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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 甘为驱使求灵药 初登明堂失旧人

    “几位公公辛苦了,移步内厅吃盏茶吧。”张钰接了旨,客客气气道,“张某还在父丧中,不便领陛下的封赏,待明日朝会过后,自会亲自入宫跟陛下请罪。”

    颁旨的太监看了一眼左右的内侍,陪笑道,“陛下有令,张大人莫要为难咱家了,即便您不受封,这点赏赐总要留下的。”他低声道,“陛下仁厚,仰慕逝去的张丞相,早下了口谕说不要为难大人。但张大人您若无心庙堂,陛下也绝不强留的。”

    “多谢公公提点。”张钰暗自好笑。他如何不知道穆尚真的心思,想拉拢文臣,单单一个贺岚还不够,还想他这个丞相嫡子也来锦上添花。

    张钰送走了内侍,换了衣裳将要出门,却被自家小厮追上,“公子!公子留步!”

    张钰住了脚步,那小厮凑上来小声道,“咱们留在竹园的人来报信,说小公子今日宿在竹园,不在洛府——”

    “他去竹园做什么?现在正是他们府里最忙的时候——”张钰忽地心里一紧,“怎么会……还没到毒发的日子,怎么会这么快!”

    他顾不得多说,速往竹园。

    张钰急匆匆进了竹园的门,顾不得一旁仆役的行礼,径直进了正房。

    “张公子!张公子!”竹园的管事在密室门口阻了他一阻,“别为难老奴了,少爷不许我们放您进去呀!里头有医师盯着,张公子您进去也无济于事啊!”

    “他说的?”张钰猛地停下脚步,紧绷的下颚线条凌厉,“他知道我对……你们公子越这样说,我就越要进去陪他。你让开,我不让他为难你。”

    “哎哟张公子……”竹园的管家一项大小事都不太阻拦张钰,更因着洛向安的吩咐把张钰当作了半个主子相待,此刻苦着脸道,“小人何尝不知道张公子的心意!只是我们少爷这回是下了明令了,再敢放您进去,连老奴也要吃罚。少爷不愿在公子您面前失态,您又何苦让他难过呢!”

    张钰沉下脸,泥塑木雕似的站在门口,半晌才涩声道,“他……发作多久了?”

    “呃……约么半个时辰了。”管家擦擦额上的薄汗,低眉顺眼地把张钰请到另一间屋里,“多谢张公子体谅,少爷一般最多也就折腾一个时辰,等会儿时辰快到了老奴让您先进去。少爷昏过去不知道,您进去也无妨的。”

    “他上次用了缓解毒性发作的药,所以这次发作比预定时间提前了。”张钰嗓音紧绷,碰也不碰倒给他的茶,“不行,我还是得进去。这次只怕格外辛苦,我——”

    “张公子!”管家的心一下子吊起来,苦口婆心道,“我何尝不想少爷病了有个知心人陪着?但我们少爷的脾气您是知道的,他就爱钻牛角尖儿。少爷本来就觉得您跟他好是因为恩情和愧疚,要是再被您看了这个狼狈样子,更加要胡思乱想,要难过了。”

    张钰却已经坐不住了,抬脚就往密室那里去,“不行,我放心不下,这种事不能全由着他。”他扣了扣密室入口,转头望向管家的眼里多了坚毅和恳求,“我自会和他解释清楚,可是现在我没办法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在里头受折磨。”

    其实洛向安也不是真的一个人在密室里。洛家延请名医,在他发作之时陪在一旁帮他减轻痛苦,故而张钰沿着密道下到底,看见的就是几位医师围在洛向安身边,施针熏药,无济于事的样子。

    洛向安此时已经神志不清,连哭喊的力气也没了,被绑着手脚倒在床上,微弱地挣扎着,不断发出小兽似的呜咽。

    “向安……”张钰白着一张脸,手足无措地来到床前,试探着去碰洛向安灰败的脸,“他……他怎么样?”

    “这……危险得很哪。”为首的医师认得张钰,擦着汗解释,“洛公子这次险得很,刚刚抽搐得厉害,伤到了脏腑,好在污血呕出的及时,暂无大碍。只是在这么痛下去,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张钰不能耽误医师针灸,所以只能抚摸着洛向安失神的脸,在他语无伦次的呜咽啜泣中低声唤他的名字,“向安,向安……向安别怕……”

    洛向安在虚弱的喘息中渐渐平静下来。医师取了针,解开缚住他手脚的布条,拿了热水擦拭他被冷汗浸透的身体。

    张钰接过布巾,抱着洛向安瘫软的声音擦拭,怀里的人忽地打了一个激灵。

    “向安?”

    “啊啊啊啊!啊!”洛向安忽然整个人剧烈地痉挛起来,原本无力的身体疯狂地挣扎起来,尖叫着去抓自己的胸口,“痛!啊啊啊!不要!”

    张钰大惊,几个医师亦是一愣,见状急忙按着哭闹的洛向安,把人重新捆在床上。洛向安痛得失了自制,白皙的皮肤上暴起青筋,清秀的面容近乎狰狞地扭曲着,哀告道,“好痛……啊!杀了我!杀了我吧!呜……”

    张钰完全插不上手,白着脸看见几位医师围着洛向安重新推拿和针灸。苦涩的药香重新燃起来,可是这丝毫缓解不了床上那人的痛苦,洛向安很快在身体剧烈的痉挛中干呕起来,呛咳着用后脑去撞床铺,几度哭喊着求死。

    “怎么会这样?”张钰徒劳地抓着洛向安的手,“怎么会这样?不是说一个时辰就结束了吗,怎么会……”

    洛向安哭着求救,被困在方寸之间无从解脱。为首的医师焦急地诊脉,摇头道,“今日这毒发来势汹汹,只怕没那么快过去。洛公子身体虚弱,怕是凶险,叫人去备参汤!”

    张钰却什么都做不了,他的恐惧和痛惜没有地方可以倾泻,只能呆立在床前看仆役和医师忙碌来去。

    可怕的蛊毒生生折磨了洛向安两个时辰,到最后人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哆嗦着嘴唇流泪,身体完全被冷汗浸透,床单上留下了人形的水渍。

    张钰恐慌地攥着洛向安冰冷的手,亦是说不出话。

    “呜……呃!”洛向安声音嘶哑,急促地喘息起来,很快竟开始频繁地倒气。医师们围上来,把张钰拦在外头,洛向安紧闭的眼睛忽然睁开,空洞洞地死盯着头顶,一动不动地瘫软下去。

    “他没有心跳了!”

    “快,你来施针,我来……”

    张钰如同站在冰冷的雪地里,竟然连上前一步都不敢。他听不懂耳边众人纷纷乱乱的言语,只能徒劳地盯着洛向安灰白的面容。

    那是死亡的阴影,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笼罩着他。

    其实只有短短几个瞬息,张钰却仿佛在那里苦等了一个春秋。

    “好了!快!喂药!”

    张钰浑身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他紧紧盯着洛向安起伏的胸口,惶然退了半步。

    “张公子?您放心,洛公子没事了,这次已经过去——”

    “我有事离开一趟。”张钰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烦请各位照顾好他。”

    “少爷?”

    张府,守门的小厮本以为张钰必定要宿在洛向安那,正打着瞌睡,见到少爷回来连忙迎上去,随口向里头吩咐道,“备膳,少爷回来了!”

    “不必。”张钰闷头往里走,替我更衣备车,我要进宫一趟。

    穆尚真穿着明黄色的便服,在小议事堂见了张钰。

    “张爱卿不必如此,你不愿升任户部侍郎,朕不会勉强,就算是要辞官也没什么。”穆尚真面带笑容,“人各有志,何须强求。”

    张钰英气的眉眼全无波澜。穆尚真是他张家的仇人,也是洛家的仇人,可他今日站在这里,却不是为了逞一时之气的。

    “有些事不必讲明。陛下,我父亲和姐姐的事情在先,您该知道我的立场。即使这样还要找到我,陛下有何吩咐?”张钰目光沉沉,“文官既然已有贺太傅从中转圜,有何须臣的表态呢。”

    “太傅与我有旧,又曾在太学公然维护过齐王,其实做这事情也有违他的本心。”穆尚真知道张钰为人,所以并不拐弯抹角,直言道,“他身有重疾,我不欲他过于劳心费神。张爱卿若能襄助,于我于他都有裨益。”

    “父亲在朝中位高权重,在坊间也颇有令名。臣身为张家嫡子,若是肯站在陛下身边,对陛下的声名自然有益。”张钰压抑着愤怒,冷声道,“洛大人死了,他是首辅,只有我爹能与他的位置匹敌。所以陛下需要我来证明您继位的正当性。”

    此乃大不敬之言,穆尚真却笑了,“与朕说这么多,张爱卿,莫非你愿意接受朕的封赏?”

    张钰直直地跪着,额角青筋跳动。他忍了忍,直截了当地说:“我要洛向安蛊毒的解药。陛下给我解药,我愿为陛下驱使。”

    穆尚真收了笑容,“你要解药?那毒蛊并不致命,你应该知道,洛向安虽然表面上收缩势力,约束族中子弟不许出头,背地里却对朕仇恨得紧。”穆尚真漠然道,“朕给过他机会了。之前他不愿为我所用,现在又不愿来求解药,甚至朕要封他做官他也不要。你找朕要解药,他知道了肯服吗?”

    “那又如何。他洛向安一介布衣,洛家庶子也没有谁管居要职的,便是恨着陛下,难道还能翻出什么水花?”张钰竟笑了起来,“陛下需要洛向安活着约束洛家,我也不想他死。陛下,得饶人处且饶人,臣只要解药,也只会因为这个任凭陛下驱使。上任首辅的学生和嫡子都愿奉职御前,个别人对陛下身份的猜测岂不是不攻自破?”

    穆尚真打量着张钰,半晌才松了口,“真以为你宁死不屈,想不到张爱卿还是个识时务的。张钰,朕问你,洛向安不服解药也未必死,你为了这个断送自家满门清誉,朕能信你吗?”

    “张某不是曲意逢迎之人,既然许诺,自当为陛下效犬马之劳。陛下也许不信,可是向安他……我在这世上也没有别的家人了。”张钰在此俯身,“等到明白失去的滋味,就一切都晚了。”

    寒夜漫漫,张钰推开了小厮扶他丄轿的手,独自持着一盏孤灯往回走。

    街上静阒无人,他不知走了多久,才重新站在了自家门前。

    “少爷?”管家忧心忡忡地迎出来,一见张钰满身的寒气,大惊失色,“快!来人,去烧水来!让厨房煮姜汤端过来少爷屋里!”

    张钰却没说话,仍是迈着沉重的步子,往里走。

    管家见他面若寒霜,神色不似往常,也不敢拦,自己带着人跟在自家少爷后头。

    他看见张钰一路进了祠堂,脱了大氅,直挺挺地在长明烛前跪了下去。

    穆尚真屏退左右,有一次站到了贺府的门前。

    小梅探了个头,望见外头的穆尚真和披坚执锐的侍卫,又缩回去,战战兢兢开了门。

    “大人……我们大人睡了。”小梅垂着头,慌张地跪在地上,“参、参见陛下!”

    这女孩子一向愣头愣脑,却架不住贺岚信任她。穆尚真和颜悦色扶起小梅,笑道,“梅姑娘无需多礼。不必吵醒你们大人,我进去看看便是。”

    小梅不敢拒绝,小步在前头引路。穆尚真把随从一律留在门外,转过院中小路,见到房后小厨房正冒着热气。

    小梅怯生生道,“陛下,奴婢正在熬药,离不开,请陛下恕罪……”

    穆尚真自然无不应允,信步往贺岚所在的正房去,却忽地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望。

    贺岚常年用药,穆尚真早习惯了他身上的药味,这时才察觉不对。刚刚小厨房的那股子药味,却不太对劲。

    小梅揣着手站在厨房里头,正盯着火上的药壶,冷不丁有一只大手从后头伸过来,也不怕烫,一下子揭开了药壶的盖子。

    “呀!”小梅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行礼,“陛下!”

    “这里头是什么东西?”穆尚真脸色冰冷,厉声道,“把方子拿出来!”

    小梅从小橱里摸出药方,穆尚真劈手夺过来,一目十行扫过,指着冒气的药壶寒声道,“不对,这里头还添了什么?”

    “还、还添了……”小梅这丫头本就不机灵,被穆尚真浸着沙场血腥气的杀意一逼,舌头简直不是自己的。

    贺岚身子不好,厨房常炖些药膳之类,故而橱子里也收着他常日服的药。穆尚真自然知道,直接翻开几个药橱,从里头拖出一只胡桃色的木匣子,打开便闻到一股味道,正是在窗外时闻到的,夹杂在药味里头的异味。

    “是不是加了这个。”穆尚真冷眼看着小梅,“这东西谁让你加的!刘温?刘昭?还是什么人!”

    小梅摇头,眼泪就在眼眶里头打转,“我不知道,是我们大人带回来的,说要吃这个药……”

    咣当!穆尚真袖子一甩,掀翻了药壶,滚烫的药汁哗啦地溅了一地,碎陶片崩出去老远。

    小梅木僵似的抖了一下,竟没有躲避,猛地窜起来,扑向穆尚真,纤细的小手去抢穆尚真手里的药盒。

    “你做什么!”穆尚真大怒,没料到这没见过世面的乡野丫头竟有这般胆气,顾念着小梅是贺岚的下人,忍着没有出手,“你——”

    “你干什么!”小梅尖叫起来,紧紧抓着药匣子,大眼睛里的泪水打着转涌出来,却仍旧紧紧地盯着穆尚真不放,“你干什么!你这个坏人!坏蛋!我们大人的药!你还给我!”

    女孩子哭得发抖,用了蛮力气去踢穆尚真,却好像踢到一块铁板,怎么也撼不动分毫,恨得咬牙切齿,“都是你!都是你的错!你把药给我!大人病了得吃药,不吃药会睡不着……呜呜,都是你的错,你为什么害他!”

    穆尚真愣了一下,手上力气一松,竟被小姑娘夺去了那药匣子,他抓着那女孩的肩膀,心里没来由地发寒,勉强放软了声音问,“梅姑娘,这药不是好东西,你……怎么回事?阿岚……你们贺大人病情如何的?为什么吃这个?”

    小梅根本不听他说,哭得双眼红肿,抽抽搭搭地抱着药匣子往后缩,“你骗人!每次都是你,你都当了皇帝了,就放过我们大人吧!求求你放过他好不好,呜呜呜……大人他咳得厉害,疼得睡不着,不吃药是不行的……呜呜呜你别再害他了吧!”

    穆尚真怔忪松开小梅,喃喃道了声得罪,出了小厨房,却不敢再往贺岚屋里去。他立在门口看小梅啜泣着蹲在地上收拾药壶的碎片,又抹着眼泪把药材一一称了,重新放下去熬。

    “陛下。”许梦山来时,见到穆尚真呆立在厨房门口,小心道,“臣回宫未见陛下,来不及秉报。想必……陛下已经亲见了。”

    “这东西是宫中秘药,虽可止痛提神,却会伤及根本,而且……用了便没有停药的一天。”穆尚真沉声道,“是谁?谁想用药控制阿岚?”

    “陛下关心则乱,多虑了。”许梦山斟酌了一下,方才说道,“贺大人是主动从宫里讨了这药,其实……也算对症。”

    “对症?”穆尚真活动了一下袖中僵硬的手指,茫然道,“对什么症?”

    “太傅近年屡次病发,与旧症勾连,早已深入肺腑。寻常药物难医平复咳喘,亦不能止痛。”许梦山垂着眼睑,惋惜道,“臣其实是赞同他用这秘药的,至少这药镇咳止痛极为有效,可使太傅不至于太过痛苦。”

    穆尚真从指尖开始慢慢发抖,恐惧渗透了他的血液,他艰难地开口,“那……你的意思是,药石罔医了吗?”

    许梦山仍旧低垂着头,沉默地立在冷风中。

    穆尚真觉得荒谬,“他的病,你当年不是想办法治好了吗?这次……你手里的其他事情先全部放下,专心替他、替他……”

    “续命”二字如何都说不出口,仿佛只要说了,就是承认了贺岚终期将至,再不能好起来了一般。穆尚真殷切地盯着许梦山看,可是许梦山的沉默如同他脸上的银质面具一般冰冷,渐渐冻住了他的心脏。

    “这、这样啊……”穆尚真胸口一阵闷痛,狼狈地移开眼睛。小厨房里头又炖了药,那种令他不快的气味直往他的脑袋里钻。

    许梦山摘下面具,跪拜在地,“臣无能。”

    穆尚真终于慢慢走起来,他经过落雪的小院,枯败的矮树,把手放在房门上。

    “进来吧。”贺岚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是阿真吧?既然来了,便进来吧。”

    穆尚真几乎喘不过气,他轻轻推开门,转过屏风,进了屋。

    房间里头一应陈设如同上次来时一样,贺岚散着头发靠在床上,灯火黄色的光晕照在他脸上,竟然是一种温暖柔和的质地。

    “别这个表情,你已经是皇帝了,怎能轻易落泪。”贺岚放下手中的书信,缓缓道,“许梦山着实厉害,我没有让他把脉,单凭我的面色还有宫中太医的记档,也能推断出我的病情。你也都知道了吧。”

    “阿岚。”穆尚真小心地伸出手,见贺岚没有躲闪,便握着他的手腕,一开口声音便哑了,“那药,你为何要吃?这种东西怎么能乱吃,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放心,我回去便让太医会诊,张榜在民间巡防神医。阿岚,你先慢慢停了那个东西好不好,太伤身了。”

    “可是我活不下去。”贺岚一动不动地坐着,他很年轻,可是神情里却露出深不见底的绝望来,“阿真,我晚上闭上眼睛,他们都看着我。先帝,太子,老师,他们都看着我……”

    “这不是你的错,我害了你,我……”穆尚真挣扎着开口,“我不该纠缠你的,你若是不喜欢我就好了。”

    “是吗?可是我明明知道不该触碰你的,我决心和你一刀两断,很早就想好了,只是我自己没有做到。”贺岚下意识捂着胸口,披散的长发垂落在脸侧,掩住了素日的锋芒。他眸光流转,落在穆尚真脸上,你若是真的死了,我是不会独活的;可是你没死,我却为此背叛了我的君主恩师,背叛了我自己一直以来的夙愿。你看,不论你是怎么样,我都并没有活路可走。

    “阿岚,你带着群臣臣服于我,我……我并不高兴,我不想你受这样的折辱。”穆尚真试探着把贺岚搂在怀里,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气,“这国家已经腐朽至此,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也是皇家血脉,你既然忠于皇室,我也可以打成你的夙愿,你要的山河永宁,国泰民安,刘温给不了你,我可以的!阿岚,你没有背叛什么人,他们一直以来的保守和补救填不了大梁的蚁穴,但我可以,我会还你一个——”

    “陛下。”贺岚回抱着他,怜悯地叹了口气,“可是我等不到那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