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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彦凛过得心不在焉。 他并非没有事情做——先是帮彦婉仪修好了坏掉半年的窗户，接着跟她一起去见了她的现任男友，而科琳娜瞪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哪里都想去，只要是有意思的地方彦凛都带她玩了个遍。 高中的球友听说彦凛回国，也张罗着组了饭局，这帮人见到彦凛之后不约而同地都提到了裴留书，问你们两个还有没有联系、他知道你回国了没有之类的，彦凛只是简略地说“我们见过了”便不再透露更多，任他们怎么抓耳挠腮打听八卦也不松口。 聚会解散以后，外面的空气沉闷异常，眼看着要下起雨来，彦凛决定直接打个车回家。在车上他插着耳机，这几天耳机里面循环的都是裴留书的歌，他的声线轻柔优越，曲调也很温柔，越听越顺耳，特别是早期干涩简单的那几首，加入了复杂的伴奏和高级的混响之后反倒是没有那么触动他了，另外还有一个说不太出口的点，裴留书的换气声短促又明显，以前的作品都保留着那些声音，而最近的几首歌基本都将换气声修饰掉了…… 正乱想着，彦凛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裴留书”三个字从弹窗里冒出来，瞬间就将彦凛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裴留书：我要回帝都了，你要跟我去几天吗？ 彦凛：几点？我现在就回家收拾一下 裴留书：这么干脆啊？ 彦凛：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裴留书：没有ovo你收拾好了给我打电话 彦凛放下手机、又重新抓起来，对着那个聊天记录独自兴奋，然后他对出租车司机说：“师傅，麻烦快一点。” 司机有些不耐烦，他们正停在信号灯前，插了翅膀也无法变快，好不容易倒计时结束，车子随着车流缓缓上前，好像就是在转弯的一瞬间，雨水从天而降，短短几秒之内从淅淅沥沥变得滂沱浩大。 彦凛望着车窗上不断工作的雨刷，内心里也是这种潮湿细密的触感，远处传来一阵雷鸣轰响，虽然裴留书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他有预感，这种预感灼烧着他血管中流动着的血液，将整个车程耗得煎熬又漫长。 / 他一回家便开始收拾东西——需要带的并不多，行李箱只装了一半的空间，科琳娜眼巴巴地看着彦凛，彦凛则看着彦婉仪，没那么可怜，但摆着一副随便怎么骂都认了的表情。 彦婉仪懒得骂他，她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心性，于是只问：“什么时候回来？” “一周之内……如果有变化的话我会跟你们讲。”彦凛低着头说。 “陈阿姨要是问你去哪里了我就实话实说了，你俩同时离开，用脚趾头想都会觉得有问题。”彦婉仪拉了拉科琳娜的小手说：“回头我还要跟你爸控告你扔下科琳娜。” “嗯，的确是我不好。”彦凛抱歉地笑笑，又用德语给科琳娜解释赔罪，小姑娘最开始嘟着嘴，听到最后眼睛渐渐亮起来，爽快地接受了道歉。 “谢谢。”彦凛笑了笑。 一切都收拾好，临走前彦婉仪又在他的背包旁边塞了个保温杯说：“措施必须都戴好，我才四十五岁，不想这么年轻就当奶奶。” 彦凛正推着箱子过门槛，后背一沉，差点被绊了一跤，他胡乱点了两下头，又飞快说了再见，在科琳娜天真无邪的注视下提着箱子就往楼下逃跑。 / 去往机场的路上，彦婉仪的那句话始终都在彦凛的脑袋里面打转，渐渐竟然感觉到一阵略微熟悉的紧张，他望了一会窗外的风景，忽然想起来了这种感觉为何而熟悉——十八岁那年冬天，他也是这样跟着裴留书来到了陌生城市，那时不肯直言的情感如今变成一团混乱的网，穿越整整两年，在心口阵阵勒紧。 来到机场，彦凛找到了裴留书在留言里告诉他的那家咖啡店，一直走到最里面，只见裴留书正坐在角落里，帽檐低低的，看不清脸。 但仅凭轮廓彦凛也不会认错，他走了过去，将手往裴留书眼前的桌面上按了一下，裴留书立刻抬起头来，惊恐转瞬即逝，彦凛见他松了口气的样子忽然心里不太好受，当明星的这段日子里裴留书或许每天都是这样担惊受怕的。他将行李箱往桌子底下推了推问：“想喝点什么吗，我去买。” “美式就好。”裴留书说。 “好。”彦凛转身向点餐处走去，回过头去看到裴留书又重新压低了帽檐。 端着饮品回来时，裴留书还是那副谁都看不清脸的样子，彦凛坐到他对面，他才微微抬起头来笑笑，“还挺顺利的嘛，彦阿姨不知道你‘离家出走’吗？” “她知道，科琳娜也看见了，直闹着要跟我来。”彦凛将吸管捅进杯子里，无奈道。 “这次又用了什么理由，夏令营吗？”裴留书笑着问。 彦凛的嘴唇在含住吸管之前停顿了一下，变出了上扬的弧度——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想到了两年前的那段经历，冰咖啡喝下去，涌上来的却是热的躁动，他说：“这次不太好撒谎，我直接告诉她了。” “哦……”裴留书垂着眼睛搅动冰块，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接着问：“科琳娜怎么办？” “她一开始不太高兴，不过我告诉她我来追男朋友。”彦凛顿了顿，眼睛盯在裴留书身上，明晃晃地等待捕捉他的反应，“她就勉为其难同意了，还问男朋友是不是Pei。” 裴留书表情没有变，只有咖啡表面的冰块撞动了一下，然后他轻声说：“这不还是撒谎了嘛。” 他说得没错，裴留书从来都不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彦凛盯了他好久，然而裴留书像是下定决心不想看他一样，空气在他们之间安静了片刻，裴留书先开了口，他冷淡轻柔地说：“快到值机时间了。” “嗯。”彦凛不再追问什么。 / 或许是来的路上太兴奋了，真正见到裴留书之后那股拼命悸动的感觉慢慢消退下去。在飞机上的时间基本上就是看书和昏昏欲睡，下了飞机直接转上地铁，裴留书对那些路线都很熟悉，有时候彦凛会看到他盯着某个位置发呆，这两年以来裴留书经历过多少次这样安静孤独的时刻，每当这种时候他的脑子里会想着什么，这些他全都无从知晓。 封闭的地铁上各种人的各种气味全部都拥挤在一起，彦凛靠着裴留书站，隐隐约约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香，他扭头看裴留书，视线直接落到他的脖子上，看起来还没什么反应，但确确实实是他的信息素的味道，彦凛不会认错，于是他凑近裴留书，悄声问：“你上次发情期是什么时候？这两天是不是应该……” 他借着地铁对面的窗玻璃看裴留书，裴留书听完这句话也抬起眼睛望向对面，与玻璃中映着的彦凛四目相对，然后靠过来低声说：“是啊，所以不要再靠这么近说悄悄话了，味道会变浓的。” “……”彦凛怀疑他是故意的。 从地铁中走出来，外面竟然也是雨，彦凛和裴留书都没有带伞，他们两个在出站口对视一眼，裴留书笑着说：“从这到我家楼下大概十分钟，用跑的话只要一半时间。” 彦凛看了一眼裴留书，主动去拉住他空闲的那只手，说：“那就跑吧。” 裴留书转动了一下手腕，将连在一起的手变成了更加牢固的十指相扣，彦凛看着他真心笑起来的侧脸出神，忽然就被扯得往前跑—— 室外的闷热与潮湿迎头而至，水花在鞋底炸开的时候让人简直想要呐喊，此时已是傍晚，他们赶超了许多打着伞的、或是避在树下的路人，那些人中一定会有谁将目光逗留在他们身上。比起上一次远行，此时此刻彦凛心底滋生出了一股私奔一般的兴奋，雨水落在他的头发上和脸上，点点清凉却让人越发不清醒，他希望裴留书也是这样。 然而那段路程确实是很短暂，还未等他揣测，裴留书的脚步就放缓下来。相比起陈芝淑居住的金华小区，裴留书的出租屋显得寒酸无比，彦凛甚至觉得这里连他们的那个老旧小区最最廉价的户型都不如，除了两套贴满广告的电梯之外，走廊上的窗户紧闭，过道狭窄无比，户与户之间若是再放置上鞋架就更显逼仄，再加上雨天的缘故，地面上全是泥脚印，各种黑色的图案叠压在一起，滋生压抑。 他跟着裴留书上了电梯，来到走廊最尽头的房间门前，裴留书摸出钥匙，打开门的一瞬间他就能闻到里面的信息素，和过去在春梦之中想象的无法比较，太过真实的味道，狂奔之后原本准备平复的心跳又一次升高，彦凛顿时觉得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在裴留书关上房门回过身来看他的时候就已经硬了。 但他只能忍着，他还记得在咖啡店里裴留书是如何不动声色地拒绝他的。裴留书叫了一声“阿凛”，接着视线往他的裤子上看，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彦凛知道他也发现了，只能用力抓着行李箱的拉杆，表情为难又僵硬。 “我去给你找条毛巾，都淋湿了。”裴留书收回视线，温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