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儿小说 - 耽美小说 - ABO折旧的爱情在线阅读 - 二九三

二九三

    穆承雨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麽从花园回到了卧房。

    他只依稀记得,自己哭得伤心得不能自己,脑袋都嗡嗡发胀,好像喝醉了酒,他已经很久没有那麽放松的哭过了。

    视线是模糊的,记忆也像是全部揉皱在一起,唯独男人拥抱自己的力量,灼烫的肌肤相亲,以及那沉默又霸道的焦苦香味,牢牢的印记在穆承雨的身上。穆承雨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隔天的早晨,他从温暖的又凌乱的被窝中,不知所措得钻了出来。

    让他无比慌乱的,不是因为全身赤裸,也不是因为一身乱七八糟的吻痕,也不是身旁的始作俑者还赖在被窝里……而是他的左手无名指上,居然多了一圈冰凉又精致的东西!

    这……昨天究竟发生了什麽事?!(小雨的渣男式失忆又出现了)

    穆承雨还没想起来太多事情,一条强悍的手臂从被窝中探出来,一把捞住了他柔韧的腰肢,与此同时,男人也慵懒得埋进了他的怀里,并在他的小腹上连续落下了好几个湿热的亲吻。

    「宝宝,这麽早醒了,嗯?」

    穆承雨看着上身也是赤裸裸的男人,慵懒得埋在他的腰间不起来,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先提醒他,这个时间怎麽还没有外出上班……

    邱成鸢见他呆若木鸡的反应,完全不出所料,他温柔得牵起穆承雨的左手,在无名指上的戒环上落下亲吻,低沉道:「不能再叫宝宝了,是我失礼了。」

    邱成鸢仰起头,眉目含情得望进穆承雨的眼底,英俊的面容彷佛回到年轻时最风流多情的年纪,浓情呢喃道:「早安,我的夫人。」

    「……!?」

    穆承雨这才深刻得体会到,他昨天一定是干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

    要不是他被告知怀了身孕,不可能沾到任何酒精,他都以为自己昨天是不是偷偷灌了酒……这让他完全联想到多年前他还在国外工作的时候发生的事。

    他在国外念书的时候,邱大人偶尔就会飞到国外见他,大部分都是吃一顿饭,尔偶才会陪同邱大人参加一些艺文活动。

    而在他毕业之後进入职场,边进修学习编开发系统,随着他年资渐长,邱大人也越来越频繁得飞来国外跟他碰面。

    邱大人甚至会挑选特别的节日订定约会,像是感恩节、圣诞节等等洋人过的节日,穆承雨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邱成鸢在七夕的前一天晚上,忽然把他叫到了他下榻的酒店。

    邱大人的目的与手段都越来越明确,穆承雨从最开始的战战兢兢,到最後无处可逃,都像是早就注定好的剧本,不能单单责怪穆承雨意志力太薄弱,无法坚守那条最危险的底线,只能说,邱成鸢实在是个太有魅力的男人。

    穆承雨当时做了一件他後来再回想起来,实在是愚蠢到他都不敢相信的事情——他把自己先灌醉了,想着喝酒能壮胆!

    结果自然不是壮自己的胆,而是壮对方的阳。

    他其实是个酒量挺好的人,主要是上一世要跟着白杉城经营公司,而白杉城的酒量又奇差无比,久而久之他的酒量就练起来了,然而可能是这一世他没有浸淫在应酬的场合,所以高估了自己的酒量,总而言之他那天喝得很醉。

    到了酒店之後,邱成鸢开了一间最高级的房间,非常宽敞,穆承雨单独一个人走进来,只听见邱成鸢还在通电话的声音,却没有马上见着人。

    等待的煎熬,穆承雨满脑子想的都是:到底是什麽人会在深夜把另一个人叫到自己住的酒店……这是正常人都会有的行为吗……?

    在极度焦虑的情况之下,又先喝了一些薄酒,穆承雨此时正好瞥见在客厅角落摆放的红酒柜。

    等邱成鸢处理好事情走出来,就看到穆承雨喝的满脸通红,软软的缩在沙发角落的模样,那瓶昂贵的能够包下这间总统套房一整个月的红酒,就赤裸裸得横躺在水晶茶几上,散发出极诱人的色泽以及香味。

    简直就是最煽惑情慾的开胃点心。

    穆承雨就是在意识不清明的情况下把自己交了出去,怎麽跟这次糊里糊涂就答应了邱大人的求婚有异曲同工之妙。

    然而答应都答应了,也确实是他自己亲口点头的,经过了那麽多年,他有应该负起的责任,就这麽努力的继续活下去罢。

    经过这魔法幻境一般的一夜,穆承雨的左手无名指上多出了五克拉的重量,最开心的除了邱海凝先生之外,绝对非邱大人的大闺女彩莹莫属。

    邱彩莹不理性得冲来邱府也就罢了,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兴奋得把穆承雨拉到街上陪她逛街!

    穆承雨穿着木头色系的素色休闲服,肚子又还不显,衬得腰韧腿又长,左手无名指还带着明晃晃的大钻戒,戒指的设计自然是标准「巴蛇吞珠」的邱氏家徽。

    邱彩莹得意洋洋得把手往穆承雨的胳膊一挽,把人搂得紧紧的,还能够不彰示这个漂亮的男子是她邱家的人吗?

    反正穆承雨风度翩翩又一表人才,不知情的人看到他带着婚戒又被邱小姐亲密得挽着,肯定也会觉得是她的未婚夫。

    他们逛到了名牌专柜,穆承雨就任劳任怨得在背後掏卡付钱,邱彩莹忽然把穆承雨叫到了一个玻璃橱窗前,里面陈列的是满月珠宝,通常是送给Omega新生儿的礼物讨个好彩头。

    店员见他跟邱彩莹郎才女貌,赶紧上前招呼,又试探性得问道:「可是知道性别了。」

    邱彩莹巧笑吟吟得瞅了穆承雨一眼,又理直气壮得回答道:「还不知道性别,但希望是个Omega宝宝。」

    店员随即恭贺他们,又往邱彩莹身上拿主意,推荐了好些个漂亮的珠宝系列,还有母子款,全家福款,穆承雨都全程保持和善的笑意,悄悄得听着邱彩莹跟店员聊得热火朝天。

    邱彩莹柔柔弱弱得依附在穆承雨的臂膀上,心中却骄傲得快要藏不住表情,谁又会知道真正怀着宝宝的,是在她身边默默守候的高挑男子。

    回程的车程中,邱彩莹仍旧不可思议得围着穆承雨打转,看的穆承雨都忍不住轻笑出声,邱彩莹这才规规矩矩得牵起了穆承雨的手,无比小心道:「小雨哥,怀宝宝会不会很辛苦哪?」

    穆承雨也不知道该怎麽回答这个问题,一来是除了最开始的时候容易乾呕之外,他几乎没有怀了一个宝宝在肚子里的感觉,可能月份还小,又或者是他体质特殊,不易显怀,但他还是很有耐性得回答了彩莹:「不会。」

    虽然穆承雨已经完全能够接受怀了宝宝的事实,也心平气和得努力迎接他的到来,邱大人亦是对他破格得好,不再有矛盾,也不再有上下属之别,全然把他当作自己爱妻来宠爱。

    然而诚如邱彩莹的视角中,一切都看似平静而美好得步上轨道,只有穆承雨自己最清楚,他的身体开始衰败了。

    跟之前起起伏伏,时好时坏的症状不一样,之前的问题都能迅速找到病徵然後治疗好,这次他感觉的衰败,是一种全身性、不可逆,蚕食鲸吞,抽丝剥茧一般的剥夺他身体内健康的元素,就如同上一世最後的那段日子。

    他开始感觉到些微的温感失调,总觉得冷,又时常盗汗,还有伤口,癒合的速度明显变慢了。

    穆承雨什麽都没说,因为他早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他安静又乖巧得让做什麽就做什麽,打针抽血吃药他都欣然接受,即便单就日常生活而言,还能够用健康养胎的表象骗得过少女心的邱彩莹,但是绝对不可能骗得过邱成鸢的。

    穆承雨这日到安情局上班的时候,发现办公室有小半波人被调度去开会,他一问之下才知道,是调查局最近有合办的案子,两边跑动的会比较频繁,穆承雨也没有再细问,直接进去自己的办公室处理各个技术员回报的问题。

    穆承雨处理到莫约下午两点钟,才结束今日份的工作,正准备通知司机来接他回家,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邱成鸢如今对他的保护,几乎媲美一只国宝级濒临绝种的生物,只要他外出,都会有人随时保护在他的身侧,由於身体健康的缘故,穆承雨已经大幅度减少了到安情局上班的时间,而在他进入安情局的这段时间,保护他的人就待在安情局外头等待他下班。

    没想到居然是在被称为铜墙铁壁的安情局里面,被人钻了漏洞,看来这拦住他的男人不仅非常迫切需要跟他见面,也还要有本事正大光明得进入安情局里。

    对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等你很久了,随我到职工咖啡厅。」

    穆承雨自然认出了男人的脸孔,他有些警惕得看着对方沉郁又焦急的英俊面孔,最终还是无奈於自己的心软,不动声色得跟随对方的指示步行来到了地下室的职工休憩区。

    两人来到了咖啡厅里头半透明的隔间,对方神态自若得点了两杯饮品,点给穆承雨的是一杯温热的香草牛奶,不含任何咖啡因,直到饮料都上齐,服务生离开座位区,男人才将视线摆回了穆承雨身上。

    「这两周每一天我都有进来安情局,直到今天我才等到你。」男人黑醋栗色的眼眸浓郁的几乎黑不见底,他随後低沉斥责道:「我让你早早离开邱成鸢,你完全没有听进去!」

    穆承雨毫无畏惧得直视男人压抑着怒焰的双眸,尽量用不会激怒对方的语气,温言道:「戚莫,我相信你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後,而有充分的理由给我劝诫,我很抱歉没能达成的你心底的要求。」

    戚莫慎重得摇着头,并不想听到穆承雨说着拒绝的话,沉声道:「承雨,不管你对我的评价是什麽,这都已经不重要了,你在(本)国内已经不安全了,邱成鸢保护不了你,你难道还不请楚自己是什麽状况吗?你要我讲得多明白,邱成鸢不只保护不了你,为了你,他可能连自己都会保不住。」

    「戚莫,你胡说什麽!」穆承雨小小声得制止了对方不假修饰的言词,这里可还在安情局本部里,戚莫竟指着这里的老大的名头上骂,几乎只能用气急败坏来形容戚莫现在的荒唐。

    「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把你当作博物馆里的珍珠名画,捧在手心上供养,不是每个男人见到你,都会匍匐在你的裤底下把你当作信仰。有一群人,他们是很憎恨你的,恨到今天要是把你拉到他们面前任凭处置,他们是会冲上来像个野兽一般亲手将你撕毁,你承受得起这种仇恨吗?」

    穆承雨知道戚莫的过往有心结未果,才会像龙困浅滩一般得与自己内心的矛盾挣扎叫嚣不已,穆承雨的眸光平静无澜,清楚得照映出戚莫脸上的暴戾与愤怒。

    他轻声道:「我如果要离开,能去哪里呢。」

    戚莫没有听出这不是一个问句,他随即换上平时雷厉风行的办案态度,武断而犀利道:「这不是难事,我会安排你安全离境,先在国外避过风头,远远比你现在待在国内要安全,我明天、不,我现在就能够带你……」

    「避风头要避多久?」穆承雨不疾不徐得问道:「一个月,还是半年,再一个半年过去,我就一直待在国外吗?」

    「如果你想要活下去的话。」戚莫冷酷道。

    穆承雨浅浅一笑,否定了戚莫的误解,心平气和道:「那还不如这样,你现在就把我交出去,把你手边所有查到的资料,都交由公权力来审判,与其在国外像个货品一般躲藏,还不如现在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公诸於世,我是存是留,让现在这个国家来替我决定。」

    「这就是你心底所望,至死都要留在邱成鸢的身边?」戚莫怒目了一瞬,又换上了调查高级专员无情的面具,冷冰冰道:「即便你知道他护你到底的代价可能会吃上叛国罪,这是一级重罪,最高刑责是死刑,而且永远褫夺公权,三等亲系内一百年不得入仕,你也在所不惜?」

    「不……」穆承雨没有因为一个好友的反目而感伤,亦没有因为一个Alpha的逼压而推却,他平静得垂下眼睫,唇角露出纯善的微笑:「我不会让他出事的。」

    戚莫见他冥顽不灵,失望大於言表,也不愿意再浪费唇舌,而是亮明了自己调查局专员的身分,再次自我介绍了一次:「承雨,我是调查局专员,燕京分支部副督察,很抱歉之前从未向你坦白过身分,但是你所知道关於我的一切都是真的,作为朋友,我不希望你自投罗网,更不希望看见你坐以待毙,这些都是肺腑之言。」

    穆承雨摇了摇头,释然道:「我一点都不怪你,从未,以後也不会。」

    戚莫招来了服务生结帐,绅士得让出一只手臂,让穆承雨虚扶着站起来。

    穆承雨正要致谢,却听见戚莫趁着两人近身的片刻,以语不传六耳的音量,在他耳边道:「邱成鸢要做大保守党,接纳保皇势力,他不只是招集了所有握有兵权的保守势力,我们的消息指出,他正在频繁接触四十人名单上的人物。」

    戚莫的最後一句话,几乎像是滚烫的油渍,溅到了穆承雨的耳垂上留下了烧痕:「他在找蔚羽,他要把蔚羽背後的那个人拉回台面。」

    邱成鸢确实开始忙碌了起来,回来官邸的时间越来越晚,雕塑一般棱角分明的神情也越来越冷峻。

    但他不管多晚回家,一定会半跪到穆承雨的床榻前,掀开穆承雨身上的衣服,温柔得在他的肚皮上落下轻轻一吻。

    以前孤单一个人睡在阁楼的时侯,即便不小心感冒发了烧,穆承雨都从未觉得过冷,反而是现在他被裹进男人温暖的怀抱里,被一股带着焦苦甜香的信息素保护得密不透风,他才知道什麽是冷的感觉,因为被邱成鸢温暖的抱着是多麽的舒服又充满安全感。

    穆承雨知道邱成鸢不全然是为了他,但肯定是有一部份原因确实是为了他,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有了一些不可逆的衰败初症,那博士肯定也告诉了邱大人唯一的解决办法。

    要找到穆承雨的血亲,三等亲以内,直系最佳,旁系亦可。

    这就是为什麽邱成鸢接纳了保守势力,强出头去扞卫四十人名单这份烫手山芋,他要找到承雨的血亲,必须得先找到蔚羽。

    邱成鸢站了出来,去触碰了被搁置百余年,没有任何政治人物愿意去正视的皇室遗族的问题,这个被残暴推翻而孤立歧视的历史共业。

    虽然初衷或许是一桩私情私心,但邱成鸢此举,所能拯救的绝非少数人,无论是被驱逐者,亦或是被仇恨蒙蔽双眼的受害者。

    「你太心急了。」周奇玮被邱成鸢大刀阔斧的野心吓劝得走出了自己的舒适圈,站到了邱成鸢身边辅佐他,但他非常不赞同邱成鸢过於急躁的举动。

    「要知道现在邦联内青睐新兴派系的民意多过半数,而新兴派系对於前朝皇族依旧充满仇恨,你如今站出来披荆斩棘,最开心的莫过於保守党派跟边陲几个带兵的本营,而且你以为保皇党会对你感恩戴德,伏首称臣?错了,他们反过来同样憎恶你。」

    「在他们眼中,你跟新兴派系是一样的。」周奇玮斩钉截铁道。

    邱成鸢面容沉郁,覆手立在窗前,目视远方。

    「十几年前,就有人主动接触了保皇党,而他还是新兴派系的龙头。」周奇玮像个新闻播报员般字正腔圆:「白岩画一定对保皇党做出了很重的承诺,才取得了他们孤注一掷的信任,又或许,白岩画跟你一样,是为了同一个理由必须去跟保皇党打交道,但他的下场是什麽?」

    邱成鸢浅灰色的瞳孔一瞬间布满肃杀的威势,道:「是他做了超越人伦的事,偿命已经是最划算的代价。」

    「那如果真给你找到蔚羽背後的人,却告诉你要救人就必须以命换命,让对方仅存的王脉给穆承雨续命,而承雨又牢牢得掐在你的掌心里,你觉得在他们眼中,你与白岩画有区别吗?」

    「不要把我跟他相提并论!」邱成鸢忽然严厉得驳斥道:「事实就是他们别无选择,我才是有话语权的一方,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出四十人名单上的人,他们若是安分守法,邦联律法会提供他们宪法最基本的保障。」

    「我同意必须得找到蔚羽,最好是无声无息得找到,但如果做不到的话,就正大光明得依法拘捕他们,四十人名单本来就是一张拘捕通缉令,也只有光明正大得走进监狱里,才能真正落实邦联律法来保护前朝遗族,而且当然不会真的进监狱,政治犯向来是个广义辞。」

    邱成鸢没有马上答话,莫测高深得沉思着:「有些军系家族不会同意的,他们希望的是复僻……他们会对我丧失信心。」

    「拘捕前朝遗族的大前提是,」周琪玮用双手点了两下比出一个引号:「必须终止,即刻终止执行,并且必须经过立法程序才能重新讨论相关法令的内容。复僻是一个议题,但不是现在该出现的决策,依法拘捕四十人通缉名单,并寻求政治庇护的途径,才是最和平,最能够保障遗族安全的办法。」

    周奇玮道:「只要四十人名单成员的人身安全能够得到保障,你就赚到了一段安全的时间,而这段时间,正是承雨现在最需要的。」

    邱成鸢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周奇玮是务实笃定的和平路线派,他提出的办法肯定是最折衷,能制造最少冲突的办法,但通常也是最难达成的办法。

    然而法令一旦颁布执行,并非几个人三言两语就能够终止,且对立与冲突,往往才是推翻体制的捷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