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关
那些诡秘的事，尚未达天听，天庭的仙人被另一种异动惊醒了，空气中似有微颤，这阵灵力的震动没有持续多久，紧接着，天宫爆出无数束金光，往无限远处延伸，刺得人睁不开眼。 仙人纷纷用衣袖遮眼，三五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好刺眼的光！” “好像是从御殿传来的——” 他们意识到，年轻的天君练成了天罡阵法，悬在头上的利刃似是被瞬间摧毁，从此高枕无忧，纵是强光罡风也阻止不了雀跃。 体内灵力从未如此奔涌，他终究是练成了。 睁开眼时，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金光一收，天宫恢复静谧，泫女急急地跑上玉阶，她从未这样失礼，太清天君因阵法而虚耗过度，作为母亲，她不愿玄毓去修炼，作为九天娘娘，她只能等。 殿门大开，玄毓立于殿中，朝她笑道，“娘娘。” 泫女露出克制至极的笑意，“恭喜天君练成天罡阵法。” 众星君跪坐在地，均拱手朗声道，“恭喜天君练成天罡阵法。” 玄毓正想让他们起来，却见众仙或是惊讶或是暧昧地看着自己，娘娘的目光晦暗不明。 一丝红线，自他手腕环成一圈，发丝般的细线有如光线，越过殿内众人，没入云层深处。 银芝带回了一桌子的糕点，瑶姬用不完，想到瑶池仙人长年累月地辟谷，实在无趣，便把糕点都分发了，仙姬们大都从未见过凡间小吃，就是仙果，也是数十年才只有几次，一尝之下竟如此香甜，便都对瑶姬喜爱了几分。 “娘娘，你也太大方了点。”，银芝小声抱怨。 瑶姬在北海也是这般行事，也不觉得什么，看着剩下的糕点纠结，不知要不要给娘娘送一点。 “娘娘会不会觉得我幼稚。”，瑶姬皱眉。 “说到这个，碧玥姐姐说过，娘娘许多年前在御殿弄了个小厨房，从未用过，太清天君去后，她为天君做了一次，想必不会嫌弃公主一番好意。” 瑶姬不是不懂事的，只不过在长辈跟前，依旧免不了娇气。 主仆二人说话的当口，只见远处金光袭来，瑶姬吓了一跳，猛地站起做出格挡姿势。 这阵光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瑶姬疑惑地放下挡着眼睛的手臂，银芝却惊讶地指着她的手腕，“公主，看红线！” 红线原本只在她手腕圈了一道，此时却被长长红丝牵引到远处，瑶姬心脏狂跳，怎么办，要不要逃跑，怎么偏偏赶在她失去大部分灵力的时候。 她静了一会，突然看向银芝，“没办法了，我不要被随便塞给什么人，我早就想好了，赶紧收拾一下——不，直接走，你背着我。” 银芝眼眸圆睁，“这——我才不足百年修为，没办法带多一人御云呀。” “那怎么办！”，瑶姬急得眼睛发红，她无措地走了几个来回，取过矮桌上的匕首，抽出刀鞘，利刃挥向细如发丝的红线。 匕首锋利可削金断银，却削不断这根小小丝线。 “银芝，怎么办，我出不了瑶池！”，她愤恨地把匕首扔出，刀尖直直插在墙上。 银芝险被刀锋划过，惊叫起来，“娘娘——公主娘娘，请听银芝一言。” 瑶姬剧烈地喘气，要死了，她也要死了，被命运逼近的感觉太过窒息，她喜欢玄毓，就算要独身，也不想嫁作他人妇。 “银芝知公主心中期盼，但不去看一看的话，怎知能否得偿所愿呢” 瑶姬静了许久，方苦笑起来，“有时我宁愿生做凡人，就算是错的，不被祝福的，那也是我喜欢的，不似现在，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红线在空中闪烁，仙姝桃林的女仙都聚起来看，有在红线牵引下结了仙侣的，都嬉笑不已，“天宫又有喜事咯” “这是三公主的红线，这才叫喜事，天界齐贺的盛景，连林仙姑也没见过几回呢。” 林仙姑修为深厚，见她们都对红线好奇艳羡，便说道，“这些红线也是有意思，眷侣怨侣都牵了不少。说起来，我也只见过西海泊骞殿下的大婚，三公主的，想来也是一样的盛景。” 碧莹笑道，“柴仙人怎地还没到，娘娘姻缘命定的时候，可是柴仙人亲自——天君！” 她神色一凛，跪倒在地，其他女仙也都收起笑意，满脸肃穆。 玄毓顺着红线走去，娘娘说静瑜在他闭关后不久就被司空和子陵送到了瑶池，她一直照顾着，人总是心神不宁的，用丹药调理过也是无用。 他看着影影倬倬的红线，蓦地低头问道，“碧莹，东殿在哪边。” 碧莹犹豫着指向与红线相反的方向，“那边。” 玄毓再也没看红线一眼，大步走向东殿。 女仙们俱是难以置信，一双双美目睁得圆溜溜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三公主的命定之人竟然是天君！ 他走的飞快，几乎是在跑，东殿的门就在眼前，只要轻轻拉开，就能见到他了。 手轻轻放在门上，里头似有人体的温度，这或许就是凡人常说的近乡情怯。 深深地吸气，再把檀木门拉开，还没来得及踏进，一个冰凉柔软的身躯就跌到脚下。 玄毓有一瞬间的慌乱，半饷，他才反应过来，把人捞到怀里。 静瑜脸无血色，双目紧闭，黑发凌乱地垂在身上，他一直倚在门后，门一开，他便滑了出来。 “你…”，玄毓张了张口，只说得出一个字，手足无措地把人搂紧，小瑜怎会在门后，他是不是一直等着自己，娘娘说他忧思过度，精神萎顿，又有梦魇缠身，定是又惊又怕的。 “玄毓，”，泫女远远地站着，命其他人都不要过去，她缓缓走近，悲哀地看着单膝跪在门前，手里用力抱着什么的人，“灵筠精神不好，你先把他放回榻上。” 玄毓没有点头，或许是母亲的声音让他清醒了一点，他把静瑜抱起来，头靠在胸前，“这段时间打扰娘娘了，本座带他回凌霄殿。” “纵然阵法大成，天君也是百务缠身，何必执意带灵筠回去。” “本座竟不知，娘娘原来这样关心灵筠。”，玄毓平淡道，手中的人瘦成了一把骨头，眼下阴影浓厚，他心酸得舌根发苦。 “天君这是在怪我，”，泫女轻轻叹气，“你早知他神志不清，又把他一个人关在凌霄殿，凌霄殿半点人声也无，天君现在要带他回去，不也是一样的么。” “玄毓，你听母后一句。”，从未用过的称呼，玄毓怔住了，“把他留在东殿，比凌霄殿安全得多。” 娘娘是对的，你怎可继续把他一个人留在凌霄殿。玄毓微微点头，“如此也好。” 两人都刻意不提那条闪烁着晶光的丝线，泫女等到玄毓把灵筠抱进去了，才似有所觉地回头看一眼，瑶姬站在长廊的尽头，眼里缀满泪。 “真的…真的是天君”，瑶姬呢喃，脸上沾满凉凉的泪水，“可我为什么半点也开心不起来。” “公主，这是命定的姻缘，不可妄自菲薄呀。”，银芝轻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