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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凛就在裴留书就读的初中上学,后来问了问,原来他转来的时间比他们搬来的时间还早,而且就在隔壁班,互相认识之前他们竟然一次都没有撞见过,不应该啊,彦凛是扔在人堆里也帅气得很亮眼的那种男孩子,要不是真的一次都没有遇上,裴留书不可能从未察觉。 裴留书婉拒了留宿在彦凛家的邀请,但是每次吃完饭会主动问彦婉仪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做的家务,或者坐下来陪彦婉仪说说话。 彦婉仪比陈芝淑大五岁,但两人的脸上几乎看不出年龄差。她不会热络、但是会很轻很轻地笑,裴留书很会主动找话题,彦婉仪却从来没有像其他大人一样惊叹“你还懂这个”。她忙的时候会戴眼镜,眼镜的款式也是让人一眼就觉得很严厉的那种,但时间久了裴留书发现她其实一点也不严肃——真正不近人情的大人不会在大冬天里买冰棍回家,分给两个孩子之后自己也叼着一根看电视。 裴留书只见过彦凛的父亲一眼,彦婉仪也从未告诉过他自己的前夫是什么样的人,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什么性格,但他觉得彦凛有点像彦婉仪,也是话不多,也是随心所欲,那应该也很容易讨好……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裴留书就悄悄地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腕。他总是觉得陈芝淑戴着面具,其实作为她的亲生骨肉,裴留书也完美继承了这种不断完美的随和,偶尔察觉到这种骨子里惊人的相似感,裴留书总会觉得胃里一阵微妙的恶心。 好在与彦凛套近乎并不需要什么刁钻的手段,班里的孩子那么多,处在青春期的年龄段,不像幼崽随随便便就能混熟,也不像大人懂得体谅,大多数同学对彦凛这个转校生的好奇只有最初几天,过了新鲜劲头之后又会找更熟悉的人交往,过了一阵子,寒假在最后一场期末考结束后的欢呼声中来了,失去了与同班同学见面的机会,彦凛只能和裴留书说话了。 某天裴留书和彦凛在一张桌子上写了一会作业,又看了一下午的动漫,直到彦婉仪下班回家。裴留书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故意又当着彦凛的面送给彦婉仪一只很漂亮的香薰蜡烛。这支蜡烛是他从母亲房间的书架上拿的,她的书架上有几层专门放男人们赠送给她的东西,每一样她都不喜欢,但会收下,然后挑选合适的的转手送给她更想交往的人。 收到礼物的彦婉仪果然很惊喜,第二天彦凛主动来敲裴留书家的门,他很简单地问裴留书要不要和他一起去购买晚上要吃的食材,从那别别扭扭的语气中不难判断他是被彦婉仪催着来的,但裴留书没有流露出一丝在意,他笑着上前拉住彦凛的手,很明显地感受到手心里另一只青春期少年的手忽然僵硬了一下,但是彦凛没有甩开,只是很长时间没有看他。 裴留书笑得更开心了,一切都发展得十分自然,裴留书对这段进度掌控在自己手里的关系很满意。 / 那年的寒假寒冷异常,白天彦婉仪要去上班,裴留书便会在彦凛的房间中窝上整整一天。他们一起做着有意义或无意义的事情,看书或者打游戏或者什么都不干,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别的客观原因,裴留书觉得彦凛的房间狭小而温暖,他喜欢床边的那块厚实的大地毯,困倦的时候躺在上面,闭上眼睛就能睡走整个冬季。 彦凛的家里有一把闲置的吉他,是他的父亲留下的,彦凛那时候只会弹几个和弦,他在裴留书的要求之下简单地扫了几下然后停手,抬起眼睛看到了裴留书眼巴巴盯着吉他的表情。 “你想试试?”彦凛将吉他推给裴留书。 其实裴留书会弹吉他,也学过声乐和钢琴。他的继父很有钱,那个男人还爱陈芝淑的时候给裴留书买几万块的钢琴毫不吝啬,裴留书也很懂事,他为了不回家打扰母亲和继父,每天放学后都会去琴行,找一间空闲的琴房练一会琴写一会作业,时间长了琴行里的人都认识了裴留书,其中有个又年轻又潮的老师教过他吉他。 他还记得自己在陈芝淑面前表演吉他弹唱的时候,期待中的夸奖并没有到来,陈芝淑只是惊喜地怂恿他跟继父撒撒娇,这样他说不定还会给他买一把贵重的新吉他。 裴留书木讷了一会,接着若无其事地点头答应。他当然没有这么干,陈芝淑也很快忘记了这件事情,不久后继父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偷摸接电话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从因不愿打扰而不回家到不想听到争吵声而不回家,又一段时间之后,陈芝淑对他说:“小书,妈妈想带你去离学校更近的房子,好不好?” 裴留书望着陈芝淑身后满满当当的行李箱,里面值钱的新衣服很少,而大多都是她来的时候就带在身上的那些,他一眼就看到了一件外婆给她的首饰,在那旁边是裴留书的父亲年轻的时候给她买过的一顶绒线帽。 某些时候陈芝淑很追求新的和昂贵的,某些时候她又惜物到近乎病态,好像物品比起活生生的人更能承载岁月中的一切。裴留书收回目光,熟练地露出了那种看似温柔随和的笑。 又是没有拒绝选择的问句,又是这样近乎绑架的话语,他只是点了点头,每次低下去的时候都觉得有根绳索在脖子上勒紧、再勒紧。 “……裴留书?”彦凛望着发呆的裴留书,叫了他一声。 在裴留书熟悉的人里,彦凛是唯一一个始终连名带姓叫他的人,在他之前裴留书总觉得两个人之间亲密的关系需要用什么东西证明,比如有实体的礼物、比如特殊的称呼…… “你会弹吗?还是要我教你?”彦凛又问。 裴留书将吉他的背带套到身后,笑着说:“以前会一点点……我试试吧。” 他凭借记忆,弹奏出了以前表演给陈芝淑听的那首歌,那首歌曾经火遍大街小巷,彦凛也听过,认出后跟着轻轻哼了起来,副歌部分实在是记不得了,裴留书在弹错两下之后胡乱扫了扫弦,然后停了下来,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给你吧。”彦凛忽然说。 裴留书以为自己听错了、或是理解错了,他愣了一会,可彦凛的表情像是认真的。他难得做不出最得体的反应,只能瞪大眼睛磕磕绊绊地问:“可、可是……这不是你爸爸的吉他吗?” “是啊。”彦凛说。 “……那送给我不太好吧?” 彦凛歪了一下头,有些疑惑地望着裴留书,好像不理解裴留书为什么会这样说。 他的眼睛颜色是偏了一丁点墨绿的深棕,看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狼一般的专注,裴留书望着彦凛的眼睛,在一瞬间忽然明白了,彦凛跟他不一样,他并不需要通过某件东西来确认一个人对他的爱,因为他根本不缺爱。 裴留书将吉他往自己的怀里用力抱了一下,笑着说:“我太喜欢了……阿凛,我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你可以唱歌给我听。”彦凛看着他,嘴角轻轻上扬,少年眉眼中的神色很轻很淡,仿佛随时能够飞远一样安静自由,他说:“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