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鹿洋要在湘城待个几天，他身子状况你也晓得，在这里也人生地不熟的，多看着点。」

    白杉城就这麽一句叮嘱，涵义却很重，穆承雨晓得他是打从心底疼爱这个性格温婉，体弱多病的表弟，自然会放在心上。

    据说鹿洋这回从国外回来小住，便是受到了他的小姨胡竹夫人的宣召，胡竹也是对於这个乖巧的外甥又疼又宠，虽然鹿洋身子仍是纤细瘦弱，但却已然不见年幼那时的病奄之色，在家之多年来的精心调养，已然不再是个药罐子的模范。

    鹿洋年纪尚轻，却已经到了进入社交圈的年龄，胡竹夫人这回把人招回来，便是存了适度带他参与各类社交活动的心思。

    众人只知道白杉城有几个定居在国外的亲戚，却没想到这位鹿小公子已经出落到可以论及婚嫁的年纪，虽然从小是个病央子，但生的非常清纯动人，个性也温婉内向，绝对是大部分Alpha心目中理想伴侣的典范，一时之间在他们那圈子里炙手可热了起来。

    尤其白大少身体力行得实践了对於自家么弟的宠爱，百忙之中也有抽出空闲来陪伴他，有鹿洋出现的地方，几乎都看到他白杉城谨慎而稳当得守护在一旁，展现出十足十的绅士风度及温情体贴。

    鹿洋在国外是主修天文学的，白杉城便特地安排他到德大作旁听，还安排了一个下午带他一同参观校园，且逛了一圈马球校队，而白大少突如其来的现身，着实让德大轰动了一阵子。

    虽然不清楚原因，但白大少非常看重鹿洋小公子是众人有目共睹的，雾里看花的媒体甚至把不熟识的鹿洋誉为谪仙之貌，气质宛若出水芙蓉，天然艳丽。

    连带着鹿洋的穿着打扮也成为了上流圈子相继模仿的对象，鹿洋五官精致立体，发色天生带着暗金色，大眼长睫，杏颊桃腮，像个瓷人偶似的，不难看出胡竹家专出美人儿的优良基因血统。

    虽然长相洋气，但鹿洋却非常爱好东方古典的玩意儿，譬如说丝绸制的圆扇，几乎是他外出打扮的标配，扇面上绣着细致的花儿鸟儿风景画，每次出门都不带重样，已然成为了关注的焦点以及时尚的标竿。

    这古典圆扇，不仅仅在贵族圈为之风靡，就连一般平民百姓，也开始流行一些绣纹的服装，临摹的图案正是圆扇上的花样儿，穆承雨就瞧着洁丝坐在他的隔壁桌，大白班的时段大剌剌得翻着时尚周刊，还一边摆出生无可恋的表情来。

    只听这大姑娘边嘟囔着：「那圆扇美则美矣，给鹿洋这种贵公子十指纤纤的拎着不要太美，但我们这种工薪阶级买了做啥呢，也没舞会没晚宴的，这价钱拿来搧风，搞不好搧出来的风比我一个月薪水都高……」

    穆承雨边听边觉得好笑，洁丝小眼神立刻就抖过来了，小小撇嘴道：「我说错了麽……」

    穆承雨笑着摇头，问道：「这麽喜欢那圆扇？看你翻了一整个早上，电脑碰都没碰一下。」

    「又没事儿干，老板一直请假，连花庆那傻逼富二代也不见人影。」洁丝打了个女汉子式呵欠，又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偷偷摸摸得往穆承雨身边凑近了些，八卦兮兮道：「穆哥，我这儿有惊人的料。」

    穆承雨掀了掀眼皮子，很给面子道：「什麽？」

    洁丝清了清嗓，老套得开了头：「你别说出去喔，说了也别说是我讲的。」她又压低了声音：「听说花庆那傻逼……」

    这回连富二代的称呼都省略了，直接给人一口冠上一个傻逼，还卖起了关子，穆承雨好笑得接道：「他怎麽了？」

    洁丝飞快道：「听说他不是B。」

    穆承雨着实愣了一下，瞅了洁丝一眼，问道：「怎麽晓得的？」

    洁丝耸耸肩，道：「我资讯网跟我说的，听说他抑制剂打太凶，打出毛病来了。」

    「这麽私密的事情，你也知道？」

    洁丝哼哼了两声，得意洋洋道：「穆哥，你不在公司的时候，我可是将大家都照顾得好好的。」她又问道：「是说你在哪儿兼差呀，总看你最近很少来公司。」

    穆承雨思及此，没忍住叹了一口气：「我在帮几个朋友打打杂，他们进了新的单位，很多事情都是第一次。」

    洁丝双手托着颊，好奇道，穆承雨可很少讲到自己的私事：「什麽朋友哪？长得帅吗，还单身不？A还是B？」

    本是开玩笑的语气，穆承雨却难得认真思考了一下怎麽回答这个问题：「两个长相都挺不错的，一个沉稳，一个斯文，一个单身我确定，另一个比较活泼，爱交朋友。」末了还打趣道：「怎麽，你打分数的话哪个高？」

    穆承雨这会有闲情逗着公司的後辈，而反观另一边被他定义为沉稳而且单身的朋友，正一个人心事重重得来回在办公室里踱步，就等着他待会儿会见客户会谈的主心骨到来稳定军心。

    蒋瑜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将电脑收进公事包里，转身对着落地窗的反光整理了一下仪容，他身材高壮，身高过一米九，笔挺的西装一贴身，顿时精神抖擞，无须任何多余的装饰。

    穆承雨在办公室门外停留了几秒钟，才敲了敲敞开的大门。

    「承雨哥。」蒋瑜闻声讶异得回过头：「你终於过来了。」

    穆承雨无奈道：「不就是谈一个项目而已，至於这麽小题大作？你在景城分公司待这麽多年，敢情酒都白喝进肚子里了？」

    「可不是吗？」一道文质彬彬的男声从穆承雨身後钻了出来，乔望齐穿了身银灰色的西装，看着低调却华美，姗姗来迟的模样。

    蒋瑜看到姓乔的，下意识皱起眉心，不客气道：「你怎麽来了？」

    乔望齐笑咪咪得同穆城雨打了招呼，又转头望向蒋瑜，像只呲牙的狐狸：「给你撑场面的，木头，哪能让你这样乱用承雨哥，你当你是小鸡第一次出窝找虫吃，还扯着母鸡跟着走不放的，唉。」

    蒋瑜面色铁青，似是要发作，他忍了半天，愣是没吭声，转头乾瞪着眼睛瞅向穆承雨。

    穆承雨看着这俩宝掐架也看了几年了，早见多不怪，他关心的是乔望齐这有恃无恐的架式，便问道：「杉城的意思？」

    乔望齐朝他点了点头：「就怕蒋瑜那爆脾气，一言不合把事办坏了，就派我出场啦。」

    蒋瑜这会要谈的项目，目的是要拉资金，竹诣在池靓的旗帜之下，蒋瑜难有什麽作为，他磨练了好几年，也不差再多忍几年，但毕竟能力和资历摆在台面上，池靓也没有理由糊弄他，但又不想将这不是亲信的公司老人搁在总公司不尴不尬，於是就大刀阔斧指了他一个子公司部长的头衔，把他赶去了欣生这家小公司。

    欣生是作生化基因领域的，说是子公司，但其是近几年来白氏只是占了股而已，几乎已经算是独立营运，而且这家公司营收普普，顶多没有赔钱罢了，不是竹诣特别看重的区块，就是单纯往里头砸钱，但投资报酬率不问，毕竟跟学术领域挂着勾，就算拿着皮鞭在背後抽，也不见得能抽出匹骏马来。

    蒋瑜这次升迁，头衔是上去了，毕竟他在竹诣只是业务部的小主管而已，顶他头上多了去了，但是这部长的位置一旦放到欣生这个鸡肋般的小公司，跟总公司的待遇比较起来，实在可说是明升暗贬。

    但蒋瑜欣然接受了，他是专业领域背景毕业的，却又是干业务出生的，明明是技术人员，却自刚毕业入职竹诣後，就被穆承雨惨无人道得外放出去，等学会了几招商场上的本领後，才被人领了回来。

    回来後那会，他在某次会议当中，无预警得被穆承雨提了名字回答问题，事後穆承雨也没有特别看重他，但他一看到穆承雨，就知道是这个人，把当初刚进公司时因为一点小事杠上主管的他给默默捞了回来。

    他第一眼看到穆承雨时，就觉得这个人特别聪明，行事果断，思虑透彻，却又让人猜不透底，完全不知道他想些什麽。

    蒋瑜後来琢磨了好几年，才稍微明白为什麽穆承雨会给人这种感觉，是因为穆承雨不管做任何事情，都不带着私利，他从来都不为自己着想，正因为如此，所以才叫人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