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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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杉城暗自深吐了一口气,像是在强迫自己不要动作,他怕在盛怒的情绪之下,会失手伤了穆承雨:「你去了邦联中央银行,为什麽?」 穆承雨却难得硬气了一次,违逆了白杉城的意思,撇开了视线,屏住气息道:「没做什麽。」 白杉城灰蓝色的双眸瞬间点燃了鲜艳的颜色,他徒手掐住了穆承雨的脸颊扳回来,用力的像是要把对方精致的下颚骨给捏碎:「你去动了白岩画在央行的信用专户,连我都没有权限去动白岩画的东西,你告诉我,保险柜里面是什麽东西?」 穆承雨眉头不皱,眼神坚毅,不被AB之间与生俱来不公平的强弱势所欺侮,对着盛怒的Alpha斩钉截铁道:「我不知道。」 「混帐!说什麽胡话!」白杉城低吼着怒骂出声,端出的是一家之主的架式,训斥的是眼前这个占在白家这座大屋檐底下,却又不听话、不懂事的人。 「穆承雨,我有多的是法子让你肯乖乖说出实话,你这时候跟我要强,脑子是坏了吗?讲出这种混帐话!」 豆大的汗珠滑过了穆承雨的额头,他咽了口嗓子,冷静得解释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有看,我只是把里面的东西销毁了,你不用那麽生气。」 销毁两个字,宛如某个引爆点,燃料便是囤积已久的猜忌,和从未被理解就彻底掩埋过去的记忆与秘密。 白杉城掐着穆承雨的手劲又更大了些,口里说着冷酷无情的话语:「我白家,有什麽东西是需要你来销毁的,你来告诉我,白岩画跟你说了什麽秘密,让你藏着匿着守了十余年。」 「他这个一手遮天,反手就能翻云覆雨、动荡国本的男人,却又彻底失格的父亲,究竟给了你哪一张王牌,连我都不知情。」 「哪有什麽王牌,也没有任何秘密。」穆承雨低喃道:「就算有,那也是属於白先生一个人的秘密,跟我并无关系。」 「没关系你做什麽多此一举去动他锁在保险柜里的密件。」白杉城指尖一扭,穆承雨纤细而毫无防备的脖颈便露了出来:「你为什麽不与我商量,就擅作主张?」 穆承雨见他语气稍微缓和下来,以为他已经消了脾气,便松口道:「都已经销毁了,你知情与不知情,并没有什麽差别。」 白杉城怒极反笑,状似失望得摇了摇头,扼惋道:「穆承雨,又再说胡话了,你的所有一切,都与我有关,你是我的人,我就有权利义务完全掌控,你在着急什麽?上次胡竹算计你的事情,让你怨恨我了吗?你要是生气,怎麽跟我发脾气我都无怨无悔,但我不许你隐瞒我,甚至对我说谎,你这是怎麽了?」 穆承雨无法默认对方的指控,即使被人拿捏住了,他仍是忿忿不平得直视对方的眼睛道:「我说什麽谎了,我做错了什麽事情?」 白杉城狠光毕现,艳蓝色的眼眸漂亮的丧失了温度:「你就告诉我,你销毁的东西,跟你的身分有没有关联?」 穆承雨运了一口气,隐忍道:「我说了我不知道。」 「我换一种问法,」白杉城这会冷漠无情的神色,像是把穆承雨当作一件自己的东西看待:「白岩画有没有让你做过亲子监定?」 穆承雨宛如被白杉城当众搧了清脆的一巴掌,既茫然又羞愤,他伤心得看着白杉城,半晌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只是重复道:「你怎麽……你为什麽……」 白杉城却晃若未觉,好整以暇道:「好,没有做过监定也无妨,我也相信,你与他之间不需要做任何监定,但仔细得思考过後,却让我更生气了。」 他松开了穆承雨的脸蛋,让他瘫坐在地板上,下意识无助得发抖,白杉城闭上双眼,烦闷得揉了揉眉心,低沉而轻声道:「我生气到,想把你扔进池子里,把你亲手掐毙在我的掌心之中。」 穆承雨几乎不敢相信白杉城说了什麽,他惊恐得抬起头,看着周围都是深不见底的池水,不寒而栗得毛骨悚然从他的背脊一路攀升到脑皮。 越是暴虐,越是伤痕累累的狂怒,表面上就粉饰得越太平,越无波无澜,白杉城悠悠道:「你为什麽要去动白岩画的私人保险柜?」 穆承雨恐惧至极,脑袋一片空白,几乎要昏厥过去,胸腔淤积着一股粗糙的异物感,这时候咳出来,怕就不只是血沫了,他想逃,但要逃去哪里?他宁可现在就呕血而亡,也不想再体验一次溺毙的感觉。 白杉城附在他耳边,向魔鬼一样得低语:「是因为我母亲的事情,你对我感到失望了?你想倚靠白岩画留下来给你的东西,让你从此从白家全身而退,再无寡葛?还是说,你想从白家,拿回你认为原本就属於你的东西,来报复我,报复胡竹?」 「你……」穆承雨皱起眉心,双眼空洞而无助,卧蚕之上下垂的眼眶却乾涩涩的,胸腔内的空气彷佛被抽乾,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见他自暴自弃似的,对这些荒唐的指控不驳不斥,白杉城忍了一口气,没把话说全,没把话说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但这无处发泄的躁火,只能愠怒得低吼出声:「我要你说你没有!很困难吗?」 穆承雨怔了一下,反射性脱口而出:「我没有。」 忽然间,穆承雨跌入了一个炽热而令人窒息的怀抱里,他听到白杉城狠戾又真情流露的声音,像是一张挣扎不开的牢绳,像是一谱永生永世难以解脱的咒语。 「承雨,为我生一个孩子,我就原谅你,我们忘掉以前的那些事情,你想要的任何东西,我保证都是你的。」 白杉城不在湘城的时候,便是穆承雨得以喘口气休息的时间。 他发现自己从小到大拘谨习惯了,连生病都病的比别人含蓄,在外工作的时候,他仍然能够保持正常得体的模样应对自如,只是回到家後,就时好时坏,病情反反覆覆。 为了不给人添麻烦,除去上下班时间,穆承雨几乎足不出户,没精神的时候,他就躺在床上休息,迷迷糊糊得作着小时候的梦;偶尔比较有精神的时候,他就拿了只笔,涂涂画画,画的最多的,就是白公馆里那座四季如春的大花园了。 自从上次白杉城跟他翻了帐後,虽然靠後续连日连夜的性爱弥补了回来,但穆承雨还是可以感觉到两人的关系变质了。 白杉城对外仍是一派强势持重的做事态度,恩威并重,喜怒不显,公私分明,然而在政治上,他明显比以前谦和多了,张持有度,俐落又不躁进,言出必行而且负责到底,短短期间内就为人载道,深受人民爱戴。 然而私底下面对穆承雨的时候,却不再像以前那样有默契,少了信任,填补上的多是试探跟控制。 穆承雨总在想,是因为白杉城走入了仕途,在权力的薰陶之下改变了心境,还是因为他推波助澜得促使了杉城弃商从政,满足了自己的私欲,却让白杉城也变了。 这几日不晓得为什麽,他一直觉得心神不宁,总觉得隐隐约约有着不好的预感,他心思凝重,精神也不济,做什麽事情都力不从心,本想将上次描绘好的草图拿出来上色,却没想到一不留神打翻了水桶,整张图纸都湿透了。 穆承雨着急得想拿纸巾擦拭,却没想到突然晕眩了一下,整个人往後撞在了木柜上,框啷一声,有什麽玻璃制的东西从木柜上掉下来碰碎了,穆承雨缓过了晕呼劲,才赶紧蹲下身去收拾碎片,这一看,情绪又更低落了。 原来摔碎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之前他从白杉城的住所失而复得拿回来的一对火山石玻璃杯,是白先生以前送给他跟杉城的礼物。 穆承雨心疼得用指尖轻抚着玻璃碎片,也不知道感伤的是物品,还是这段碎掉後就无法再复原的回忆跟感情。 光是收拾残局,就费了穆承雨很大的功夫,他在床上静坐了一阵子,这时候电话响了。 是林味打来给他,说要载他去刘医师那里做定期回诊,穆承雨说了声好,便起身将衣服往身上套,准备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