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壹 救赎

    夏季的蝉鸣渐渐掩过春日的雨声。

    一抹灼热的日光照入房内，让那浓厚的腐败气息为微微消退。

    时间过了多久？

    一周？一月？亦或是一年？

    我早就不知道了......

    我蜷缩在床的一角，尽力的避开投射在床单上的灼热阳光。

    床下狭窄的空间已被各种物品占据，剩下一半的面包、空空的矿泉水瓶、反复用过无数次的纸巾，还有一个个大小各异的纸箱。

    在墙角处，一个打开的纸箱侧翻过去，里面倾倒出一个个锋利的刀片，其中几个甚至沾染了暗红的血丝。

    我的地址早已经被不知名的人曝光，那些大大小小的快递箱，便是网友们送我的“礼物”。

    自我选择承担这一切恶意开始，我就做好准备承担这所有了。

    我每天都躲在房间，不敢走出房门半步，即使我知道门外并没有什么妖魔鬼怪，也不敢再次直面那汹涌的恶意。

    我的勇气，早已经全部献给了他。

    现在，就让我独自在地狱沉沦吧。

    “咚、咚、咚”

    又有人敲门了，不知道这次是什么样的礼物......

    ......

    多年以后，江霄望着对面的唐倩，愣住了神。

    他的眼中出现了向往、回忆、后悔、不甘，浓烈的情绪在那对双眸中汹涌，最后转化为释然。

    江霄长叹口气，留给女孩一个温暖的笑容。

    画面在这一刻定格，再也没有人能从面前的这对旧侣中，找回曾经那少年时青涩却肆意的感情了。

    他故事或许尚未开始，但他们的故事已然结束......

    ......

    漫长的拍摄过程结束了，剧组在今天迎来了杀青。

    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中，早就忘记那无辜的男孩。

    休息室里，化妆师正为新程卸去那显得成熟的妆容。

    “新程，最后你那个眼神太绝了，连导演都赞不绝口，就凭这个眼神，今年的最佳新人奖肯定还是你的！”

    “最佳新人算什么啊！你没听影帝说吗，假以时日，新程是有希望成为影帝的！”

    “新程啊，拍最后的对视那时候，你在想什么呀？你是不知道，你那个眼神一出来，好多场务小姐姐都哭了！”

    没人知道，少年，究竟在想什么......

    ......

    那是少年第一次见到男孩，在一个都市爱情剧的片场。

    少年不喜欢拍爱情剧，却因为新人的身份，不得不重视每一个资源。

    少年会认真准备每一条戏，对每一位工作人员笑脸相应，礼貌感谢每一次恭维。

    没人能看出，少年心里的烦躁和无奈。

    归根结底，都是过客罢了。

    但是，那个男孩不一样。

    男孩总是穿着一身土气的衣服，遮盖他那瘦弱的身体。碎长的头发随意地盖在脸上，没有一丝的精心修饰。呆木的性格让他经常受到其他人的呵责。

    然而，男孩却有一张白皙可爱的面庞，尽管不是十分精致，却也极为顺眼。

    男孩总是低着头，在片场跑来跑去，但少年发现，男孩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

    男孩会安静的看着自己拍戏，躲在最偏远的角落，投出最灼热的目光。

    男孩会用颤抖的手递来道具，视线死死的盯着少年的鞋尖。

    冥冥之中，少年感觉男孩和男人是一类人。

    但是，又好像不一样。

    少年试探的要求男孩为自己穿鞋，感受到男孩呼吸中流露的激动。

    少年得寸进尺的要求男孩搭戏，故意踩弄男孩的手指，余光中瞥见男孩痛苦又享受的表情。

    少年心中了然，更过分的在拍摄时，将脚贴在男孩鼻尖，目睹了男孩脸上，快速泛起的潮红。

    然而，男孩却拒绝了他。

    少年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偷偷将鞋袜藏在丢弃的道具中，希望能被男孩发现。

    少年本想就此结束这荒唐的关系。

    可是，从初秋到初春，六个月时间里，少年却无法忘记那男孩。

    少年想起他怯懦的神情、向往的目光和稚嫩的脸蛋，恨不得立刻将男孩按在怀中，揉搓他那柔软的黑发。

    少年知道，他爱上了男孩。

    少年疏通了关系，悄悄让人将男孩调入新进的剧组，明目张胆的接近男孩，看着他在自己脚下一步步沦陷，最终成为可爱的宠物。

    不过，少年终是失去了一切。

    男孩永远不知道，那一夜的放纵里，少年始终眼含泪水，却只能踩住男孩的脸，不让他看见。

    少年以为男孩怕了，想要离开。

    少年爱男孩，所以要给他自由。

    少年不曾想道，他所赐予的自由，成为了男孩自刎的匕首。

    ......

    “快递放在门外就好了！”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提醒，可门外的人却依旧不依不饶的敲打着门。

    我再次大喊，嗓子早已因久不出声而变得沙哑，发出的声音也只是软绵无力。

    门上的拍打越来越急促，声音也越来越响亮。

    我无奈起身，赤着脚跨过层叠的纸箱，来到门口。

    打开门的那一刻，却看到我永远无法忘却的双眼牟。

    新程，我的神明。

    即便他带着口罩和帽子，我也能从那让我沉溺的双眸中，看出他心中的焦急和不安。

    挤压已久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在我坑洼的脸上肆意横行。

    我赶忙捂住自己的脸，害怕自己丑陋的面孔玷污他的双眼。

    我可以用这副皮囊面对任何人，但独独无法面对面前的他。

    为什么？为什么要来找我！

    我已经还给你了那璀璨星途，亲自抹去那一抹污渍，我已经为你舍弃了一切，只愿你平安顺遂，如意自在。

    就让我深陷泥泞独自腐败吧，就让我一个人在地狱经受折磨吧。

    心甘情愿堕落的人，又何必给予救赎......

    忽然，一双冰凉的手抓住我的双臂，挪走我挡住面庞的手掌。

    那双眼睛，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我看到了，那眼角的晶莹。

    算了，看到就看到吧。

    死心吧，放弃吧，抛下我吧......

    然而，我的身体被他的双臂包裹，陷入了他的怀中，额头扣在他的心口，聆听他慌乱的心跳，呼吸中再次充满他的气息。

    “小溪......别再离开我了”

    那熟悉的春风再次袭来，夹杂着温暖的爱意，却又在炎炎夏日予我一瞬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