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让他高兴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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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随又好气又好笑,指关节在他额头上敲了个响栗,怎么连额头也是冰凉得吓人。阮述而这几天的柔和让顾随都差点忘了他的水鬼印象。 三人还是往西面的山里走,但中途在某个分岔口右拐,走了跟上次与王新风、云夏同行时不一样的路。这条路明显坡度没那么高,也宽阔了不少,倒不像是往山上走的,渐渐地道路两边出现了一些平矮的铁皮房,但都在寒风中门户紧闭,一旁间或还停着辆满身泥泞的货车。 南方的河水在冬季并不结冰,前面那座小拱桥下流水潺潺,清澈得可以看见底下的鹅卵石。走在前头的赵述之一踏上桥,不知怎地突然从一旁的吉普车底钻出来四五只狗,冲着人一通狂吠,为首的那只大白狗往前走了几步,吓得他跳得老高,一下子蹿到阮述而身后。 “出息。”阮述而摇头,直接迎了上去,没想到大白狗吼了几嗓子之后,竟然……用舌头舔了舔阮述而伸出的手。“还挺精神的嘛。”他揉了揉狗头安抚住,然后绕到一间铁皮房后面敲了敲窗户。 里面似乎有什么动静,只听见阮述而跟屋里对话了几句,然后招呼赵述之和顾随过去。 两人在狗狗们警惕的目光中大气不敢喘,更不敢随意跑起来,目不斜视假装淡定地走了过去。 “你不是喜欢海鲜吗?这次没去南湾,我们吃河鲜过过瘾。”阮述而扬声跟顾随道,将手里的两根鱼竿递了一根过去,“钓过鱼吗?” 顾随摇摇头:“以前玩过几次,但野钓还是第一次。” “我也要玩,”赵述之跟阮述而抗议,“再租一根。” “这根就是你的,拿着,”阮述而满不在乎地递过去,故意看赵述而小小的身躯被鱼竿压得东摇西摆,“今天你们俩的技术水平决定了我们晚餐的品质。”他提着装鱼饵的小桶往河边去。 看着那个一如既往欠揍的背影,赵述之在后边悄悄跟顾随嘀咕:“今天究竟是我生日还是他生日?他怎么看起来比寿星本人还高兴的样子。” 顾随也小声回话:“给我个面子,今天就让你哥高兴一回呗。” *** “喏。”赵述之把鱼竿往前伸出去。 阮述而简直无语:“这都第几次了,怕虫算什么男的啊。”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句话属于性别歧视。”顾随在一旁义正言辞地指出。 “它又不会咬人!”阮述而展示装着鱼饵的桶,赵述之立马别过头去不敢看: “顾哥帮我——” “行了行了,”阮述而无奈地替他的鱼钩装上小虫子,“遇到点小事就搬救兵也是孬种。” “硬扛才是硬汉这种观念,现在也已经过时了。”顾随气定神闲地插话,提竿、收线,一气呵成,“哟,这条不错。” 其余两人探头一看,“是鲫鱼啊。”阮述而帮忙把鱼解到篓子里,里面已经躺着几条罗非鱼,“够了。” “我还没玩够——”赵述之不依,“顾哥你收竿啦?” “我去玩点别的。”顾随拍拍他的肩,起身活动了下久坐的筋骨。这段时间里,阮述而已经将铁皮房后专门搭给游客的简易灶台清理了一遍,现在开始处理起那些钓上来的鱼。“你怎么什么都会。”顾随看着他手起刀落,禁不住感叹。 “什么……”赵述之刚想转过身,被顾随一把捂住眼睛。 “你确定要看?”顾随给了个缓冲的机会,这当儿阮述而正“砰”一声用刀背把一条罗非鱼拍晕了,开始下刀。 赵述之听着声儿瞬间怂了,顿时没了兴致。 顾随帮着把剖完内脏的鱼洗干净,串在竹棍上架起来烤。不多时香味飘散,赵述之也再没钓上什么东西来,把竿往河边一丢也跑了过来。 阮述而正分着餐具,翻手一筷子敲在赵述之往烤鱼伸去的手背上:“洗手。” “很痛哎,你知不知道轻重的!”赵述之不满地吐了吐舌头,也只能乖乖执行。关了流理台的水龙头,刚想冲阮述而甩一脸水,转身便撞见金黄油香的一串烤鱼晃在眼前,顾随笑眯眯地出现。“你真的很鸡贼。” 被这两兄弟又骂鸡婆又骂鸡贼的,顾随还是心情很好地帮着收拾了一下,洗完手坐下拿起一串烤玉米。玉米、青椒、香菇、韭菜……都是阮述而头一天晚上买了处理好今天带过来的,看他娴熟地串着香菇,间或给炭火上的食材翻个面,顿时觉得这画面挺赏心悦目的。 听到熟悉的“喀嚓”声,阮述而皱了皱眉头:“这你也要拍啊,是要做美食纪录片么。” “你怎么会这么熟练,跟那些专业摆摊的羊肉串小哥似的。”顾随边拍边提问,现在阮述而已经很习惯他的镜头了,最多皱眉但不会拒绝。 顾随以为这又是阮述而的什么谋生技能,没想到他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小学的时候我爸经常带我来这,野钓、烧烤,这片挺多农家乐的,就是冬天没什么人来,基本都歇业了,明年春天才开,当是个副业创收。”说着他压低声音,用眼神示意了下铁皮屋里面,“只有这老头,打了一辈子光棍,直接在这扎根了哪也不去。” 顾随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那紧闭的铁门,屋主人显然对外面的喧闹一点兴趣都没有。 阮述而看那捧着相机若有所思的模样,问:“你是不是想给人家也拍拍照挖掘下故事什么的,”他犹豫了一下,“我可以帮你敲门问一问……”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但就是挺想满足一下顾随的期望,毕竟这人在他眼里几乎什么都有了,他想为他做点什么也无从下手。 没想到顾随摇了摇头,低头看着自己的相机:“我虽然有好奇心,但拍照还是有自己的底线的。” 阮述而心下一动,赵述之已经嘴快问了出来:“什么底线?” 顾随笑:“尊重本人的意愿,不打扰到他们的生活。” 阮述而想起之前顾随把相机递给看起来随时要砸烂它的自己手上。 “怎么了?”顾随发觉阮述而正古古怪怪地看着自己。 “韭菜烤好了。”阮述而递给他。 “我也要!”赵述之咂巴着嘴嚷道。 “有手自己拿。”阮述而头也不抬地回道,两兄弟不出预料地又掐了起来。 顾随这些天已经见证无数次了,忽然提议:“要不我给你们拍张合照吧。” “他才不会想……”赵述之不屑的眉眼飞到一半,没想到被一只胳膊沉甸甸地揽住脖子,他瞬间脸红了。 只听得阮述而懒洋洋的声音:“行啊,来一张。” 顾随笑着按下快门:“你们要不要检查一下?” 赵述之憋着猪肝色的脸扭过头,阮述而倒是落落大方地探过来瞧了一眼:“还行,赵述之你怎么回事,也不看镜头。” 他害羞了呀。顾随把这个答案吞落肚,对阮述而时不时发作的神经大条感到无奈。 阮述而不知从哪找来一块泡沫板,洗干净了放在桌子上,和顾随一起动手将七根串串插了上去。“要唱生日快乐歌吗?”阮述而有点为难。 “当然要唱,”顾随起了个头,“Happy birthday to you……”果然阮述而也不好意思再扭捏,跟着唱了起来。之前在霓色的时候没能见识阮述而的唱功,今日一听,果真五音不全,如魔音绕耳。 顾随差点也被拉跑调,两人磕磕绊绊地唱完,随之而来的是……赵述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七根串串快速拔出来一股脑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丢掉空掉的竹棍,其余两人还在旁边夸张地给他加油打气。这么稀奇古怪的庆生方式,赵述之瞪着眼睛想自己估计一辈子也忘不掉了。阮述而给他开了罐橙汁免得噎着,然后给自己和顾随一人一罐啤酒。 “好了,到了送礼物环节。”顾随从背包里拿出一叠细心装订成册的打印稿,“这是我整理好的口琴从初级到中级的教程还有曲谱,上面都标注了对应的视频链接,你只要找台能上网的电脑或者手机就能看。”他顿了顿,看向阮述而,“虽然说有这些,但要正经学习的话最好还是找个专业的老师……” “市区应该会有培训班吧。”阮述而点点头,微微露出点疲态。 赵述之对这个回答相当不满。他撇了撇嘴,一脸无所谓的神情:“马上回去了,我会跟妈妈提的。”说完也不看阮述而一眼,吃完就跑远跟狗狗们玩去了。 他们兄弟俩之间的交流障碍也非一日之寒,顾随觉得自己不便插手,只能尴尬地摸摸鼻子。阮述而倒是神色自若地举起啤酒倒了两口,从背包里掏出个小盒子塞进赵述之扔在长椅上的小书包里。 顾随眼尖,立刻注意到盒子上那个烫金的LOGO,顿时讶异:“你买了这么贵的口琴?”那个牌子他知道,起码得几千块钱呢,难道阮述而就是因为这个才急着去打这么辛苦的工…… “你之前不是说现在那支口琴质量太差了么?”阮述而习惯性地将吃完的木棍捡到一起,“既然准备认真学,那什么来着,欲善其事先利其器……”他装作若无其事地低声说着,忽然感觉身边人腾地站起来,抓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