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伏州城,寻踪客栈。 “所以林小姐就这么死了?孙微魂飞魄散了,那他们还是无法在一起。”申淮悠头上缠着纱布,坐在桌子边,夏澜准备给他换药。 那天受到冲击后,申淮悠摔倒时磕到头就晕过去了,对于后面发生的事一点都不清楚,最后还是被人抬回来的。 “本是想救人,结果却没救下。”夏澜一边拆开纱布一边低声说道,听上去有些低落。 申淮悠抿了抿唇:“都怪我,要是我没晕过去……” “那也管不上什么用。”齐鸢然推门而入,“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了。” 夏澜抬眼看向她:“你不是去找秦师兄了吗?” “秦师兄在照顾边师弟,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齐鸢然翻了个白眼。 夏澜和申淮悠对视了一眼,然后问道:“发生什么了?” 齐鸢然忿忿不平道:“他仗着师兄心软,一整个就是在诓骗他嘛。” 边墟的房间。 “师兄,我是不是快不行了?”边墟躺在床上虚弱地问。 秦岁已假装严厉地呵斥他,一边拧了帕子替他擦脸:“别胡说,夏师妹说你只需多调养几天就能康复了。” “可是……”边墟抓住秦岁已正要收回去的手,一脸痛苦地说,“为什么我还是全身无力,头痛欲裂呢?” 秦岁已怀疑地看着他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全身无力?” “……为了抓住师兄的手,我已经用尽全身力气了。” 虽然怀疑他是在说瞎话,但看着边墟往日棱角分明的五官都因为这次受伤而变得柔和脆弱了不少,秦岁已就狠不下心打掉他的手。 “你放手,我去让夏师妹再来给你检查一下。”秦岁已放柔了语气。 边墟一听,急忙道:“不用麻烦夏师姐了,夏师姐还要照顾申师兄,我再忍忍说不定就好了。” “这怎么行?”秦岁已自然是不同意的。 “师兄能在此处照顾我、关心我,我已是很欢喜了,若是……能让我枕在师兄腿上,说不定我这头就不痛了。”边墟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秦岁已。 秦岁已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变得有些尴尬:“这……这是何道理?” 边墟见他没有生气,便大胆起来:“都说心情会影响病情,我想着,若是我心情好了,或许头自然就不痛了。” “……歪理。” “唉,虽说我这伤是为了师兄受的,可师兄若是不愿意答应,我也没法强求。”边墟作出一副失落受伤的表情。 秦岁已也不知自己是脑子抽了还是怎么的,竟鬼使神差地说:“要……如何躺?” 闻言,边墟眼神一亮:“师兄坐在这里就好……” 按照边墟所言坐好,他挪动了一下后,就将头枕在了秦岁已的大腿上。 秦岁已全身僵硬,眼神都不知该放在何处了:“你……好些了吗?” “嗯,果然好多了,但还是有些疼,要再枕久些才好。”边墟嘴角微微上扬。 “……那就好。” 随后,房间内是长久的静谧。 门外,凤吟雪手中握着一根指长的竹筒,额头轻轻抵在门上,耳边回荡着的是刚刚边墟近乎示弱撒娇的话语。半晌,她缓缓呼出了一口气,随后转身离去。 “她走了,这样没关系吗?”秦岁已开口打破沉默。 边墟闭着眼睛:“她?” “凤师妹,她对你的感情很真挚,你打算如何回应她?” 边墟忽地睁开眼睛,自下而上地看着秦岁已:“我对师兄的感情的真挚,师兄打算如何回应我?” 秦岁已顿了一下:“……你不要岔开话题。” 边墟叹息一声:“我早已与她说明,我此生只会爱师兄一人,至于她是否能放下,就与我无关了。” 闻言,秦岁已皱了皱眉,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边墟却接着问:“师兄,昨日在街上的时候,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没有心情不好。”秦岁已眼神闪烁了一下。 “师兄莫不是吃醋了?因为我与凤师妹多说了几句话?”边墟调笑道,“难不成方才师兄问我那些,也是因为吃醋?”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秦岁已羞恼不已,将边墟的脑袋推到一边,起身快步离开,“你自己好好养伤,我……我去看看申师弟。” 虽说伤的不重,但毕竟是受了伤,这一下边墟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扭头想为自己的口不择言道歉时,却看见了秦岁已红红的耳朵在房门前一闪而过。 边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嘴角得意地弯了起来。 秦岁已不愿让边墟看见自己失态的模样,这才匆匆离开。但他也没有去找申淮悠,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还没走到,秦岁已便看见凤吟雪站在他房间门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凤师妹,你找我?”秦岁已脚下迟疑,却还是主动打了招呼。 凤吟雪这才回过神来看向他:“秦师兄,我有事与你说。” 秦岁已引着她进了房间,坐下后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茶,他喝了一口,然后就将茶杯拿在手里摩挲,猜测着对方要说什么。 “秦师兄,之后的路我恐怕不能跟你们一起走了。” 凤吟雪开口的第一句话出乎了秦岁已的意料,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为何?” “我家中出了些事,得赶回翎城了。”凤吟雪解释道。 “既如此,你与其他人说了吗?”人家的家事秦岁已也不便多问。 凤吟雪摇了摇头:“我也是刚刚才得到消息,其他人就有劳师兄转告吧。” “……边师弟呢?”秦岁已犹豫道。 凤吟雪淡淡道:“也有劳师兄了。” “你……”秦岁已刚想说什么,却被凤吟雪打断。 “我还喜欢他,也没有放弃,只是现在有些事比这更重要,我只是暂时离开。”凤吟雪抬起头,语气中带着属于凤家大小姐的矜傲,眼中却闪着一丝晶莹的光。 秦岁已看了她好一会儿,浅笑着点头:“好。” 秦岁已将凤吟雪离开的事告知其他人的时候,出人意料地,齐鸢然竟表现出了不舍。 “你们之前还吵架来着。”申淮悠提醒她道。 “你懂什么,之前驱鬼的时候我们还并肩作战了,你都不知道昏到哪里去了。”齐鸢然瞪了他一眼。 申淮悠闭嘴了。 秦岁已接口道:“想必凤师妹家中是出了什么紧急的事吧。”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啊?” “锦州,去找制作魔染绸缎的赵有发。” 齐鸢然想了想:“不如我们解决了锦州的事之后就去翎城找凤师妹吧。” 秦岁已略一思索:“也可以。” 等到边墟和申淮悠的伤都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齐鸢然将所有东西往乾坤袋里一扔,就开门往外跑:“师兄,我们走吧!” 几人站在客栈门口,看见她跑出来后都转过头来。 “你慢点。”夏澜笑着看她,“不着急。” 这时,边墟和申淮悠也牵着五匹马走了过来。 “我让店小二给我们准备了马,之前一路走过来也太累了,还费不少时间。”申淮悠说道。 “哇——”齐鸢然看见马后眼前一亮,“不错啊,申师弟不愧是花长老培养的弟子,想事情果然跟周到——我要这匹小红马!” 申淮悠低声嘟囔:“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边墟牵着一匹漂亮的白马走过来,将缰绳放到秦岁已手中:“师兄,这匹马衬你。” “……多谢师弟。” 几人骑着马继续往东面走,路上,秦岁已忽然想起什么,问齐鸢然:“之前那黑雾提及的离褚,就是你曾经在青都城的簪花节上遇到的那位离道友吧。” “是他。” “你与他一直有来往?” 齐鸢然抓了抓头发,犹豫着开口:“也不算有来往,就是偶尔会通过双面镜聊聊天……” 秦岁已眯了眯眼:“还有呢?” “还有就是……他知道我是抚仙宗樊明峰的人,有时候会给我寄一些他们当地的特产零食还有小玩意儿啥的。”齐鸢然比出发誓的手势,“我发誓,就这些了。” 秦岁已眼神中透着无奈:“那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跟我一样呗,就是西境某个宗门的修行者。”齐鸢然一脸天真地说。 “哪个宗门?”秦岁已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什么都不清楚,摇了摇头,“这么容易就骗了你一百年,杜长老要是知道了肯定又不许你下山了。” 齐鸢然吓得瞪大了一双杏眼:“他骗我?师兄,你知道他是谁?” “我不知。”秦岁已摇了摇头,“只是,那黑雾散发着强烈的魔气,且如此强大,想必魔族里某个厉害的人物,若是你那位离道友跟他有所牵扯,那想必此人也不简单。或许,他也是……” “魔族?”齐鸢然喃喃道。 秦岁已叹息一声:“那日过后你联系他了吗?” “我也想找他问清楚,但一直没有联系上。”齐鸢然低下头。 秦岁已见她这副可怜的模样,也没有再多说她什么:“罢了,先这样吧,若是他再联系你,你可要好好问清楚,切莫再被他骗了。” 齐鸢然可怜兮兮地点点头:“嗯。” 秦岁已一转头就看见边墟盯着他看,嘴边还挂着莫名其妙的笑容。 “你看着我做甚?”秦岁已眼神飘忽不定。 边墟笑容加深,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师兄就连生气的时候都那么好看。” “咳咳咳咳咳……”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转头一看,申淮悠一只手拿着水壶,正在使劲捶胸,“我没事……咳咳咳……你们不用管我……” 边墟看了他一眼。 申淮悠惊恐地捂住嘴。 下一秒,申淮悠疑惑地想到,明明边墟才是师弟,他为何要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