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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擦枪走火的时候还有丝丝缕缕的味道,到了晚上那股若有若无的信息素就已经完全消失了,此时彦凛与裴留书正一起窝在沙发前看一部电影,彦凛靠着扶手坐着,而裴留书侧躺在彦凛的腿上,这个姿势彦凛伸手可以直接摸到裴留书的脖子,那里的皮肤白皙柔软,先前腺体的肿胀感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体温也恢复得与他一样,这意味着Omega的发情期终于过去。 没有了情欲的成分,裴留书依然很黏人,不过这种黏人彦凛很熟悉,程度与他们曾经日常的状态差不多,就算靠在一起什么话都不说也不会尴尬,百无聊赖、虚度光阴,彦凛忽然觉得这才应该是假期的状态,对于裴留书来说也是如此。 电影终于结束,片尾曲是一首原创的曲目,歌手嗓音迷离,仿佛在用声音不断回放那个万分遗憾的结局,间奏响起来的时候裴留书转了一下头,抬着眼睛看彦凛,“其实我也给某部微电影写过歌。” “嗯?”彦凛垂着头望裴留书,“哪一部?” 裴留书说出一串英文,然后说:“不过那个挂着我老师的名字,帮他写的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个是拿去给电影用的。” 彦凛摸了摸裴留书的耳朵,没有说话。不光是国内的艺术学校,他们学校里也出过类似这种事,Alpha挪用Omega伴侣的作品、教师窃取学生的心血等等,身处低位的创作者往往申诉无门。 裴留书看着彦凛的表情,无所谓地笑笑,“那首歌我倒是不在意,老师给我布置要求的时候我就不太认可那个情感思想,是用应付作业的态度写完的。” 这句的语气听上去不像是撒谎,于是彦凛也放平心态,转而问:“你们公司打算怎么让你伪装成Alpha?” “有剧本,像演电影一样。”裴留书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电视上滚动着的人员名单,“我已经公开活动一年多了,这一年里我都是用中性喷雾掩盖气味的,公司准备找一个场合让我‘暴露’出Alpha的身份,然后炒成新闻。” 彦凛皱眉,有些不解,裴留书将手收回来扣在一起,摆在胸口上,“Omega隐瞒性别是心机、是可耻,但Alpha隐瞒性别就是可贵的谦虚品质。” “……”彦凛无法反驳,“那之后呢?你要怎么维持住Alpha这个身份?” “吃药控制自己,然后再用人造信息素喷雾迷惑别人……我还是学生,档期一直排得很松,所以不能接通告的发情期里可以找很多合理的理由。” 彦凛皱眉,他想问那毕业了以后怎么办、关注度提高后总有人对比空缺档期的时间来揣测公众人物的真实性别,那些药物的副作用又要如何承担……但现在说这些一点用都没有,裴留书下决心做的事任何人都无法质疑,于是他只是迟疑了一下问:“……行得通吗?” 裴留书笑了笑,“不行也要硬着头皮上呀。”他躺在彦凛的腿上了一会眼睛,轻声说:“身为Omega只能在地上爬,但我太贪心了,我想要飞……路是我自己选的。” / 那天晚上彦凛躺在裴留书的床上,即使没有信息素的影响,这样近的距离、这样亲密无间的姿势,心中很难没有涟漪。 裴留书转过来,侧着身体面对他,看懂了他那种眼神,思索了一会认真说:“阿凛,我现在还是有性欲的,但已经不想被进入了,和发情期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那时候总是感觉不被塞满就会疯掉……Omega的身体真的奇怪。” 没有了Omega信息素的刺激,彦凛也正处于可以自控的状态,他闷闷地“嗯”了一声,见裴留书不说话,他又仔细观察了一会,“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裴留书保持着那种神情看了他一会,却摇了摇头,将上身撑起来说:“你把下面的胳膊伸开。” 彦凛按照他说得做,裴留书重新躺下去,枕着那条展开的手臂,然后用手环住了彦凛的脖子,猫一样紧贴着他闭上眼睛,小声呢喃:“喜欢抱着你睡。” 以前裴留书也总是喜欢在睡着的时候贴向彦凛这一边,彦凛喜欢他,所以任由他占地盘。然而当裴留书说完这句话时,彦凛忽然意识到他可能并非睡觉霸道,而是真的想要和他贴在一起,以前都没有察觉到,或者有这样的猜想但并未留心。 明明如此依赖,却那样拼命地划清关系,裴留书的心态并不正常,但……所谓的关系真有那么重要吗? 彦凛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他看着怀中的裴留书,以一种完全信任的姿态躺在他的身边平稳呼吸着,那样温和、安静的一副皮囊之下竟然是那样的野心,他善妒、不平、偏执、饥渴,想将身边自己在乎的一切困到自己的棋盘上为所欲为,这一切的一切他全都知道…… 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知道。 想通了这一切的彦凛勾了勾手臂,将裴留书揽得更靠近自己,像只在夜幕中守着猎物的狼,重新闭上了眼睛。 / 那之后他们一直保持着这种关系——彦凛回国变得频繁了许多,裴留书也去国外找过彦凛两次,每次他们都会黏在一起解决疯狂的发情期,剩余的时间也会做点别的事情,出门或者宅在家里,有时甚至无聊到裴留书写歌、彦凛帮忙描音符,如此一整个下午也不枯燥,像极了异地恋的情人。 裴留书的“演出”相当成功,他前期囤积了大量的作品,在圈内认识的人不多,但无一例外都夸赞他的为人。性别新闻将他以前的作品全都翻热了一遍,话题度还未过,裴留书的新歌好似并未受到风波的影响,继续以自弹自唱这种极度天然的方式演绎,一时间各大平台都将他的名字挂在页面上,安娜的电话响个不停。 综艺、采访、甚至还有剧组都来试探过,临近年底,开始有电视台发来晚会邀请,前前后后有好几家,开价水涨船高,裴留书每天醒来都会看到自己的名字和自己的歌出现在任何地方,渐渐感受到了一阵惶恐,如同置身一场燎原之火。 但还好,彦凛他们今年因为项目搁置所以放假很早,裴留书开始更隐蔽却更频繁地找彦凛,有时候并不是在发情期里,他也不需要彦凛做什么,只是叫他来自己家里吃点东西、或者带着他的新歌跑去给彦凛听,就像高中时代那些厮混在一起的假期,寻求一种隐形的安全感。 情人节这天,裴留书又新发了一首歌,这次没有歌词,是编制的纯音乐,听者有无数种解读的方式。视频是很早就录好了的,甚至都不用他自己亲手发,安娜帮他卡零点代理发布,他一觉醒来接近中午,视频已经被推上了热度榜。 裴留书盯了一会手机,走下床去的时候脑袋里面还是晕晕的,走出房间他的第一反应还是找彦凛,彦凛正坐在他家宽大的沙发上看书,见裴留书醒了,他说:“早饭……好吧,现在算是午饭了,放在烤箱里,你先去按一下加热按钮。” “好……”裴留书望着那个彦凛的轮廓发出了真实的声音,心口有股稳稳落下的感觉。 洗漱完毕之后裴留书才意识到自己是醒着的,他忽然想起彦凛让他热一下食物的事情,竟然听完就忘了,他走进厨房,先是转动了一下旋钮,一回头就看到了餐桌中央摆着的花束。 “……玫瑰花?是你今天买的吗?”裴留书有些惊讶,像只睁圆了瞳孔的猫。 彦凛从书本后面抬了一下眼睛,“嗯,路过一家花店,今天过节所以他们把花都摆出来了,我觉得这个香槟色的不错,就买了。” “你也知道今天是情人节呀……”裴留书转动着花瓶,看起来真的很喜欢,“但是我们不是情人哎,以后也不会变成那种关系……难道你还没有死心吗?” 每次裴留书说这种话的时候视线都不会看向他,在彦凛看来他就好像是在告诉别人:只有桌面、花瓣或者桌布之类没有生命的物体才会听信他的话。 “没有,只是一束花而已。”彦凛早已习惯裴留书的这种过分警惕,甚至还悄悄地感觉到一股诡异的有趣,这种有趣在他的内心深处不断膨胀、发酵,变成了一阵怂恿的低语——彦凛知晓裴留书心底生长着的悲观与冷血,他为他解决难以启齿的欲望、替他保守性命攸关的秘密,他盯着裴留书捻弄花瓣的手指,忽然将书本合上,然后听到自己从容地说:“不要在意,我已经不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