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新工作

    两人走进咖啡厅，这时候店里只有一位拿着绘画本画速写的中年男人，是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刻，钢琴干净的音色在空气里流淌，引起了白芷的注意。突兀响起的音乐并没有打破此处的安静，而是与环境融为一体的，仿佛其本身就是一个整体。像溪流，像一个中世纪在历史夹缝里被遗忘的小山村，天空很蓝，生活很宁静。

    顾云带白芷走到水晶吊灯下方的三角钢琴旁，白芷看见那个男人宽阔挺直的后背，踏在踏板上锃亮的皮鞋，还有黑白键盘上干净的指节分明的双手。

    这个男人弹琴的时候很忘我，周围的人都很自觉的没有打扰。

    直到一曲终，他缓缓落下手臂，然后起身，扭头，看见面带痞里痞气的笑容的顾云和他身边的小姑娘。

    “嗨！托尼！”顾云如是说，然后把白芷介绍给托尼，“这个就是我说的小姑娘。”

    看见刚才钢琴弹得如此好的男人转过身来，白芷オ发现托尼是一个混血儿，五官轮廓深刻只是偏向柔和，还有似灰似蓝的眼睛，黑色的头发。一开口便是流利的中文普通话。

    “你好我是托尼，这家咖啡厅的老板。既然你过来了，就去弹首曲子试一试一一对了你叫什么？”

    “我叫白芷。”白芷只答他问的，手心里略微有些汗意。刚进门的时候，没有玻璃的阻隔，咖啡厅内装修以及祥和优雅的气氛直接刺激她的视线与感觉，然后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个几天前她工作的地方，两者比较，云泥之别。

    还有面前这个气质不凡的咖啡厅老板托尼，或许是从小生长的优越环境带给他的高贵感，还是艺术人之间对优者的敬意，都让白芷紧张，又感到虚荣。

    白芷点头，走到刚刚混血男人演奏的钢琴前面，并且坐下来，自然而然，呈现出与一种东西长期磨合而有的默契，她现在演奏的钢琴仿佛不是一架钢琴，而是一个和她灵魂拥有百分之七十以上契合度的朋友，只是这个朋友还不是她自己。

    十二年的钢琴学习，她比别人都要苦，都要用心，此刻克服紧张心理，十指指尖与键盘相触，音符由指下发出，自然铺成一曲。白芷弹着自己最拿手的曲子，优雅、动听，入神、陶醉。

    托尼脸上挂着赞赏的笑容，毫不隐藏道：“艺术人欣赏艺术人。白小姐，在这里工作，绝对不会埋没你的艺术天分。希望你明天就能来工作！”

    被绅士夸赞，白芷红了脸，心里既喜悦又兴奋，捏着手指编了个谎赶紧离开了，直到走出去被微风一吹，她才感觉到这个梦境其实是现实，这是份比之前所有兼职都要高贵的工作。

    看着脚步飘飘离开的白芷，顾云两人走进托尼的办公室，内部简约美式风格装修，坐在沙发上，顾云吊儿郎当翘着腿，从茶几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支，打火机“啪嗒”一声，便烟雾袅袅。

    托尼拿出冰箱里的冰啤酒倒在玻璃杯里，放在顾云面前，然后自己也坐在另一张沙发上。

    顾云眼神有些恍惚，怔怔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吐出烟雾语气有些暴躁：“我快被憋死了，亏你还听得那么入迷！”顾云是个糙汉子，不懂音乐，只能听出好听与否，刚刚站在大厅里，被烟瘾折磨的内心煎熬。

    托尼无奈的笑了笑道：“你这么抽烟对身体不好，得克制一下，要是拿烟酒来释放压力，效果只是暂时的而已。”

    托尼从不抽烟，偶尔喝个酒，他也总是劝顾云戒烟，可他戒不了，高中起碰了尼古丁，就戒不了了。托尼办公室里的烟，总是为他准备着。

    冰啤酒一口下去沁人心脾，想起今天那个小姑娘，弹起钢琴来似仙似梦的样子还真让他有点儿欣赏，可托尼又喟叹一声，说：“白家的教养一直很不错，要是她能一直弹琴，弄音乐，这オ是让人惊叹的！白小姐的音乐天赋也叫人羡慕，只是没能坚持。”

    听着托尼口中的“白小姐”，顾云闪了下神，然后被灼烫的温度拉过神思，手指一颤，长长的烟灰便落了一腿。

    托尼和他的相识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他那时候的事知道的人不少，只是那些人现在接触的不多，他没办法从当时的事情中走出来，但托尼这个知道原委的人，比他看得清。

    随意抖落腿面上的烟灰，香烟又点上一根。

    “我就想问问她，她姐姐现在过得怎么样……那时候她们家破产了，寄人篱下的日子难不难过…….”

    托尼那双似灰似蓝的眼睛盯着顾云，他这个旁观者，看的很清楚，顾云就是在自我折磨，但这他帮不了什么，只能看着：“阿云，你还没放下。九年了，回不去了。”

    “我懂，可我，就是想弥补一下，说声对不起………”顾云有些头疼，把脸埋在手掌里，毛茸茸的头顶和蜷缩着的肩背，像一只被丢弃的小傻狗，即便快二十六了，还难免突然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