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继最后一块雕刻用的木头被边墟雕废后,刻刀也终于被用断了,他不得不离开岩谷来到人类的城镇购买新的。 “尊上,他出门了,要不要跟着?” 赫兰正品尝着美酒,听到这个消息后,酒杯在唇边停留了一瞬,才喝下去:“不用了,他又不会跑,何况你们跟过去也会被他发现的。” “……是。” …… 这边离岩谷最近的就是鹤州城了,边墟在城里买了新的刻刀和木头后,就准备回去了。 没想到刚走出店门口没多远,无意间就看见一袭熟悉的白衣在一条小巷中一闪而过,快得让边墟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虽然内心怀疑,但他还是追了上去,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不能放过。 那白色身影似乎在追赶着什么,一直追到了城郊的一座破庙外。 “把吊坠还给我。”没想到里面真的传来了秦岁已的声音。 边墟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儿。 “吊坠?”这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后,边墟听见秦岁已的声音有些颤抖:“碎了?” 边墟皱了皱眉,什么东西碎了能让秦岁已如此在乎? 于是他稍微侧了侧身,往里面看去,却正好看见另一个说话的人不怀好意地看着秦岁已,一步步走过去,似乎还想伸手触碰他。 “一个不值钱的破东西而已,碎了就碎了吧。”那人直勾勾地看着秦岁已,“你要是跟了我,我再给你买一个更值钱更好看的,你说好不好?” 边墟目光一沉,眼中闪过一丝凶色,在那双手摸上秦岁已之前终于忍不住冲了过去。 …… 是魔族,而且还是个很厉害的魔族。 秦岁已紧张得呼吸都放缓了。 秦岁已听见那魔族脚步缓缓往他这边走,就在他都做好要与之战斗的准备时,那魔族却与只是与他擦身而过。 秦岁已看着这个魔族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眼熟,但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心底那个答案与眼前这个魔族联系起来。 “……边师弟?” 边墟弯腰将地上碎成两半的吊坠捡了起来,放在手中细细打量,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边师弟,是你么?”秦岁已往前走了一步。 边墟转过身来:“好久不见,秦岁已。” 眼前的边墟变了很多,尤其是那双象征着魔族的血红色双眸。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秦岁已有些震惊,但很快又反应过来,或许是边墟体内魔族的血脉苏醒了。 边墟朝他一步步走过来,带着一股从没有过的压迫感:“我本来就该是如此,你忘了吗?我可是魔族。” 秦岁已下意识躲开对方极具侵略性的目光:“我没忘。” “你来这里干什么?”边墟皱起眉,“来看我死没死吗?” 听见这话,秦岁已心头一紧,当时的场景又再次出现在脑中。 他捏紧开始轻微颤抖的右手,努力直视这边墟:“我是来带你回去的。” “回去?回哪里去?抚仙宗么?”边墟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早就回不去了,秦岁已,从你想杀我的那一刻开始,一切都回不去了。” “不会的,总有办法……”秦岁已伸手想要拉住边墟的衣袖,却被他一把挥开。 边墟猛地伸手掐住秦岁已的脖子,将他抵在墙上,眼中的愤怒和憎恶几乎要化为实体:“当初要杀我的不是你吗?现在装成这样又是给谁看?你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被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 “不……是……”脖子上越来越重的力道让秦岁已觉得他或许就要在这里窒息而死了,“对……不起……” 边墟看着秦岁已眼中渐渐失去光彩,却始终没有挣扎反抗过,咬了咬牙,忽地卸去了力道。 秦岁已倒在地上,伴随着快速的呼吸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 没有被杀? 秦岁已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些不敢相信。 忽然,秦岁已感觉颈后遭到重击,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而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不在破庙里了。 秦岁已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自己正躺在床上。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借着昏暗的光线,秦岁已发现这个房间其实是一处石窟,只不过山体是少见的纯黑色,阳光照不进来,只凭蜡烛照亮还是显得有些黑暗。 “边师弟?”秦岁已试探着叫了一声,但无人回应。 这里似乎没有人。 秦岁已想要下床,坐起身时却发现自己的双脚都被绑住,绳子的另一头连接在床尾,他只能勉强坐起来,根本下不了床。 研究了一会儿后,秦岁已发现绑住他的绳子材质十分特殊,他从前没见过。 秦岁已叹了口气,无奈地靠坐在床边。 …… 赫兰把玩着手中的短刃,坐在黑石王座上头也不抬地说:“听说你带了个人回来。” 边墟转身就要走。 “是你那个师兄吧?”赫兰抬手将短刃射出,擦着边墟脸颊而过,然而重重地钉在了岩体中,“你对他还真是情深意长。” “我说过,与你无关,我不是你的属下,你管不着我。” 赫兰猛地站起来:“你的命是我救的,你的修为能有如此长进也是靠我,你还敢说与我无关?” “那是因为我对你来说有利用价值,别说得好像你很善良一样。”边墟冷笑了一声。 边墟继续往外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赫兰阴恻恻的声音:“你这么跟我说话,就不怕我杀了你那个师兄吗?” 边墟停下脚步,转过头盯着他,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秦岁已,只有我能动。” “呵呵……”赫兰突然表情一松,笑了起来,“我说呢,他都要杀你了,你总不能还爱他吧……你把他带回来是想怎么折磨他啊?” “……说了与你无关。”边墟皱了皱眉,转身快步离开。 等边墟的身影彻底消失后,一个人影从暗处显现出来:“尊上,要不要属下去将那人除掉?” “不必。”赫兰恢复了面无表情,“我倒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为何?若是边墟因他而背叛了尊上……” “边墟此人从未效忠过我,何来背叛一说?”赫兰语气沙哑道,“留着秦岁已,反而才能将边墟控制在手里。知道了他的软肋之所在,还怕他不听话吗?” “……还是尊上考虑周全。”那人朝赫兰行了个礼,然后又缓缓退入暗影中。 沉稳的脚步声在安静的甬道中回荡着,边墟面无表情地想着赫兰的话。 是该好好想想要怎么折磨秦岁已才能将他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全数返还给他了。 靠坐着闭目养神的秦岁已听见房间的石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脚步声缓缓靠近。 “你醒了。”边墟的声音响起。 秦岁已缓缓睁开眼睛,一抬头就看见了边墟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师弟……” “别乱叫,我已经不是你的师弟了。”边墟皱了皱眉。 “你是,掌门他一直在等你回去。” “那你呢?”边墟钳住秦岁已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近距离对视,“你跑这么远来找我,难道就是为了萧云岚?” 秦岁已还不习惯与那双血红色的眸子如此直接对视,因此目光有些躲闪,而边墟却将这个反应解读为他说中了,一时不免自嘲起来。 “也是,你总不可能是为了我。”边墟松开手,转身准备离去。 秦岁已见他误会了,情急之下直接拉住了边墟的手:“不是的,我不只是为了掌门才来找你……我是因为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才来找你的。” 边墟停住脚步,沉默了许久才说道:“你以为我还会信你说的话吗?” “你想要我如何证明?” 边墟转过身,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嘲讽:“证明?你若是爱我,又何须证明?” “?”秦岁已一脸茫然,“那我该如何?” “想不出来就慢慢想,反正我如今多的是时间。”边墟说完,一撩衣袍在旁边的石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起来。 可秦岁已是真的想不出边墟的话是何意思,眼神游移间落在了绑着自己脚的绳索上。 “师弟,这绳索究竟是何材质?” “是你没法解开的材质。”边墟冷冷说,“别想跑。” “我不跑。”秦岁已无奈道,随后眼中闪过一丝光,“只是这么绑着不太舒服,若是不舒服,我脑子就转得慢。” “想让我帮你解开?”边墟摩挲着茶杯边缘。 “……可以吗?”秦岁已目光中饱含期待。 边墟嘴角微微上扬:“不可以。” 秦岁已的目光黯淡下来。 忽然,他想起了曾经看过的那些话本,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师弟,你能过来一下吗?”秦岁已小心翼翼地问。 边墟的目光落在秦岁已微红的面颊上:“怎么?终于想到了?” 秦岁已没有回答。 边墟想了想,起身走到他身边:“你想说什么?” 秦岁已深吸了一口气,迅速伸手抓住边墟的衣襟将他拉下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师弟,可以……解开了吗?”秦岁已耳中尽是自己胸腔中鼓噪的心跳声,也不敢抬头去看边墟是什么反应。 等了好半天都没听到边墟的声音,秦岁已才终于抬起头想看看是什么情况,没想到房间里竟空无一人。 方才站在这里的边墟不知什么时候已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