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八

    裴纷冥又往前探了头，穆承雨也更进一步，侧耳倾听男人说的话：「翡氏的人能够感应錂金属，并且让錂金属以液态的形式共存。一旦翡氏遭遇近身暗刺，这麽一颗玻璃珠大小的錂金属，就足够在心脏之处展开成一层保护膜，缓解暗杀，因而称之锁心圆。」

    「这颗玻璃珠在皇族之间的流传，早就有在文录上记载，只是一直到很後来，邦联宪制後，才被跟錂金属划上连结。通常会将这颗玻璃珠镶嵌在随身的饰品上，最常以珠链的形式佩挂，因为离心脏最接近。」

    穆承雨顿时觉得手中的银色块状物体烫手到不行，有些无措与警惕道：「那你把这个给我的意思是？」

    裴纷冥安抚他道：「不必太有压力，錂金属的运用，被证实与精神力息息相关，在军方，最高级的情报官拥有着全邦联数一数二的精神力，他们也是能够尝试运作液态形式的錂金属，并不是专属於翡氏的能力。」

    穆承雨却越听越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他撇开这些不谈，又转回前面被落下的话题：「那你说说，为什麽錂金属成为了帝国灭亡的导火线？」

    裴纷冥却轻描淡写道：「錂金属的出现，彻底改变了军工业的革新，谁掌握了这个新的技术，谁就掌握了军力，翡氏倚靠的家族输了这场争夺战，这就是结局。」

    「但，又是为什麽输的呢？」穆承雨提出他的看法：「錂金属这样珍贵的东西，理论上应该牢牢得掌握在皇族的手里，他们又握有天生的优势，怎麽还是输了？」

    「因为不知道什麽缘故，錂金属最核心的机密被泄漏给了新兴贵族，仅在短短八年之间，人才与资源就被原地掏空。由位居高官的新兴贵族为首，发动了一场几乎没有流血的军事政变，武力悬殊的关系，护王势力被迫无条件投降，不到六个月之後，末代女王为了守节跳海自尽，这就是故事大致的全貌。」

    「跳海……」穆承雨心脏跳重了一拍，不自觉皱眉道：「死的时候，应该非常痛苦吧。」

    「相反来说，活着，比跳海痛苦得死去还困难。」裴纷冥客观道：「不用替她感到惋惜。」

    两人用完了咖啡与热茶，离席前，裴纷冥又绅士得替穆承雨拉开了椅子，并道：「东西跟慰问我已经带到，还请你多多保重身体。有任何问题需要协助，随时联系我即可，或是想办法来到北邦。你有我这句话—只要你一脚踏入北邦的领地，我就能提供你足够的庇护。」

    穆承雨垂下眼睫，发自肺腑道：「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却好像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朋友。我的朋友并不多，希望有一天能够给你有意义的回报。」

    「我坚信，那一天会来临的。」裴纷冥微笑道：「另外，我跟茶城的紫重云是至交，北邦外的地方我管不着，你如果有什麽事需要帮忙的，也可以联系他。你不用客气，毕竟，他欠你一份大情。」

    「紫大少？」穆承雨否认道：「他没有欠我什麽，我们互有往来，早就扯平扯清了。」

    「我说的是别件事情。」裴纷冥难得朝他眨了一下眼，胸有成竹道：「你一直待在燕京或许不晓得，他结婚了七年，终於要当父亲了。」

    他语气熟稔道：「崔璇前一年因为身体孱弱的关系流产了一次，这次终於又怀上了，紫重云高兴得又买下了一座港湾，跟港渡使用权，还能直通我们北邦的外港。」

    「……」这大户人家庆祝的方式就是很别致。

    穆承雨听到裴纷冥这麽熟悉紫重云夫妇，脑袋忽然空白了一下，话已经从舌尖溜了出来：「你跟崔璇他们这麽熟识，那你跟重影熟吗？他现在……过的怎麽样？」

    「紫重影这两年都待在国外，除了正式接管他们家在海外的部分企业，我听紫重云说，他把之前申请上的学位给读完了，再加上崔璇怀孕，紫重云应该会将海外的事情都交给他管理。」裴纷冥笑道：「这样应该算是过得不错，是吧。」

    「那真是太好了。」穆承雨温柔得笑弯了眼角。

    穆承雨的生活清闲下来以後，反而有一点不习惯，在等九狼回国的这段期间，他也只能偶尔跟九狼连连视讯，反倒是邱彩莹来陪他的时候，总是软摩硬泡得想央求穆承雨让她跟九狼多说两句话，让穆承雨无奈不已。

    「对了，彩莹，上次的事情我说要谢谢你，一直还没有实现。」

    穆承雨起身去书房拿东西，邱彩莹就跟着穆承雨的脚後跟，像只小学鸡一般开心得吱吱叫：「你是说你让我带花庆去逛街买东西这件事吗，唉呦，这种小事情，根本不算什麽，不过你要送我什麽礼物？」

    「这个礼物你一定会很喜欢，特别为你量身订做的。」穆承雨道。

    邱彩莹不禁有些得意洋洋，心想着小雨哥对她可好了，她就不相信她父亲有小雨哥专门替他准备的礼物。

    结果当她看到小雨哥从书房的电脑上，随意得抽出一个储存资料的数位方块时，本以为会收到什麽珍奇稀有的小花盆，还是独一无二由大师私房设计出来的珠宝，邱彩莹有些愣神的看着手掌上那一颗最平价的随身小方块，完全猜不透里面藏了什麽大礼包。

    穆承雨见她有些呆滞，忍不住笑道：「怎麽了，很失望吗？」

    他道：「这是一个监测宠物健康指数的小软件，你可以回去用在你的小干贝身上，它还可以在狗狗运动的时候捕捉动态分析，而且如果狗狗受伤或是生病了，它还可以初步判断是什麽原因，提供一些处置方法共你参考。」

    「这是小雨哥你做的吗？」邱彩莹视若珍宝得收了起来，好奇道：「这应该花了不少时间开发吧？」

    「对啊，是我做的。」穆承雨温和道：「没有花很多时间，我在家里也没有什麽事情，就做出来让你玩玩看。」

    邱彩莹的表情顿时若有所思了起来。

    穆承雨又问道：「上次你陪花庆去买东西，有跟他聊一些什麽话题吗？」

    花庆在穆承雨的鼓励之下，身体复原跟复健的情况都还不错，也逐渐从忧郁及厌世的情绪走了出来，他也很争气，以重返校园修业为目标，并成功补考进入燕京大学，即便是一个比较偏门的语言学系，但总归是能够回归正常的生活。

    「他有点内向，但我跟他聊天的时候，他都很专心得听我讲话，虽然回应的很少，可能是有点紧张吧。」

    邱彩莹也从穆承雨听来了花庆的遭遇，热心道：「我有跟他提过我周末常去的一家动物慈善机构，里面的同仁人都很好，他如果读书有空闲的话，我可以带他一起去活动一下。」

    「那就再好不过了，谢谢你，彩莹。」穆承雨很开心道。

    「你跟我说什麽谢谢啊，我们是什麽关系哪。」邱彩莹有些小害羞得嗔道：「而且你都跟我父亲回去家里见过小凝叔叔了，对了，你都还没跟我说你跟小凝叔叔见面，他都说了些什麽，他有教训你关於用餐的礼节跟说话的措辞吗？」

    （因为邱海凝是Omega的缘故，所以即便他比邱成鸢年长，邱彩莹还是称呼他为叔叔）

    「没有，」穆承雨莫名其妙道：「他倒是示范了怎麽帮绵羊剃毛给我看，有分使用机器跟亲手直接剃毛的方式，很有趣。」

    「……」这跟邱彩莹认识的小凝叔叔不是同一个人……

    「我倒是有些好奇，关於凝先生的伴侣。」穆承雨尝试得问道：「邱大人似乎与他的关系不是很好。」

    邱彩莹坦然得点点头：「嗯，确实，我们家的人都不太喜欢他的样子。我个人倒是没有偏见，甚至有印象以来与他见面，还觉得他看起来很温柔，而且对凝叔也很体贴，完全看不出来凝叔之所以会没有孩子，全是因为藤先生造成的。」

    「我是听我蜜姑姑说的。」邱彩莹道：「藤先生跟凝叔并不是两情相悦结婚的，以前年轻的时候，凝叔对藤楚曦非常的痴情，甚至主动展开追求的也是凝叔，藤楚曦吊着凝叔好多年，最终为了钱才答应跟凝叔结婚。

    「我姑姑跟我说，藤先生的家族，是一户式微的贵族，为了维护家底出现了很严重的财务问题，虽然表面上是合意结婚，但不知道凝叔私底下究竟给了藤先生多少的钱财跟帮助。本来我大伯父的意思是一定要签入赘条款，但藤楚曦同样来自贵族，又是Alpha，怎麽可能轻易同意，也是凝叔力排众议阻止的。」

    「这样啊，我之前去作客的那几天，他们看起来相敬如宾，甚至有点姓别错位的感觉，没想到背後是这样的故事。」

    「其实在我小的时候，凝叔还是很照顾他伴侣的面子的，在大家面前他大多是以藤楚曦为重，当然藤先生也都很有礼貌，尤其对着我大伯父跟父亲，但就是给人一种距离感，直到——」

    邱彩莹皱了皱眉头：「凝叔他第二次流产，原因是体内伴侣的Alpha信息素不平衡，他那胎听说是Omega的倾向比较大，本来就会怀的比较辛苦，而藤楚曦却以家族有事情为理由，在他的Omega孕期间，有整整一个月没有回家，凝叔一直到那时候才终於死了心。」

    了解了来龙去脉後，穆承雨能理解邱大人对藤楚曦的厌恶，而且以邱大人的能力，要让藤先生悔不当初的手段肯定多不胜数，但他没有这麽做，也没有完全撕破脸，肯定是为了凝先生，凝先生还是心软了。

    「你一定在想为什麽他们没有离婚对吧，当时我大伯父气坏了，差点要亲自动手教训藤楚曦，藤楚曦心中有没有後悔我是不晓得，但他摆出一副任打任罚的姿态，就连我姑姑软绵绵性子的那种人，都气得要求一定要离婚，而且要藤楚曦马上离开邱家，永远不准再靠近凝叔。」

    邱彩莹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是说凝叔终於死心了吗，他虽然个性一板一眼，痴心付出了好几年，但他一旦认准一件事情，就不会再动摇心念，就像他当初坚持等了藤楚曦这麽多年。」

    穆承雨能够想像邱彩莹即将说出一件让人无法忍心的事情，因为她的整张脸都彷佛身历其境得皱了起来，很痛苦的感觉：「凝叔提出离婚，藤先生并不同意，不论他是心存歉意想要补偿，还是无法放下邱家富饶的财产，小凝叔叔他做了一件非常激烈的事情，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

    邱彩莹於心不忍道：「他去做了清除标记以及切除腺体的手术，同时把腺体能够承受标记的范围全部切除，仅保留能够维持生理功能的一小部分，手术过後，他才觉得自己彻底清醒了过来，他把离婚协议书放在了藤先生那里，看他愿意留下来还是离开，都可以自己决定。」

    凝先生勇敢去爱一个人，再勇敢得负起一段感情当中的责任，每个人的人生体悟皆不同，只是凝先生所付出的代价，或许是比别人多了一些。

    邱彩莹还跟穆承雨科普了一下这种腺体切除手术，除非有危害生命之虞等因素，不然是不能执行的手术，而且除了Omega本人同意之外，还需要两个以上，二等亲以内的亲人签属见证人，才得以要求医疗机构施行。

    腺体一旦切除後，就不可逆转或是复原，而且永远不能再次被标记，也几乎等於不能再受孕，还有诸多後遗症，像是提早老化以及减少寿命。

    「会做这种手术的人，大部分是因为意外或是自杀造成腺体严重破坏，必需得切除Omega腺体才能活命，有点像是花庆那种情况，还有一种情况是——BO婚姻。」

    邱彩莹道：「Omega为了忠贞，避免有被Alpha标记的可能，切除一小部分的腺体，同样是不可复原的手术，但尽可能得保留怀宝宝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