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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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不敢相信,他真的出来了。 面包车送陆远堂到车站,他两年支教结束,没想到出来时还带了个人。 李天趁司机不注意,从后座钻出来。 陆远堂有一辆车寄放在这车站附近,那是他第一次创业时为了跑业务买的,很长时间了,但没坏,陆远堂也没有多余的钱换新的。 去便利店给司机买了一条烟和一瓶酒,对方乐呵呵的,接过道谢,说了一堆好话走了。 陆远堂行李不多,一个背包,一个箱子,李天第一次来城镇,密集的人群让他反应不过来,退缩的冲动居然出来了,看着身旁依旧噙笑温和的男人,他不知所措。 泛红的眼尾,氤氲着水汽的双眸,拘谨的状态在陆远堂眼里,简直跟小羊羔子没区别。到底还小,敢跪下来求他想必已经付出了全部勇气,到第二步就迷茫了。站在匆忙的人流中,独显清流,少年风采太亮,粗布衣衫藏不住光辉,陆远堂确信,没有人护着,李天一定会被歹人所害。 试探了一步,李天鼓起勇气上前,想帮陆远堂拖箱子,陆远堂手一转,轱辘轱辘,箱子到了右手边。李天局促地抬头看他,以为是嫌自己手脏,又不敢动作了。陌生的环境压住了他的勇气,只能竭力向身旁的人寻求安慰。 陆远堂本就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温钝的外表下是敏感又精明的洞察力,李天的动作,受伤的眼神,他在想什么,陆远堂心知杜明——这才刚刚出来就害怕了,以后可怎么办? 唉,还小,得照顾着点。 “来”,陆远堂伸手,李天惊诧的抬头,身量偏瘦小,营养不良,偏黄的短发却更衬肤色,小声道,“我手上有灰。” 陆远堂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从头到尾温和的像个指路的天主教教士,外表慈祥,平易近人,但其实本质更为强势,明白李天的小心翼翼,但还是认为天生的鹰就不该瞻前顾后,想做什么,该做什么,大胆做。说到底,不过是面子和命,在他面前,陆远堂还是想包容他,然后才是控制他。 “李天,告诉你在我这第一条规矩——我说话你不必揣测,只需要服从,懂吗?” “懂…” “重复一遍。” “你说的话我不用揣测,只需要服从。” “记性很好。”陆远唐把手又往前伸了下,“来,我牵着你。” 李天并不干净的手慢慢的抬起,有点不安地抬了下眼,受到鼓励般地最终放了上去。 陆远堂微微一笑,紧紧握住,拉着行李箱和人一起离开了这里。 那是种什么感觉?李天一辈子也忘不掉,那个男人宽大的手掌,有些许粗砺,还有长期执笔的茧,包裹住他的手时,灼热的发烫,烧的他内心沸腾,说话时语气带着不可抗拒的强迫,但又给足了他温暖和依靠。他把行李放在右边,把自己的手牵在左边,李天稍落后一步,看着那个背影,从此之后,再也放不下这个人。 陆远堂从委托人那里把车开出,李天惊讶的问,“陆老师,你会开车啊?” “当然,你坐副驾。” 他等李天坐上去,给他系上安全带,动作很慢,在给他展示,“我教你一遍,你看着,以后坐车都要系好,要不然容易有危险。” “好” 陆远堂没有给他任何不适应和羞涩的理由,只是一脸如常地牵着他走,教给他不会的,不论是当时还是以后,李天在他面前不必局促或自卑,不会就问,想说就说,陆远堂接纳包容他的所有,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弟弟。 陆远堂坐到驾驶位,发动车子,又想到李天的称呼,喊得他不自在,总有层鸿沟似的,再说他也不是李天的老师,“你不用喊我老师,直接叫我名字。” 李厅回望他,没反应出口,似乎是不习惯,也可能是自觉不礼貌。 但旁边的人态度明显强硬起来,“这么快就忘了第一条规矩?” “没…没忘。” “叫一声,什么事有了第一次就好了。” 李天拒绝不了,他不想让陆远堂觉得自己不守规矩,满脸羞红,逼出了那个名字,“陆远堂”。 “这不可以吗?你放轻松,不要在我面前隐藏情绪,想说什么直接说,想做什么跟我说一声,大胆点。我不一定同意你所有的行为,但你说出来的我都会听,记住了吗?” “嗯” “乖孩子,要是困就睡。” 一路藏着,担惊受怕,估计早饭也没吃,这么长时间就是成年人也不大受得了。 这里距离上海太远,中间隔了四个省,开车要走一天一夜,离天终于扛不住了,眼皮千斤重,控制不住往下掉,车开的不慢,但大路平坦,没有颠簸,太阳晒的车顶滚烫,里面温度很高,李天的头上沁了一层汗,日光一照,还能闪出亮光。 陆远堂最初就和他说了,自己只是个学生,承担不起很多。 还是开了空调,看到人眉头舒展,抓着安全带的手放下去,才稍稍宽心,直觉他要跟自己受苦。 车子开久了都在发热,路上看到一棵大树下有阴凉,便偏离了主道,停在了下面,没有了太阳的侵略,连风都是凉爽的。 “李天,下来活动活动。” 这不知道是什么树,反正树干粗大,上面的枝叶跟宝塔似的,遮出了一方天空,孤独地立在这空无一人的大地上,显得突兀却庄严。为过往的人眼中增添了一丝色彩。陆远堂和李天找了块石头,坐下喝了点水。 不远处的柏油道,热浪滚滚,几乎看得见蒸腾的热气在上升,李天拔了根狗尾巴草把玩。 “在想什么?” 李天反射地说没有,但看到那双深邃的眼,又吐了实话,“想跟你说话,但不知道说什么。” 实话实说是好现象,陆远堂希望李天永远对他坦诚,说到底,谁都不希望身边有个心思复杂的人。 “随便说说,比如说想知道什么,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李天很小就被拐到了山里,从来没有出来过,外面对他来说完全是一个陌生的世界。所以当李天跪下求他,说想让自己带他出去,他想有个机会时,他完全怔住了。在大山里呆了那么久,居然还有这样的见识,大概真的是基因的缘由了,本来大山也养不出像李天这样的人。 “那…陆远堂,你今年多大了?” “26,刚上完本科,后来来这里支教两年。” “本科?” “就是大学,回去我接着读研究生。” “大学?是小学、中学、大学的意思吗?” “对,但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没有能力支付你继续上学,而且你成年之前得听我的。没有学上我会教你别的。” 李天头低低的,思绪在乱飘,他觉得陆远堂好厉害。 “你后悔了?” “什么?” “上不了学。” “不,我没有后悔,我就算不出来,也只能上完初中,那个人不会让我继续上的。”买回去的那个人是为了让他养老的,可不是为了让他发展的,三天两头的挨打,就是想把他打怕,再也不敢跑。 陆远堂知晓了,点点头,又看向远处,天和地接成一条线,鸟兽都躲到了阴凉处,方圆没有一点喧闹,纯粹的大自然。又想到自己即将进入人满为患的上海,得装模作样的取笑,去附和,去奉承,去争夺,又得带着假面具兢兢业业的奋斗,他就免不了烦躁,虽然讨厌山里条件的极端简陋,但更讨厌大城市里人的装模作样,如果可以,他真想找处院子,好好歇着,做自己喜欢的事,可不能——以前不能,现在更不行,还多了个人要养着。奖学金、补助,还攒了十几万,但在上海,这些根本算不了什么。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干老本行,赚点外快。 “陆远堂,我想问…问你真的会打我吗?” “嗯?”陆远堂回神,看他单纯无辜的疑问,也不说假话,“会,你当初跪下时不是说你受得住吗?” 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疯,但他以前确实有烦躁到打拳的经历,说会打他,也是给他打个预防针。李天抿唇,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但他不自觉抱腿的动作暴露了反感。 “呵…”陆远堂点了一支烟,侧头看他,“目前为止,我对你说的每一句都不是假话。” 李天懂了,“受得住。” “一周前的重伤是故意挨的吧。”李天为什么能这么顺利的出来,就是因为买了他的那个人,把他打成了重伤,村长忍不了,报警把他给抓去了,这才钻了空。 陆远堂似笑非笑地隔着烟雾看他。 李天内心惊诧不已,他对陆远堂的眼力已经佩服到五体投地,但随之而来的是恐惧,像是光滑阴狠的毒蛇缠上了他,下一秒就可能将淬毒的牙齿刺入血管。 “……是。” “算计我?” “不是……是,但我…” “没事儿,我不计较这,我欣赏你的胆魄和手段,但今后你最好对我坦诚点,不要在背后耍心机,我不是个一直宽宏大度的人。” “会的…谢谢” “谢什么?” “不…不计较这件事。” 陆远堂被他逗笑了,安静坐了会儿,“起来,走吧。”李天立马起身跟上,虽然不知道目的地,但他此时却很安心和踏实。 * 带李天去了个酒店,李天一路上紧紧抓着自己的手,陆远堂心里一哂,感觉像牵了个怯生生的小绵羊。 “来,过来”陆远堂打开浴室门,向李天挥了挥手,“这是洗澡的地方,衣服我给你放这儿,洗好擦干,然后出来。你看这些是这样用的……”陆远堂把浴具的用法一个个教给他。 * 少年太瘦小了,穿他的上衣直接盖住了屁股,瘦骨嶙峋的,锁骨突出,围了个深坑。 “先用毛巾擦,我洗完出来给你吹头。” 陆远堂洗的很快,知道李天肯定在外面坐立不安。 “坐地毯上,我给你吹。” 很新奇,李天感受着那人的手在自己发间穿梭,动作轻柔,像对待珍宝一般,温度舒适的风吹着,让他迷离的不敢相信,好像身处天堂,见到了神。周身都是包容他的云,把他当作易碎的珍宝围着,生怕磕了碰了,这种巨大的反差感给他的心理带来的冲击是悄无声息却深入骨髓的,一股不知何处而来的暖流,握住他生冷的心,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而嚎啕大哭。 A急忙放下吹风机,将人抱起,太轻了,仿佛风一来就得倒。 “怎么了?烫着了?” “不…不是,我……” 酒店优越的环境,陆远堂的轻言细语,柔软舒适的衣服,哪一样都让他感到无法言说的悲哀和激动,陆远堂环着他,一丝不解,哭的满脸泪,白嫩的皮肤泛起了红,还染着浴室的温闷气。 “怎么了?说出来。” 陆远堂也不顾给自己吹头了,将人放到床上,一看,就觉得这孩子洗干净后成了个瓷娃娃,泪珠掉个不停。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哭,我……啊”哭的更大声了,泪嗝打个不停,话说得结结巴巴,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才擦了擦泪,坐在松软的大床上,怯生生的,“陆远堂,你抱抱我好不好?” 陆远堂没憋住,笑了,“就为这个哭?来。”陆远堂半跪在床上抱住他,李天15岁的年纪,身上都是骨头,几乎没有皮肉,小得能整个环住,窝在自己颈窝的头软软的,不时转一转。当然不是为了求抱才哭的,从苦难中逃出来,走进繁华的都市,所有的都很陌生,过往的经验都用不上,只剩下手足无措,换成谁,心里都撑不下去,身边只有一个人,不依靠也得依靠,不信赖也得信赖,心中是那种无以复加的孤独感和被抛弃感。陆远堂确实生出了心疼感,但更多的是任重道远,他想让李天尽快适应,并将自己放在心中。 他前半辈子都在福利院度过,太懂那种世界都遗忘的痛苦,眼下好不容易有个人陪着,如果不能驯服他,那他宁可不要。他之所以将李天带回来,就是因为他也想在世界上留下个属于自己的节点,哪一天不在了,还有个人能记住自己。 哭声成了呜咽,低低的啜泣,在怀里软的一塌糊涂,附在他耳边低语,“谢谢你,陆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