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七

    邱成鸢知道承雨心里难受，以花庆姊姊的名义稳妥得将花庆的後事办了，穆承雨知晓邱大人是想为了他，去把那个虐待花庆又始乱终弃的人给揪出来教训，但穆承雨阻止了邱大人。

    「花庆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那个人，也没有说他恨他。」穆承雨道：「他只提到了他的姊姊跟我而已，最後说的也是谢谢两个字，代表他没有怨恨了。」

    邱成鸢就抱着他，轻吻他的额头，没说话。

    穆承雨环抱住邱成鸢的腰腹，倚在他的身上，低声陈述道：「这种新型的毒品太过分了，查了那麽久却仍是层出不穷，肯定是有上面的人撑腰。」

    邱成鸢一直都没有发表什麽意见，就充满耐性得听着他说话，多是用爱抚的方式在安慰他。

    「您觉得我说这些话很幼稚，是麽？」

    邱成鸢轻哂，好笑道：「怎麽会。」

    穆承雨抿着嘴唇，有种气鼓鼓的感觉：「那您就是觉得，如果有上面的人在撑腰，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确实是不对的，你说的都没问题。」邱成鸢耐心道：「只不过毒品流通的问题，能牵扯干扰的因素太过於复杂，你要说是有上层介入，我不能完全反驳，说绝对不可能有，但这种新式毒品的性质很特别。」

    「它以Omega安定剂的形式混入市面，增加服从性，可想而知，这对以Alpha为主建构出来的领导阶层，会是极大的诱惑力，也伴随着巨大的利益。」

    「Alpha领导阶层，」穆承雨盯着邱成鸢的眼睛：「您不会也是这麽认为的吧？」

    「让一个不驯服的Omega彻底服从，这是Alpha的天性。」邱成鸢从容不迫得牵引着穆承雨的视线，胸有成足道：「但需要依靠药物的话，只能证明他太没用。」

    因为花庆骤逝的缘故，邱成鸢照顾着穆承雨的心情，特别在去外邦出差之前，多留了一周陪伴穆承雨。

    他知道穆承雨喜欢亲近大自然的环境，也喜爱动物，专程拜访了他的一位朋友经营的私人狗舍。

    狗舍开发在半山腰，占坪辽阔，不仅主体建筑物装修精美，各项设施也是一应俱全，狗舍主人主要眷养的都是狼犬、藏敖等大型犬系，有些甚至比人还要壮硕，然而这些凶犬见到穆承雨却都像见到亲人似的，挨着跟在穆承雨身上打转。

    穆承雨跟着这些大狗们在草皮上玩，随扈就在他几步距离之外守护着，以防出意外，而邱成鸢则跟他的好友在洋房的户外阳台品茶叙旧，至於他们之间聊了什麽，穆承雨就不得而知了。

    穆承雨陪狗狗玩了一身泥，只好腆颜向屋主借用浴室来洗乾净，穆承雨也因此从女仆的口中得知，这位狗舍的主人是邦联前任总理的外甥，是个闲散贵族，与邱成鸢是大学同窗，两人交情深厚，已经认识二十年以上了。

    穆承雨洗完澡换好衣服，正要往大厅会和邱大人，却碰巧听见了屋主奇玮先生与邱成鸢的谈话。

    「……北邦按兵不动情有可原，我却才知道围剿令居然是被你压下来的，大舅听了也觉得不可思议，你向来都是最稳健而安静的人，竟然强硬压制京中的大族，实在叫人不解。」

    「难道只有斩草除根才是解决冲突的办法吗？」邱成鸢不赞同道：「有些问题值得等待更好的办法出现。」

    奇玮先生若有所思得摸着下巴，忽然问道：「你对北邦两大家有几分把握？」

    「七八分以上。」

    「我没有这麽乐观，不是不信任你跟北邦的好关系，而是对立的势力明显就在找一个临界点的突爆机会，且不说京中关系盘根错节还有调和的空间，湘城那位就明摆着跟你不是一路。」

    邱成鸢轻笑了一声，涵义不明：「道不同不相为谋也实属正常，我跟他永远不会是一路人。」

    「他跟各邦都的关系都不会太差，就连北邦也是，湘系军区也都在他的手里，他不只做到了你的平衡，甚至做到他父亲的联合，但他太年轻了，他不像你一样是以大局为重。」

    奇玮先生道：「他太年轻，经历过的东西远远不够，他不懂得政局稳定的得来不易，依我看来，他不是想复仇……他想要战争。」

    邱成鸢抚了抚巴蛇手杖上的钻石边缘，道：「不……他想要的，是别的。」

    穆承雨静悄悄得踩上了大厅的绒布地毯，两位男士早就在他进来之前暂停了交谈，同时抬起头看向他，奇玮先生外貌并不算特别出众，涵养却非常敦厚，他朝穆承雨露出充满善意的微笑，没有泄漏半分Alpha信息素。

    穆承雨伸出手，欲行握手礼，奇玮先生却自然得执起他的手，放到唇边轻触了一下，放开的同时，他露出一个讶异又茫然的表情，道：「栀子，我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栀子的香味。」

    穆承雨瞬间无助得看向邱成鸢，奇玮先生又直言不讳得解释道：「历史上最有名拥有栀子花香的人物，即是帝国全盛时期的Omega君主丰阳帝。

    「他以勤奋刻苦为名，创立统一版图後的祥瑞之治，他的肖像永远都是板着面孔，极短发搭配眼镜，隐藏住所有Omega的特徵，实在很难联想这样一位肃穆的人，会拥有栀子这般甜美而馥郁的香味。」

    邱成鸢揉着眉头，轻声提醒穆承雨：「奇玮是历史学家。」

    奇玮先生谈性不减，兴致勃勃道：「传闻末代女王囹濪的香味也是栀子，然而关於她的记载并不多，因为她的精神领域坚强到能够控制信息素，同时我们相信她是位非常优秀的錂金属操控者，在她之後，就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位天生的錂金属操控者。」

    「天生的？」穆承雨疑惑道。

    「对，目前没有任何科学上合理的解释，但从历史脉络承袭下来的实料记载，翡氏一族拥有操控液态金属的能力，而我们现代武器的发展，也顶多能将錂金属应用在复合金属的材质上，才能够被使用。」

    「难道……就没有人好奇他们天生能使用錂金属的原因吗？」

    奇玮先生忽然用一种异常灼热的眼神盯着穆承雨，他转头与邱成鸢对视了一眼，才回过头来回答穆承雨的问题：「你提出了一个很有建设性，也变相非常恐怖的问题，你有想出为什麽吗？」

    穆承雨迷惑得思考了半晌，忽然福至心灵，脸色却也白了几分：「金属是物品，即便再难开采，都有办法进行研究，然而……人却是活的……」

    奇玮先生肯首，眼神却透漏出一股淡淡的哀伤：「人是活的，即便再高贵，也有他们不再高贵的时候。」

    隔日，邱大人启行准备出公差，穆承雨昨晚窝在他怀里睡了一场好觉，邱大人早晨下床的时候，难得穆承雨也跟着醒了过来，邱成鸢见他睡饱了，於是就让穆承雨协助他打理服装。

    这还是穆承雨第一次早起在邱大人上班之前为他更衣，他光是踏进衣橱间去找一件衬衫出来，都傻在原地无从挑起，举目所见是各式各样不同品牌、季节与剪裁的西装，有条不紊得陈列在衣柜中。

    邱成鸢也不着急，又觉得他糊里糊涂的模样很可爱，就抱着他的腰站在他身後，让穆承雨做决定。

    穆承雨没有耽搁太久，选了一套比较简约的款式，正要拿起一件白色的衬衫做搭配，邱成鸢就淡淡得叫他换成另一件银灰色的衬衫，好不容易都挑选完穿上身後，邱成鸢又带着他来到收藏室。

    这收藏室就像是一座海盗的宝库，满屋子难以记帐的精品饰品让穆承雨头都疼了起来，邱成鸢没有再为难他，自行拉开了表柜，以及宝石柜，浏览了一下就挑顺眼的选戴好，转头就看到穆承雨盯着香水柜目不转睛。

    「您要用哪一种？」

    邱成鸢忍不住哂笑了一下，温柔道：「随意，Alpha的香水本来就是遮盖作用。」

    喷完香水，邱成鸢顺势将穆承雨拉到自己的腿上坐好，穆承雨也像无尾熊似的环抱住邱成鸢，不沾染一丝情欲的黏腻，而鼻息间都是刚点缀上身的淡香味。

    「你喜欢这个味道？」邱成鸢觉得被取悦，又觉得他可爱，语气越发温柔。

    「嗯。」穆承雨闷哼一声：「苦苦的……像您的信息素一样。」

    这句话就是有撩拨情欲的意味了，穆承雨却说的平静又纯真，他甚至闭上眼趴伏在邱大人的胸膛前，软糯道：「但这淡多了……」

    「我的信息素是苦的？」邱成鸢的声音非常低沉。

    「嗯……」穆承雨回味似的思索了一翻，忽然眯起眼睛，找到了最合适的形容：「像是巧克力的味道。」

    穆承雨忽然被封住了嘴唇，唇舌交缠到彼此的唇瓣湿润淌水，穆承雨被吮吻的舌根微疼，正喘匀气息，就听见邱成鸢含着他的脖颈问道：「那吻呢，是什麽味道？」

    「嗯……不可以再亲了……」穆承雨推着邱成鸢的缠吻，脖颈上的吻痕却被吸出更深的痕迹：「您、不是要出门了吗？」

    「就让他们等。」邱成鸢已经伸手解开了才刚系上的领带。

    穆承雨哪里挣得过彼此悬殊的力劲，只能抿着嘴唇，略带着点气鼓鼓的姿态道：「邱大人，现在是白天！」

    邱成鸢不禁又笑了，他微微仰抬头，对着居高临下坐在他的腿上的承雨循循善诱：「那不做，接吻就好。」

    穆承雨只好妥协得低下头，对准邱成鸢微开的唇瓣，张开嘴轻轻吸吮住男人的舌尖，像是在舔拭棒棒糖，不得要领得深入，不是穆承雨喜欢这种煽情的吻法，而是若不是他主动这麽做，就换成是邱成鸢这样对他了。

    想当然尔，两人下楼的时候，何副官已经在客厅处不知道等候多久了。

    他照样彬彬有礼得朝穆承雨打了招呼，又匆忙在邱成鸢耳边小声汇报行程，邱成鸢听了没有表示什麽，而是让穆承雨到他面前替他将钻石袖扣别整好。

    邱成鸢微微低头，就能看到穆承雨低眉顺目的模样，白皙的颈侧在衣领深处有好几枚深刻的痕迹，而嘴唇亦是红肿着又淌着水光，那条手腕纤细不堪一握，轻轻一掐就能留下青色的印子。

    穆承雨被邱成鸢扯起手腕，不明所以的抬起头，却听到邱成鸢问了一句完全出乎他意料外的话：「小雨，你有看到我的领带夹吗？」

    穆承雨第一反应是怔了一下，他根本搞不清楚邱大人的饰品柜，更没注意到刚才究竟有没有拿出来，邱成鸢提醒他：「就是平常我常使用的，上回还掉在车里，你从门缝里找着的。」

    「啊、是画眉鸟图案的那个。」

    穆承雨刹那想起了为什麽会把邱成鸢的领带夹落在车里的记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麽，脑海中倒是浮现了领带夹的样子，他问道：「您刚才没有拿出来吗？」

    邱大人露出一个无奈的神情，示意他现在身上没有，穆承雨瞧着时间吃紧，担心耽误到邱大人的行程，赶忙道：「那我去给您找出来，等我一下。」　说完，人就已经一溜烟往楼上跑去。

    何碧寒原本在跟邱大人讲公务，却突然发现自家长官没有回应他，而是全神贯注在穆承雨身上，他便安静下来退後一些，等他们亲密聊完，却又听到这两人打哑谜似的对话，一度让何碧寒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这麽早出现在邱大人的官邸。

    又瞧见穆少难得非常活跃得展现出行动力，平常总是静得像幅画的人，原来也是会做出在家中走廊奔跑的行为。

    等他回过神来，邱成鸢已然将视线从穆承雨的背影拔回来，他莫测高深得看着何碧寒，一本正经得摩娑着刚才被穆承雨亲手别上的钻石袖扣，忽然低沉下令道：「等着。」

    还不待何碧寒理解这条命令得意思，邱成鸢转瞬从手中丢了一件东西，抛到了何碧寒手里，随即慢条斯理得往二楼走去。

    何碧寒略为烦恼得苦笑了一声，只能为自家长官遇到了穆少之後才显露出来偶尔的小任性给买单。

    他将方才邱大人抛给他顾着的东西拿起来一看，顿时怔了一下，再望向两人消失的楼梯口，只能暗自叹气——看来他这一等，起码得过去两个小时。

    邱成鸢丢给他的东西，赫然就是一只画眉鸟图腾的钻石领带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