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
沈轩睡得很不安稳,他感觉自己好像被绳子紧紧地缠着,他拼命地想要解开束缚,却被缠得更紧,他感觉有一个很重的东西压在自己身上,半梦半醒间好像看到了摇晃的红色床幔。 他缓缓睁开双眼,翻了个身,意识到自己浑身上下好像被千军万马踩踏过一般。 当看清楚眼前人的一刻,一盆冷水将他彻底浇醒。 “陛……陛下?” 昨夜他不是与承欢公主成亲吗?怎么会同陛下睡在一张床上? 沈轩轻轻掀开寝被…… 难道?难道他昨夜和陛下……? 怎么会这样? 陛下突如其来的赐婚,承欢公主的礼待有加,一杯一杯的喜酒……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 “你醒了?”元朗翻了个身。 沈轩不敢说一句话,更要命的是,寝被下的他此刻不着寸缕,他整个人都懵了,脑袋嗡地一声。 “呵。” 沈轩听到元朗轻蔑的笑声,十指攥拳,几乎顷刻间就起了杀心。 难道他要弑君吗?忍辱负重多年好不容易才有的这一切,高官俸禄,皇权富贵,难道他都不要了吗? 他年纪轻轻就做了正三品中郎将,这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地位,他在沈王府隐忍多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难道因为这样的小事就放弃自己筹谋多年的计划? 对,昨夜是他福气好,陛下临幸了他…… 既然陛下有这个心,他何不顺水推舟? 与其在阵前披荆斩棘为人卖命,床笫间只需张开双腿伺候好这一人让他满意即可,两两相比难道不是他赚了吗? 他一直认为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郎将夫人必是出自家世显赫的贵族之后,再不济也需是世家女子,在这样一个等级制度森严,尤其注重家世地位的时代,以苏芸熙的身份地位能下嫁给他,在外人看来也算是给他抬身份了,但就算没有赐婚,他也是断断不会满足于房里只有苏芸熙一个人。 在沈轩的观念里,男人三妻四妾太过平常,郎将夫人就算不是苏芸熙也会有别人,女人仅仅是用来延续香火的工具而已,都说妻不如妾,妻子的位置只需要听话懂事即可,其余的妾室自然是越风骚越带劲儿。 对于未来他早已规划好了所有,在当上沈郎将那一刻他就设想好了这些,就连许晏宁他也只是是想给他个侍妾的身份,一个被人睡过的男宠,他能给他名分就不错了。 现在他成了陛下的人,再无需理会前朝那些大臣,只需要趴下来伺候这一个人,更何况这人还是皇帝,想到这里他顿觉豁然开朗,其实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可委屈的,想想那些达官贵族家里有几个没纳男妾,这样的事情无论是和女人还是和男人也好,只是上下位置不同而已。 沈轩一遍遍给自己洗脑,恢复了往日的自信,他慢慢冷静下来,握紧的手指慢慢松开,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无需后悔,他接下来的目标就是元朗身边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 想通了这些,沈轩不再有丝毫委屈,他忍着不适,下床拾起里衣胡乱套在身上,随后拿起桌上备好的干净衣衫双手捧着跪在地上,哑声开口道:“臣妾多谢陛下恩宠。” 元朗半眯着眼慵懒地靠在床头,唇角微微上扬。 其实他早就醒了,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沈轩的一举一动,他的后宫三千佳丽,一个个挤破了头,搔首弄姿地盼望着他的临幸,见沈轩与那些后妃无甚不同,他还是有些失望的,毕竟眼前的沈轩同他曾经幻想过的人早已判若两人。 他一向不热衷于游走在后宫粉黛之间,但作为一个帝王,被人压在身下和将别人压在身下,二者之间自然更喜后者。 他知晓沈轩心中的不愿,早就捕捉到了沈轩醒来时想弑君的杀心。 沈轩的确有些小聪明,但若是刚才他没忍住动了手,几乎顷刻之间就会被外面早已候着的内卫剁成肉泥,好在他足够能忍,不得不说连元朗自己都有些佩服他,可能是生在皇家富裕的原因让他无法理解沈轩的想法,他的确见过不少贪图荣华富贵的人,但沈轩这样既贪财又能忍的人当真是不多见。 沈轩跪在地上,虽低着头,但脊背却挺得非常直,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脊梁挺得再直,终究只是个幌子而已,他早已卑微至尘埃。 元朗起身,抬起双臂,沈轩会意,轻手轻脚地伺候他穿衣。 “很好,朕没有看错人。”元朗用脚尖勾起了沈轩的下巴。 沈轩闭了闭眼,谄媚地吻上元朗的脚趾,挤出一个奉承的微笑拿起鞋袜为元朗穿上,他柔声开口:“陛下玉足当真极美。” “来人。”元朗嗤笑一声,将沈轩一脚踹在地上。 门口的李全笑盈盈地领着宫人进来,沈轩见状慌忙起身,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衫。“陛下大喜,沈贵人大喜。” 元朗随手拿了李全呈上的帕子擦了擦手,敷衍地说道:“赐沈贵人关雎宫,黄金千两,宫人百名。”说完便将帕子丢在地上,没看沈轩一眼,大步离开。 李全带人跟上,寝宫里只剩下了沈轩和一床狼藉,他的脊背依旧挺得很直,只是没人看到他脸上的一行清泪。 “恭喜陛下又得佳人。”元朗闭眼靠在浴桶边休息,李全仔细地为元朗梳着头发。 “想要什么说吧。”元朗道。 “为陛下效力是奴的本分,奴不求荣华富贵。”李全绘声绘色地表着忠心。 “你倒是乖觉,昨夜……” 话说一半,朔风便杀气腾腾地闯了进来。 “陛下正在沐浴,谁敢造次!”李全怒道。 一个小太监哭着跑了进来跪在地上,“求陛下饶恕,小的实在拦不住朔风大人!”李全一脚踹在小太监脸上,“你个没用的东西!” “行了。”元朗睁开眼,制止了李全,起身迈出浴桶。 李全狗腿似的上前殷勤地为元朗擦身穿衣。 朔风红着眼,喘着粗气,衣衫不整,领口松开。 元朗好像一点都不惊讶朔风的到来,微一抬手,李全会意,扯着地上小太监的耳朵退了出去。 “陛下不打算给我个解释吗!”朔风嘶吼出声。 他醒来的时候便看到自己同苏芸熙躺在一张榻上,一地凌乱的衣服无不在提醒他昨夜同苏芸熙发生了什么,而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藏于他内室的先帝遗诏竟然明晃晃地摆在桌面上,原本这道遗诏是先帝单独赐给他的,只是没有扣上玉玺做不得数,然而现在这上面竟然被扣上了鲜红的朱印。 他套上衣服,跌跌撞撞跑到元朗的寝宫,却被宫人告知陛下昨夜临幸了一位沈贵人,正在浴房沐浴。 哪有什么沈贵人! 原来那时候元朗让他准备大红喜服都是为了和沈轩成婚,难怪大婚前夜元朗在床第间那么主动,那么柔情似水,原来是给他下了药,他的小皇帝真是越来越能耐了。 元朗转过身,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嗤笑道:“解释?你要朕给你解释?真是笑话!朕做什么还要跟你这个奴才解释?” “奴才?”这两个字狠狠戳中了朔风千疮百孔的心,他苦笑道:“原来我在陛下心里不过一介奴才……” “你本来就是个奴才!朕能容忍你以下犯上了那么多回,没杀了你已是皇恩浩荡,你还想跟朕要解释?当真是不自量力!” “所以这就是陛下给我这个奴才的解释吗!”朔风将圣旨扔在地上,卷轴摊开,上面赫然写道,“特赐承欢公主云熙下嫁御前侍卫统领朔风。” 元朗不以为意,一脚踢开圣旨,冷笑道:“朕只是遵循先帝遗愿,圆了你跟苏芸熙的婚事。” “难道我应该感恩戴德叩谢皇恩吗?叩谢陛下将自己临幸多日的人赐给了我这个奴才吗!” 元朗上前一步,仰起头盯着朔风的脸压低嗓音一字一句说道:“是她苏芸熙自己宽了衣带跪在朕的脚边求朕幸她,朕是九五之尊,这皇宫里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是朕的人,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义妹而已,朕想要便要了,能怎样?” “能怎样?陛下心里还有礼义廉耻吗!”朔风怒吼道。 元朗一巴掌扇在朔风脸上,“礼义廉耻?你这个不要脸的奴才也敢说什么礼义廉耻!朔风你怕不是忘了朕大婚前夜你送给朕的大礼!” 朔风闻言眉心一紧,略显愧疚地低下头。 “实话告诉你,朕每每看到你那藏着龌龊心思的眼神都恨不得一刀一刀活剐了你!朕是皇帝,你难道真的以为朕喜欢你,爱你离不开你吗,自作多情的畜生!” 朔风闻言倒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元朗弯腰,拍了拍朔风的脸,冷笑一声道:“朕念你伺候朕多年,不仅让你娶了公主,还给你找了个一劳永逸的去处,来人。” 十几名内卫走了进来,朔风眉心一跳,刚想运功却发现自己内力受阻,没来得及反应,无数的拳头便打在他脸上,身上。 “给我狠狠地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是。” 元朗没有回头,大步离开了浴房。 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从暗处走了过来,拦腰打横抱起了元朗。 “回去吧。” 元朗顺从地靠在他怀里,疲惫地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