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一）

    梅雨季的天，潮湿、黏腻，在夏天馥郁的身体上抹了一层粉，透不过气。

    周粥翻来覆去地听了会雨声，烦躁地抖完腿又神经质地咬着指甲盖，终于决定吃掉明日份的草莓。

    这么一想，他心情大好，哼着歌，吸溜着拖鞋踱下楼。

    拉开贴着蜡笔小新的冰箱，软绵的草莓在口腔熟烂。周粥晃了晃脑袋，踮着脚企图把头伸到冰箱更里面，看看还有没有草莓。

    “啧。”

    周粥听见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他一下锁紧眉头。把冰箱门摔上，想骂人，却在看到说话人脸的一刻梗住，滚烫的话一寸寸破碎，化为无数利剑刺穿心脏，先是停滞，尔后疯狂痉挛。

    任仙一共来过这里3次，他们一共说过8句话，对他微笑5次，触摸0次。

    周粥偷看他，无时不刻。

    他歪了歪脑袋，听见自己用稚童般天真的声音问道：“大哥哥，你怎么穿着裙子呀?”

    猩红的烟头闪烁一下。

    任仙只是懒懒地掀了掀眼皮，靡红的唇吐出口烟。冰箱橘黄的光贴着他的手背蜿蜒而下，让人想留下一串水痕。

    周粥被他那眼定住了。任仙不是标准的桃花眼，眼角欲盖弥彰的压着，眼窝偏深，带着股英气。

    回过神来，抖着手拉开冰箱，把巧克力、酸奶一股脑捧给他。看到任仙没有反应，他气急地原地跺脚，懊恼把草莓吃光了。

    “下、下次，下次请你吃草莓。”

    任仙从鼻腔吐露一个笑音，用好笑的眼神看着他。大光扑朔在他脸上，发勾着圆润的肩头，脸晶莹也冷漠。

    周粥看着他嘴角的血，无端觉得很艳。

    任仙把烟摁灭在地上，缩在墙角冲他勾了勾手：“小朋友，带我去你房间，好吗。”

    他轻轻抱起人，长长的裙摆下，是触目惊心的青紫。周粥几乎是瞬间就红了眼。他喘着粗气，却克制地用牙尖咬起裙子吊带拉到肩上，幼兽般在他颈窝处呜咽。

    任仙牵动伤口，疼到直冒冷汗，无暇顾他。手指攥上周粥腰侧的衣服，隐忍道：“沙发上，包。”

    他的身体颤动着，清瘦得像只蝴蝶，要破碎。

    周粥把门踹上，小心翼翼地将怀中人放到床上。

    腹部下方的裙子已经染上血色。

    周粥眼眸一深，轻轻掀起就要探下头去。任仙皱了皱眉，一脚踩在他的肩上。

    “靠过来。”

    周粥看着他茶色的眼眸，那里倒影一个小小的自己。不由自主地前倾身体。

    他勾起周粥的下巴。任仙的面是苍白的，唇是冷的，眉眼是漫不经心的，但落下的吻是滚烫的，烙穿黑夜。

    周粥不讨厌。

    他身上有果酒甜甜的味道和淡如丝的烟味。

    一个嘴对嘴的吻。

    一个持续了五秒钟的吻。

    任仙的目光一点点爬山上他的脸颊，看的周粥发尖都在发烧。水光涟涟的一眼，让人半边身子都酥了。

    他看着任仙，目光逐渐欢喜。对方摸了摸下巴，凝视着他。周粥的心都吊起来了。

    “你是草莓味的。”他轻抿唇瓣，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还挺甜。”

    任仙看了他一会，觉得没什么意思。右脚踩在床沿上　，手从包里乱摸出一管药膏，歪着头，左手撑床。用牙齿扭开盖子，胭脂色的舌头舔过瓶盖然后吐掉。

    他皱着眉头往前挪动一点，单薄欲坠。周粥要扶他，但任仙悬着的脚抵在他小腹处，于是停下，乖乖不动，可手还捏着任仙的脚裸。

    很冰。

    周粥这样想。

    他的眼尾通红，痛苦流动在眉间却无比动人。

    他一定是冷血动物。

    任仙轻飘飘睨他一眼，继续涂药膏。低喘着，喉结上下滚动。

    他没有犹豫，单膝跪着，捧起任仙的脚放在他胸膛上暖着。周粥不看他泥泞的那里，而专注的看他弓着的孤岛般的脊。

    月光落满他的肩。

    周粥想拥抱他。

    任仙没什么反应，弄完就倒在床上要睡。

    周粥小心翼翼换了下被子，任仙一哼声他就浑身一僵。见人只哼哼唧唧几句没说什么，才松了口气。

    沾血的扔地上，换上干净的。

    周粥一向睡觉中规中矩，要靠枕头。可任仙困极了，醉鬼式斜躺在床上，陷在柔软的被里，面容都温柔下来。

    周粥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想把他全身暖起来，任仙眼睛都不睁，摁住他毛茸茸的脑袋就往自己胸口带。微凉的手伸入周粥的发，下巴抵着他脑袋，以一种强势的姿态搂住他。

    鼻尖满是任仙的香。偷偷扬起嘴角把人抱的更紧了。

    任仙安抚性的摸摸他头发，拍了拍他的背。周粥缩起手脚，像只气息微弱的猫崽，鼻尖贴着他的锁骨。

    轻轻回抱。

    闹铃响了一遍又遍。周粥睁开眼，身侧空空荡荡。只有一点血迹证明他来过。

    用力捶了下床，暴躁地用牙齿撕咬被套，胸口郁结的气细如针扎，难耐的几乎要死去。

    他想抱任仙，想亲他，想和他睡觉。想看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