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在禾青和夏澜轮番监视照顾之下,秦岁已的伤终于愈合到了不会再轻易撕裂的程度。边墟也终于能够正大光明地黏在秦岁已身边了。 渐渐入了夏,天气也变得越来越热了。这日,秦岁已坐在亭中读书,一边看一边念给边墟听。 “师兄!”齐鸢然人未至声先到,过了一会儿才出现在秦岁已年前,“你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不如我们今日下山去玩玩。” “下山?禾长老怕是不会同意。”秦岁已摇了摇头,“何况杜长老不是也不准你下山吗?” “我们偷偷下去就好了。”齐鸢然拽着秦岁已的袖子荡来荡去,“我已经跟申师弟还有夏师姐都说好了,他们都答应了。” 边墟在一边盯着齐鸢然拉住秦岁已的那只手,内心有些不满。 师兄的衣袖明明只能他才能拉。 边墟气鼓鼓地想着。 “今日是何特别的日子吗?”秦岁已从书中抬起头来想了想,但怎么想也想不出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齐鸢然一屁股坐到秦岁已旁边:“师兄你竟然不知道?今天晚上有烟火大会啊,每年夏至这日青都城都会举办的,可热闹了。” 烟火大会? 秦岁已摇了摇头:“你以前可从未告诉过我。” 齐鸢然顿了顿,心虚地笑了笑:“以前跟师兄的关系还没这么好嘛……不过这次我可是一下子就想到了师兄。” “不去。”秦岁已重新拿起书,“我要好好休养生息,为之后的魂体分离养精蓄锐。掌门也说过了,我得将身体休养好才行,否则容易出岔子。” “师兄这不是恢复得挺好的嘛。”齐鸢然无奈地撇了撇嘴,将目光落到了一边睁着大眼睛傻傻地盯着他俩看的边墟身上,忽然有了主意。 “对了师兄,你就当带边师弟出去透透气也好啊,自从他醒来之后就没离开过医斋,肯定都憋坏了。而且边师弟现在心智如孩童一般,自然也如孩童般好动,肯定对烟火大会很感兴趣的。” 闻言,秦岁已重新将头抬起头,看向边墟:“你……想去看烟火吗?” 见秦岁已终于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身上,边墟扬起嘴角使劲点了点头:“想!” “你知道什么是烟火吗?”秦岁已有些怀疑。 “知道啊,爹娘以前有带我去看过。”边墟拉着秦岁已的衣角,“我想跟师兄一起去看烟火,你带我去吧。” 齐鸢然嘴角的笑意都快压不住了,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目的将要达成,还是因为心智如孩童的边墟拉着秦岁已撒娇的场面过于好笑。 “咳咳……”秦岁已看了齐鸢然一眼。 齐鸢然立马不笑了。 “好,你想看,师兄就带你去看。”秦岁已无奈道。 …… 天气逐渐转热,即便是夜间也有些闷热,其他人都已换上了夏季轻薄的衣衫,但秦岁已却还是穿了一层又一层。 “师兄,我之前就想问了,你怎么还穿这么多啊,不热吗?”下山的路上,齐鸢然忽然问道。 秦岁已倒是不觉得热:“自从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之后,我就总觉得有些冷,好像骨子里都在透风一般。” 闻言,走在前面一些的夏澜回过头来,眼神中写满了忧虑:“这应该就是蚀骨钉的后遗症了,之前没听师兄提起,还以为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边墟担心地看着秦岁已:“师兄不舒服吗?” “还好,不用担心。”秦岁已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近几日已经好多了。” 夏澜欲言又止什么,在看到秦岁已的眼神后愣了一下,转过了头。 她刚才原本想说,这后遗症是天气越冷越严重的,夏天自然要好些。不过看秦师兄的样子应当是已经明白了,便不想她说出来平添大家的烦恼。 “那就好。”齐鸢然松了口气。 “对了,申师弟为何没来?”从刚才开始他就想问了。 “他啊,被花长老扣留下来干活儿了。”齐鸢然叹了口气,摇头道,“抚仙宗今年的招新试炼不是要开始了嘛,他事情可多了,原想着今日晚上能好好放松一下,没想到还是得干活儿。” “还真是辛苦了。”秦岁已忽然有些庆幸自己没有拜在花卿长老峰下。 四人边走边聊,很快便来到了青都城。 今日的烟火大会颇有些簪花节那日的热闹气氛,不过区别在于簪花节是年轻男女定情的节日,而今日所有男女老少都走上了街头。 因为人太多,齐鸢然又爱到处乱跑,这次还拉上了夏澜,两人很快没影了,秦岁已四处寻找也没发现她俩的踪迹。 路过一个卖首饰的摊位时,秦岁已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下方的位置,那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边墟曾经送给他的吊坠已经丢了,他轻轻叹了口气。 忽然,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了秦岁已面前,那只手握着一根红线,红线下方挂着一个碎了之后又重新粘上的白色花形吊坠。 秦岁已一时间愣在原地。 “对了,师兄,我醒来之后在身上找到了这个,后来又忘记了。”边墟眨巴着眼睛,从自己的领口中拉出一个黑色剑形的吊坠,“这是师兄的吗?因为我好像已经有一个了。” 秦岁已楞楞地看着边墟。 就在这时,随着几声爆鸣,几朵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开来,如同仙女散花一般,照亮了半个夜空。 忽明忽暗的光彩映照在边墟的脸上,衬得他的一双眼睛更加明亮了,仿佛有星星在其中闪烁一般。 “师兄?”边墟有些疑惑。 在不断绽放的烟火中,人群中的秦岁已稍稍踮起了脚,身形微微前倾。 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边墟,剩下的话就被这轻轻的一吻给堵住了。 这一吻如烟花般转瞬即逝,在边墟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候就结束了。 “这确实是我的。”秦岁已接过吊坠,重新戴在了自己脖子上。 直到烟火大会结束,人潮散去,齐鸢然和夏澜重新与秦岁已汇合,边墟都还像是傻了一般,只知道跟着秦岁已走,其他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齐鸢然伸手在边墟面前挥了挥:“边师弟这是怎么了?该不会变得更傻了吧?” “不如赶快回去问问我师父?”夏澜也担心道。 秦岁已也有些后悔刚才那般冲动行事了,毕竟现在边墟不同以往,心智不成熟,也没有记忆。 “他……许是受了什么刺激吧。”秦岁已硬着头皮说道。 “什么刺激能把他吓成这样?”齐鸢然感慨道,“难道是放烟火的声音太大把他吓到了?” 秦岁已睁大眼睛看着她,缓缓点头:“……或许是吧。” 直到回了医斋,边墟才终于从呆滞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师弟,夜深了,该就寝了。”秦岁已看着回来后就坐在门口台阶上不知在干什么的边墟。 闻言,边墟转过头来看了秦岁已一眼,那眼神含羞带怯,把秦岁已看得心头一震,不知道对方的脑子又出了什么问题。 “师兄,你方才是不是亲了我?”边墟脸红道。 都过这么久了,他们都从山下回来了,都要准备休息了,他怎么才反应过来? 秦岁已怕他变得更傻了。 “师兄,我娘说了,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亲他,若我将来长大后有人亲我,或是我亲了别人,那我就要将那个人娶回家做娘子的。”边墟磨磨蹭蹭地从门边走到秦岁已面前,再次羞怯地看了他一眼。 “……可你还小。”秦岁已尴尬道。 果然冲动行事要不得。 “我不小了!”边墟不服气地站直了身子,“我都比你高了。” 秦岁已露出礼貌的微笑,拍了拍边墟的肩:“我说的是心智年龄,你还小。” “师兄,你是不是不想对我负责?”边墟忽然想到了什么,苦着一张俊脸,“我娘说世上负心人多,难道师兄也是负心之人?” 你娘都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小孩子不必知晓这些残酷的事吧? 秦岁已内心无奈。 “师弟,若你真要我对你负责,就等你真正清醒过来之后,再来对我说吧。”秦岁已轻声叹息道,“到那时,我一定,一定……” “师兄?”边墟偏了偏头,疑惑地看着他,“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秦岁已扬起嘴角:“没什么,该就寝了。” “师兄……” “乖,听话。”秦岁已揉了揉边墟的头。 夜深人静,月色怡人,好不容易将边墟哄睡着后,秦岁已披着外袍推开房门,走到院中。 月光冷寂,银白色的光辉洒落在地,一如秦岁已此时孤寂的心。 边墟虽然就是边墟,却又不是。这是秦岁已在吻上那双唇时忽然明白过来的事,所以在那一瞬间他就后悔了。 他是边墟的孩童时代,那是他们未曾相遇的时候,是他无法染指的曾经。没有了他们曾经共同经历过的那些回忆,即便他有着边墟的躯壳,却也不是他爱的那个人。 所以,这一次,他一定要将边墟真正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