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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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承雨已经许久未去画廊了,洛琳花园一事落幕後,邱大人随後便返回燕京,邱彩莹也跟随父亲离开了茶城,她一走,画廊瞬间清静了不少,同样一起离开的还有画廊原本的经理王焕然,所以等欧子月在国外学习设计到一个段落後返国,才发现昔日人声鼎沸的画廊竟然变得有些冷清。 他匆匆跑到穆承雨的书房去找他,却赫然发现原本置放在桌案上的墨宝与画具都被收起来了,而那些穆承雨精心书写的字墨纸绢也全都不翼而飞,欧子月莫名觉得有些心慌,急促得喊了穆承雨一声:「穆哥。」 「子月,回来了。」穆承雨正在拿布擦拭摆设的白瓷瓶,一转身就看到一个小奶狗般的年轻男子正睁大眼睛直勾勾得看着他,穆承雨不禁莞尔道:「这半年来在外头可还好,好玩吗?」 欧子月胡乱得点了点头,又蹬前几步,凑到了穆承雨身边,这麽近距离一看,只觉得穆承雨比之半年前似乎又更清瘦了一些,白皙似雪的肌肤透着丝丝浅紫色的微血管纹路,他突然着急得握住了穆承雨的手腕,好像不赶快这麽做的话,穆承雨就要彻底离开他了。 「嗯?怎麽了?」穆承雨对於青年的撒娇也不禁一愣,随即漾开笑颜,不解道。 「穆哥,你……」欧子月怔怔得看了穆承雨半晌,忽地抱住了穆承雨的手臂,将脸埋了进去,嘟囔道:「我想你了。」 穆承雨轻哂,用空出来的手摸了摸子月的头顶,欧子月内心五味杂陈,他四处打量着这间所剩不多摆设的书房,终是忍不住脱口道:「穆哥,你要去哪里?」 「怎麽,舍不得我吗?」穆承雨并未直接回答欧子月的问题,而是无可奈何得反问道。 欧子月还欲追问下去,这时书房外走入了一道高大的身影,代替穆承雨回答了欧子月的疑问:「他要与我回家一趟。」 欧子月闻声抬起头,只见赤九狼已经俐落得踱入了书房,英俊刚毅的容颜依旧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欧子月瞧见严肃的人就忍不住联想到自己的二哥,联想到二哥就忍不住发怵,他赶紧松开穆承雨的手臂,低下头细声打招呼道:「九哥。」 「嗯。」赤九狼淡淡一点头,随即迳自将手中的一大包白色纸袋放到了桌案上,欧子月眼睁睁得看着赤九狼将纸袋拆开,里头竟是一整捆新鲜的花束,花苞艳红似火,一瞬间就将静谧的书房燃出了些热闹的意境。 欧子月有些不可思议得看着赤九狼将花束一枝枝仔细得插进了方才穆承雨擦拭的花瓶,他还太过年轻,不懂得赤九狼看似俐落而简单的动作,是有多麽的轻柔而细致,若是心绪能够化为实物,此刻赤九狼的心思,肯定是翩翩银蝶,拥有着钢铁制成的坚韧翅膀,贯彻始终得飞舞在穆承雨的身侧。 「穆哥,你要离开茶城的话,那,那个……」欧子月不知为何,突然想到穆承雨在茶城与豪门少爷传得沸沸扬扬的绯闻,忍不住脱口道:「影小少、他……他知道你要走吗?」 赤九狼插花的手一顿,气氛一瞬间陷入了一片沉寂,穆承雨低头瞅着欧子月尚未脱稚气的可爱脸庞,正是由青春少年转为青涩青年的年纪,想是五、六年前,Ink也正值这个逐渐懂事的年纪,或许也曾经一个人独自走在瀞湾的沿海,思念着那位曾经在岸边养了一批海鸥的故人。 穆承雨垂下眼睫,忆及此,心底忽然变得非常柔软,紫重影也不过二十初岁的年纪,他内心深处的港湾尚保存着单纯未受污染的净土, 总有一天,会有那麽一个特别的人,踏足他小心翼翼守护的世界,紫重影总有一天会等到这麽一个人。 就像好比某一天,穆承雨大着胆子打开了阁楼卧室的窗扉,满园子烂漫的春色之中,伫立着便是他心之所向的身影。 蔚氏Omega与保皇党羽挂勾一事,在茶城贵族圈子里备受议论的另一位主角,当属紫家的影小少了,只不过舆论的走向并非晦涩而阴险的政治角逐,而是旖旎又怅然若失的浪漫故事,偶然邂逅并且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Omega佳人,竟是命运辗转的罪族之後,如今人去楼空,不少人都为影小少感到惋惜,只觉得这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然而,对这整件浪漫又惆怅的感情轶事,其反应最为剧烈的,竟是一位豪门的Omega公子,他在紫重影的生日派对上,不依不挠得当面质问紫重影与蔚羽的关系,用他那清甜悦耳的嗓音言之凿凿,义愤填膺,好像他有亲眼看过紫重影与蔚羽经历了一场不为世人所容的禁忌之恋。 穆承雨抵达派对的时间好巧不巧,正好将宓觅公子质问影小少最精采的部分听得一字不漏,期间还偶尔听到自己的名字出现,他只好略为尴尬得躲在门外的墙角之後,不敢贸然走进客厅。 「紫重影!你当真被那个假冒皇族的Omega给蒙蔽了?他仗着几分姿色,就不间断得跟不同的Alpha牵扯不清,根本就枉为一个世族大家出生的Omega该有的道德与涵养,一点都不知羞耻,你怎麽、怎麽就,就被这样的人给骗了呢?」 紫重影维持着礼貌,板着一张俊容却又不显得严肃,低声说了几句什麽话,穆承雨站得远,没听清楚。 宓觅却是反应更为激动了,他瞠圆一双长睫美目,抬起头瞪向紫重影,急声道:「我有说错吗?如今官方报导上都说了,他就是一个带罪潜逃的犯人,谁晓得他当初接近你的目的是什麽呢!要是害得你承受这莫须有的包庇之罪名,那可怎麽办?」 紫重影浅浅蹙了一下眉头,语气冷了几分,扬声道:「他且帮助过我一回,有关他的事你就不必再说了。」 宓觅有些不可置信得看着紫重影仍旧在帮那个被通缉的Omega说话,他眼眶泛着委屈的泪光,却执意道:「你又怎麽知道,那天在海边救你的那个人,真的是蔚羽吗?」 眼见紫重影神色一滞,符觅像是找到了击破点,趁胜追击道:「搞不好根本就不是他救了你,他只是找准了时机假装是他在岸边救下了你,你确信以为真,真正救你的那个人,只能暗地看着你被蔚羽那个充满心机的坏人给蒙骗,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他一个逃亡到茶城的人,怎麽会刚好在出现在你的私人海湾,又刚好在你出事的时候出现?」 紫重影彻底沉下脸色,暗紫色的瞳孔闪烁过一丝不耐,他侧开视线,对着不依不饶的宓觅道:「若是你执意要在这件事上跟我吵闹,我对你从此无话可说。」 宓觅眼看紫重影转身便要离开,焦急得含在眼眶中的泪珠都抖落了下来,他又不敢贸然拉住紫重影,只能握着自己的衣摆乾着急,他忍不住扬声道:「那之前那个画廊的老板呢?你不是挺在意他的吗,难道蔚羽一出现,你对那个Beta说忘就忘了吗?」 穆承雨站在门扉後面,猝不及防得听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别人的口中。 果真紫重影闻言停下了脚步,他猛地转过身,步步踱向宓觅的身前,他身高腿长,宓觅的身量不过刚触及他的肩头,竟被他威震的气势逼退了两步,宓觅听见紫重影华丽醇厚的声线从头顶上传来,冰冷得伤人:「你提起他作什麽?」 「你、你,」宓觅被他音色不善的质问,终是忍不住啜泣了起来,断断续续道:「你当初、不是很中意那个Beta吗,还为了他,把我从屋子里赶了出去,结果现在,蔚羽一出现,你马上就将那个Beta抛诸脑後了,你怎麽、怎麽能这样……既是觉得Omega还是比Beta好,为何要选择那样不知检点,名声不好的Omega……」 紫重影到底年轻,对於不熟识的Omega的耐性也仅止於表面上的礼仪,他低下头,目光冰冷,俊美的容颜没有一丝温度,冷嗤了一声道:「我做的任何选择,都跟你无关。」 宓觅被他无情的神色唬得退却了一步,他既不甘心又委屈得咬着下唇,但仍旧没有掉头跑开:「茶城出了这样的事,你和紫大少都差点被牵扯进去,你却仍是向着那个Omega,你怎麽会变得这样……你以前分明对谁都是冷冰冰的,除了那蓉沛公子以外,你不管对哪个Omega都是不理不睬,这便也就算了,我当你是性格冷又重礼仪,直到……直到好不容易盼到你学成归国,你却对那个画廊的穆少,对他……」 宓觅说至此,竟是没有了後话,穆承雨隔了一会儿都没有听见动静,不觉探头朝门扉外看了一眼,只见紫重影是背对着他的站姿,看不见表情及神色。 宓觅微微垂下了睫毛,竟是露出有些迷惘的神情:「我原以为他是有什麽特别的地方,能够吸引你的目光,但现在看起来,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Beta而已,不管多喜欢,最後也没办法结婚。可那个蔚羽,你到底是怎麽想的,我听我朋友他们说,你之前甚至让他住进了瀞欧阁,还不是你允许朋友进入的一阁,而是其他栋你母父之前长居的地方,你莫不是、莫不是,真的想要……娶他进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