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第三十三章妻
第三十二章 其为汝妻 7. “叽!”一醒来就发现躺在陌生人身旁,小狐狸惊诧不已,立马反射性向后躲。 他动作快又慌乱,玄武眼睁睁地看着他迅疾地退了几步,一连退到榻外,而后“噗通”发出一声闷响。 白团子小狐狸四脚朝天掉到了地上,眼里还有些惊慌失措和茫然。 玄武:“……” “要我抱你上来吗?”玄武勉强换了个精神面貌,于是这会儿语调轻慢,带着钩子似的。 “不,不必。”小狐狸口吐人言,下一刻忙化成人形。乱语穿着素白的衣裳,退了两步,声音还有些惊疑不定地问道:“冒昧请问仙君,小妖缘何在此处?” 乱语有印象的还是在安宁殿,修竹来看自己,而后自己心绪不定,心思杂乱,不知怎么就失去意识。似乎是被抱住了。怎么醒来不是熟悉的寝殿,还躺在别人身边,一瞬间差点以为修竹不想要他,把他送人了。 “修竹有事缠身,将你托与我看顾。”玄武坐了起来,不羁地曲起一腿,一手搭在膝盖上,眼皮半抬,好脾气地解释,“我与修竹是好友,你可唤我玄武。” 竟是玄武上神,乱语回想自己是从上神榻上滚下的,觉得羞臊,拱手道歉:“方才失仪,望上神见谅。”乱语虽是懒散自由的小狐狸,但到底在修竹身边耳濡目染了那么久,又在凡间生活了几千年,要提起架子,作出人样,这礼数是半分不差的。 玄武看他有礼疏离的模样,半天才吐了个音:“唔。” 乱语揣揣不定:“敢问上神,小妖可回韶华宫否?” “不行。” “……?” 乱语等了许久,以为玄武会解释为何不行,不想他就说了句不行,没下文了。 “等他回来。”玄武累了,不想说话,复又换了副懒骨头,躺下找着舒服的地方,闭眼。过了一小会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手掌拍拍身侧的空处,轻声说,“你化成狐狸,可以躺这儿。” 乱语:“……” “制住他,勿动。”修竹用了两分力,帮着天兵们捆了冥主。 周围的魔气浓郁得可怕,是方才冥主爆发出来的,有几个天兵猝不及防,被魔气入体,若不是修竹及时施救,怕是会当场入魔。 捆仙绳将冥主一点点收紧,就在即将完全捆紧,压制住冥主的灵力时,一直低着头的冥主突然抬起头,紧接着一股比刚才要浓郁得多的魔气猛然倾泻而出! 赫然是朝着修竹而去。 谁也没想到穷途末路之地,他竟然还能爆发出如此猛烈的魔气,而且比方才还要浓重,好歹是一界冥主,魔化之后,其气力不容小觑。修竹没有防备,被袭击入体,松了一下力,天兵们也措手不及,捆仙绳陡然松弛。 就在此时,修竹使出法术,驱动捆仙绳,捆仙绳注入了上神之力,登时以雷电之势飞至冥主身上,由脖子捆到脚腕,环环金光闪烁,法术结成,除了修竹无人可将其解开。 “押回去。”修竹冷冷道。 8. 被魔气侵蚀的感觉很不好受,修竹方才催动神力,更是让魔气游进灵脉。已经太久没有被暗算受伤,他蹙起眉头,闭眼捏了个诀,灵气运转两个周天,便将所有魔气净化干净。 天兵们一部分负责押解冥主,一部分则随着修竹继续清洗人间。 回到玄武殿已是三日后。 玄武依旧躺在榻上,不过与以前不同的是,这回榻侧多了一团雪白毛绒球。 修竹一进殿,还不及开口,乱语就睁开眼,一下跳下了榻,化作人形。而后大抵是动作猛了,身体虚弱经不住,他忽地感到头晕,行动迟缓下来,但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修竹。 鼻尖闻到了修竹身上特有的味道,乱语不禁轻轻嗅了嗅,还是从前那般清香,墨味与竹香常伴,只是总觉得混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涩意,闻着让小狐狸很不舒服。 是……怎么了? “站住。”就在修竹走近两步后,玄武突然出声,一手挥下结界,也起身。眉眼挑起,他身上的青衣颜色陡然加深,蛇鳞纹隐现。 玄武先是侧眸看了眼清瘦的小狐狸崽,而后才朝修竹道:“不能再过来了,没发现么,你的神魄在强行归位。” 修竹神色一凛,第一瞬间朝乱语看去,小狐狸脸色苍白,眼神迷蒙,不似清明,听不进周遭响动,仿佛坠入了另一番世界,神志不清,固执地向修竹一点点靠近。若非玄武的结界抵挡,他此刻已然扑进修竹怀中。 修竹顿时想到了魔气入体之事,但他已第一时间净化完全,之前并未放在心上。现见此状,才想到,自己缺了一魄,恐会有所影响。 三言两语向玄武解释后,玄武当下做出决断,“那不等了,立刻将你的一魄抽离出来。” 前几日玄武让修竹来找他,本就是为了此时,只是当时还想等一百年后天池上的那并蒂雪莲开花,以花为引,再作离魄之术,使得神魄能回修竹身上,而小狐狸不受损害。 可如今,有此意外,便不能再作两全法。 “耽误越久,对你有多大危害不谈,小狐狸崽经受不住你的神魄折磨。” “那若是现在施离魂之术,他会如何?”修竹无法忽视眼前两眼怔怔望着自己的少年。 “不知。”玄武沉声,以上神之力承诺,“其为汝妻,余亦护之周全。” 第三十三章 喜欢 9. 青山翠竹,林间小屋,幽幽墨香。小院子里的架子上摆着许多竹编簸箕,晾晒着各式蘑菇、地瓜还有果子,散发着明媚温暖的味道。 乱语碰碰蘑菇干,簸箕也跟着荡了荡,摇晃着金色的阳光和淡淡的清香。 无寻呢?在屋子里吗?他转头就想进屋去找人。下一刻就与白衣持花的人碰面。 修……修竹。 乱语喃喃喊:“主人……” 修竹一贯温柔地笑着,手里的是一支开得极好的茉莉,花瓣都白得可爱,圆润精神。 修竹开口说:“过来,送你花。” 乱语情不自禁走上前。 修竹把花递给他,又揉揉狐狸的脑袋,“怎么了,傻乎乎的。” “我很……想你。” “嗯?我不是在这么。”修竹刮刮他的鼻尖,对小狐狸的宠爱盛满了眼睛,“晚上想吃什么,给你烤红薯好不好?” 乱语点点头。 竹林清风徐来,月色皎皎。柴火堆在小院空地上,火星偶尔炸响。 乱语很怕烫,修竹便捧着烤熟的红薯,掰开喂给他。红薯流出蜜汁,一口咬下去香甜软糯。热气袅袅升起,眼前的人好像也在烟雾里,看不清晰,却温暖得让人着迷。 “主人……” 乱语看见他的主人一如既往地用宠爱的眼神笼罩他,问他“怎么了”“甜不甜”“还要吃吗”…… 要的,想要一直一直,一直都待在主人身边。 10. 修竹摸着小狐狸柔滑的毛发,眉眼是化不开的郁结。 他神魂完整,想起了很多旧事,想起很久以前,送白茉莉给小狐狸,让狐狸也染上花香。 想起某一世在人间相遇时,他还是个书生,捡到孤单的小狐狸,爱了一辈子却未曾开口。 最后只留给小狐狸些许零嘴,不知道他吃完了没有,这么久了,应是早就吃完了,小狐狸若想吃,他愿意再给他做许多许多。 想起后来再次遇见,又是缠着小狐狸度过了漫长的光阴。 他在人间七世,前四世受尽折磨苦难,后三世虽然寿终正寝,但一生无妻无子。唯有小狐狸来与他相遇,陪伴半生。 可如今,他疼在心尖的小狐狸昏睡不醒。 修竹转头问玄武:“他何时能醒来?”明明渴盼他能醒来,可是声音却放得极轻,怕惊扰了他。 “不知,他的魂魄完整,灵脉也修复得很好,照理是无甚大碍了。”玄武这会儿懒散地倚靠在自带的软椅上,思考半刻又道:“许是他不愿醒来呢。” 修竹抚摸狐狸的手停顿了下,“不会的。” 玄武耸了耸肩,没再说什么。他的本命护甲套在小狐狸身上许多天,不仅让小狐狸安全活下来,也助得它恢复如初,今天便是过来收走护甲的。没有护甲,总觉得浑身难受,惴惴不安。 过了会儿桃物也来了,他知晓整件事,之前还为修竹护法。见小狐狸还没醒,他拍拍修竹的胳膊,劝慰两句,又没心肝儿似的凑到玄武面前,拉他出去比划比划。 玄武不理他,半阖着眼不看人,桃物就围着他上蹿下跳,“走啊,小乌龟,走啊!” 玄武躺倒彻底闭上眼。 桃物不死心,用脑袋拱他,“你在这儿又没事儿干,修竹守着他媳妇儿,你跟我打一架呗。” 玄武烦,皱起眉头,骂道:“你是狗吗?” “啊?我是梼杌啊。” “滚。” “一起滚。” “……” “小乌龟,小蛇,小蛇。” 忍不了了。 玄武缓缓起身,身上的宽袖大袍随着他的动作愈来愈深,直至墨色。玄武向修竹说了一声:“他无事,护甲我先收走了。” 修竹点头。 玄武只一抬手,小狐狸身上萦绕的墨绿便消散干净。接着转身低头看蹲在地上的桃物,眼神冰冷像看死物,拎起他的后颈,眨眼间就踏出了门。 下一刻轰雷般声音响彻云霄。 修竹蹙眉,挥袖设了道结界——莫扰乱语安眠。 11. 无寻有段时间很喜欢看霸道山匪爱上柔弱小兔子精的话本,乱语趴在他的肩膀上,也跟着瞅了两眼,顿时三观震碎。 霸道山匪强掳豪夺,小兔子含泪委身,行事过程中一个劲哭喊我不要,饶了我,求求你,山匪毫无人性,愈发过火,直把小兔子弄得零落成泥才罢休。 无寻一脸淡定地翻了一页。 乱语又跟着看。 小兔子精才化成人不久,受了人精,也不懂得什么歪门邪道,没从山匪身上吸取精华,倒是渐渐开始从中享受到快乐,不自觉地配合山匪。 于是两人欢好时,小兔子的吟叫越来越软,神情娇媚。后来山匪学会了疼人,小兔子精动了情,那炕戏更是香艳火辣,结尾好一出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情人戏。 无寻看得津津有味,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乱语垫脚趴在了他的脑袋上,他丝毫不介意,还伸手扶了扶。 小狐狸爪子挠了他两下。 无寻这才抱它到胸前,握着两只前爪,问:“怎么挠我?” 挠的就是你。 “嗯?小狐狸,说话。” 乱语偏过头去,听不懂。 无寻追着它,蹭它脸,也不在意为什么挠他了,就缠着乱语要它开口说话,“乱语,小乱语,跟我说说话嘛。” 蹭得毛都要掉了,乱语才终于开口,矜贵地发了个音:“嗯。” 这下无寻可来劲了,小狐狸口吐人言,哈哈! “再说个,要不变成人呗,好不好,乱语,乱语,变一个……” 烦不胜烦。 小狐狸一掌堵住他的嘴。 无寻非但没停,还变本加厉,就着姿势亲它,闹它,一副不罢休的模样,“好乱语,变成人给我看看嘛,我想看,特别想,看不到我今天就食不下咽了,就变一下,好嘛好嘛……” 乱语想走,他抓着不放,没办法,小狐狸只能摇身一变,变成了清秀俊逸的少年郎。 无寻很给面子,没见过世面的书生,非常惊奇地:“哇!” 乱语:“……” 变成人的乱语坐在无寻腿上,衣裳轻薄,体温交替,温温热热的。曾经在一个浴桶里,无寻热血上头,抱过赤裸的乱语,肉贴肉地搂过他的腰肢,知道那里有多细多软多滑。于是此刻隔着衣裳,也似乎能触碰到肌肤的柔软。 小狐狸的时候,无寻还能耍流氓,亲它埋它,这会儿变成人,无寻不再头昏脑涨,倒做了个恪守礼法的书生。 揽着乱语站到地上,双手慢慢放开,指尖滑过白裳,再无交集。 一瞬间正经了起来,不过几瞬后,又朝着乱语笑起来,眼神温温柔柔的,像是从前不知哪里遇见过的泉流带着落花流淌,山间清风叩响竹音袅袅。 乱语很喜欢。 俊雅非凡,风姿绰约的书生,坐在书房中,晨间曦光穿进门窗,显得这一隅之地清透又高雅。 若不是小狐狸跳到椅背上,瞅到书生认真捧读的是个男欢女爱的小话本,定是要被他糊弄住了。 大早上的,怎么就又开始了。 书生这看话本的爱好着实让小狐狸不解。 它没有和别的书生相处过,但也见得大多的书生正正经经地吟诵个之乎者也,看的是经史子集。只有它家的书生,没事儿捧着话本,出门听说书也是听的民间俗话,半点不文气。 乱语难得主动化成人形,站在无寻身后,碰了碰他的青玉发簪。 无寻感觉到了,以为还是小狐狸,抬手想捞狐狸爪子,却抓住了滑嫩的手,霎时愣住,丢了话本回头看,见到面无表情的少年。 乱语也没抽回手,他习惯了与无寻的身体接触,不觉得有什么,还用另一只手戳戳无寻脖子间凸起的,恰好在阳光下很突出的喉结。 他慢悠悠道:“我想吃春饼。” “啊,啊?哦哦哦,好,我去给你烙。” 无寻牵着乱语一直走到院里的小厨房,要拿面粉时才惊觉自己一直握着乱语的手。 该松开的,可是他有了不该有的留恋。一朝宰相,一双柔滑细腻的手,只要他想,便是天天摸个百八十个少年郎的,又有何难?但他就是舍不得放开眼前人的手。 乱语晃了晃手:“?”怎么还不动。 无寻回神,忙松开手,去舀面粉,做春饼。 抛去杂念,专心烫面,和面,揉面,无寻有条不紊地做着饼。乱语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一边看他做饼。 面团在无寻手中变成薄薄的饼,一烙就溢出香气,不用裹什么馅儿就很诱人了。 无寻从锅里铲起烙得金黄的饼,准备放进盘子里,但乱语先一步伸出手。 “很烫,晾会儿吃。” 乱语坚持伸着手。 无寻拿他没辙,拿小碟子垫着递给他,笑道:“小馋狐狸。” 乱语无所谓他怎么笑话自己,接过碟子,就着碟子,吃春饼边边。酥酥软软的,又香又有韧劲,书生做的春饼最好吃了。 少年吃得眼睛都眯起来,很可爱。 无寻扬起嘴角,继续给他烙饼。 烙完还做了点馅儿,蘑菇肉沫的,春饼裹着热乎乎的馅儿更好吃了。乱语一个人就吃了大半,剩了一小点推给无寻,让他扫底。 堂堂宰相一点怨言没有,乐呵呵地吃完了。 乱语又变作小狐狸的样子,懒洋洋地趴在院里桌子上,不想动弹。 无寻看了觉得好笑,过去戳戳它的肚子。 不动。 又戳了戳。 被横了一眼。 无寻二话不说埋进它的毛毛里,揉啊揉,下一刻就被乱语伸爪子啪啪啪挠乱了头发。 就这样还乐呢。 “小狐狸你怎么这么懒,吃完就趴这儿不动,快动起来,消消食,再来挥两下爪子。” 乱语一巴掌顶住他的脑门。 “诶哟,今天好听话,再来一下?” “小狐狸小狐狸,再伸个手。” “来,放我手上。” “嗯?怎么不动,放一下,给你做炸蘑菇吃好不好?” 书生眉眼弯弯。 乱语目视前方,不理睬他。 训狗呢,坏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