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儿小说 - 耽美小说 - 依山在线阅读 - 三

    蔺薄云这一觉睡得沉,加上睡相不怎么好,不知什么时候从柏山客身上滚了下来,一睁眼,已是早上九点钟,柏山客早就不见了踪影。床头上摆着碗白粥,一小碟咸菜和几根油条。

    他愣了半晌,打了个哈欠,直起身子,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去衣柜里拿了件丝绸睡衣,随意地套上。

    走进了浴室,洗了把脸,用盐水漱了漱口,他总算清醒了过来。

    粥还热着,他去喝粥,安静地吃起早餐。

    他这边岁月静好,会客厅那边却暗潮涌动。

    -

    小桃上了茶,瞧了眼笑呵呵的四爷,端着托盘,悄么声地从会客厅里走了出来。她心里晓得,四爷脸上笑着,心里可不定笑,说不准在想什么,坏心眼子一多,谁也拿不准这位爷。

    她颇为怜悯蔺景——四爷指不定想着该怎么整治他呢。

    柏山客不知她想了什么,心里却真在盘算该怎么整治蔺景。院里的睡美人估摸着才醒,正吃着早餐,他得把这人请走,让自家的太太眼不见心不烦。于是柏山客笑容满面,只是一双眼睛没什么真诚的笑意,脸上的笑像是堆出来的,却没有太违和,“大哥来我这儿,倒是少见。”

    蔺景也笑,不答这话,另起话头,“怎么不见薄云?我原以为给他通了电话,他或许也会和你一道来。”

    “昨儿晚上折腾得太久,歇的晚,自然起的也晚。”柏山客暧昧地笑了一下,“现下么,应当是还睡着呢。大哥这是想他了?”

    蔺景看他笑得暧昧,也知道是折腾什么了。脸不红心不跳地摇摇头,抿口茶,“哪有什么想不想的。”他抬起眼皮子,叹气,“他和我不亲。”

    柏山客心说,哪能跟你亲?也不想想自个儿对云云怎么样,净搁这儿跟爷废话。但他面上不露山水,佯装惊讶,“竟是这样吗?我原以为你们兄弟会亲近些。”

    柏山客从前的兄弟们都死了个干净,就留下了他这么一个独苗儿。兄弟们活着的时候也没体会过什么兄弟相争或是暗害的场面,见蔺景这狗德行,只能庆幸自个儿生得好,没遇着什么妖魔鬼怪,否则要他遇见蔺景这么个兄弟,非得给他天灵盖都掀了不可。

    蔺薄云自打嫁了过来,没受过半点儿委屈,有时蔺景来柏家,他也是能躲则躲,绝不和蔺景撞上脸。柏山客从他嘴里套不出来什么话,却从小桃嘴巴里翘出来了点儿。

    小桃是蔺薄云嫁过来时,在人贩子手里现买来的陪嫁丫头,在蔺家待的不久,只和一个姑娘相识,俩人总没事儿凑一块了嗑瓜子唠嗑,却并不怎么熟。俩深宅大院里的姑娘家能唠什么,无非是今儿哪个太太换了新旗袍、哪家老爷纳了个小,又或是谁家铺子的首饰精巧漂亮,再来便是各家里的闲话。

    那丫头嘴巴严实,小桃也知道的不多,只和柏山客说,少爷小时候没少挨蔺景欺负,有时候欺负得狠了,也不敢说出去,怕挨蔺太太的手板。

    柏山客当即就明白了,这蔺景打小就欺负他家太太,看着人软弱好欺,没人疼又没人护着,就干脆往死里欺负。

    此刻柏山客的指腹在杯沿摩挲着,垂眉敛目,微微笑着,把平日里在外头的绅士斯文劲儿拿了出来,对蔺景也和声和气,态度却一直不亲热。

    几番试探,两人说话都温和有礼,里边却都是明枪暗箭,谁也不让谁。但蔺景终究是比不上柏山客这个在军队里摸爬滚打、混迹多年的老油条,看他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忍不住了,“我今儿来,也不全是为了看薄云。”

    他拿蔺薄云做借口,笑眯眯的,仿佛是真心疼爱这个弟弟似的,可实际心里边儿全是黑的,哪有什么弟弟,全一个字儿,“钱”。

    “哦,我猜也该猜到了,大哥怎么会无事来拜访我呢?往日里忙得不见人影,怎今儿个就有空来。”柏山客抓他说蔺薄云,“只怕大哥也不是来看云云的。”

    蔺景还是扯了扯他的遮羞布,挡在自己一颗黑心上,“我自然是真来探望薄云的。自打他嫁来了柏家,深居简出,连娘家也没回过几次,母亲想他想得紧。”他忽然亲热地喊柏山客的名,“要不这样,山客,你帮我把他叫来?”

    柏山客简直想要大笑三声,再大声告诉他,做梦!可他没这么干,只是颇有些为难地看着蔺景,唉声叹气,“可我也请不动云云,得他自个儿乐意,我说了也没用。”

    那可不么,蔺薄云整个儿一活祖宗,乐意就做,不乐意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甭指望他动弹一下,何况柏山客也不是天王老子,哪儿敢动他。此刻他在心里估摸着,小祖宗应当是吃完了早餐,满处找他呢。

    正想着,外头的警卫员走了进来,凑到他旁边,小声说:“四爷,小先生来了。”

    柏山客抿唇,不着痕迹地笑了下,让他先下去,仍跟蔺景说着话,天南海北地聊。过了会儿,他心心念念的小祖宗进了会客厅,看了眼蔺景,只喊了声“大哥”。

    “云云,”柏山客见他迟迟不落坐,朝他伸手,说,“过来。”

    “过去做什么?”蔺薄云嘴上这样说,脸上也表情淡漠,却还是乖乖地走到他跟前,握住了他的手。

    结果他一下子被柏山客抱上了腿,刚要皱眉,就被柏山客喂了块糕点,只好嚼着糕点不说话。

    他在柏山客怀里乱动,不要他抱着,糕点吃净了,便冷着脸说:“没点儿正形,外人面前不知道要收敛点吗?”

    这话是冲着柏山客说的,可这话听着就像是在说蔺景是个外人,当着人家的面,怎么好意思这样。柏山客低笑着应了句是,把他松开,任由他去找别的地儿坐,还把糕点给了他。

    蔺薄云吃了早餐,又被强塞了块糕点,原本胃口就不大,叫柏山客这么一喂,实在撑得慌,没带走那盘糕点。他坐在离柏山客不远的那张椅子上,窝在里边,舒舒服服地靠着软垫,这才懒懒地看向蔺景,“刚是不是说着正事儿呢?我来得不巧吗?”

    柏山客说:“正赶巧,聊着你呢。”

    蔺薄云还是那副冷脸,跟床上的骚浪样儿一比简直判若两人。他合上眼,闷闷地说:“聊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什么正事儿。”

    蔺景推了推金边眼镜,镜片后边的眼微微眯着,有点不满他这才看自己似的,说话也带了点刺儿,扎的手疼,“是有些事要说,但来时母亲特地嘱咐我,要我多问问你的近况,这才和山客聊了起来。”

    “我当自己是块烂肉,早被她给剔下来了,闹了半天还惦记着我呢。”蔺薄云听他叫山客,酸溜了起来,说的话也很毒,“甭惦记我,我怕她惦记着要怎么把我吃了呢。”

    他就该跟柏山客坐在一块儿,当着蔺景的面跟柏山客亲热,傍着自己这棵梧桐枝,为所欲为,充什么正经人。

    蔺景听他这番话,也不生气,转头跟柏山客聊了起来。柏山客听得百无聊赖,瞥了眼在那儿眼观鼻鼻观心的蔺薄云,漫不经心地朝他勾了勾手指,蔺薄云便站起了身,走到他跟前重新坐上了他的大腿。

    柏山客笑,“刚才还说没正形儿,这会子倒是自个儿贴上来了。”蔺薄云掐他的手臂,“要你管。”

    蔺景忍了忍,知道他这是没把刚才的话听进去了,又重复了遍,“山客,那批货……是不是也该放了?”

    柏山客心里冷笑,心里明镜儿似的,却跟他装傻,“什么货?我们验的那批货里可没有蔺家的东西啊。”其实东西早被他吞了,烧了个一干二净。

    蔺景见他油盐不进的,把最后一口茶喝净了,找了个借口离开了这儿,临出门,还不忘跟蔺薄云亲切地说话,要他常回去看看蔺太太和蔺老爷,别总宅在家里头。

    蔺薄云应下,没往心里去,见他从会客厅走了,大门也被关上,院里的人也清光了,这才伸出手臂,揽住了柏山客的颈子。

    “碍事儿,”蔺薄云说,“瞧见他就气闷。”

    柏山客捏了把他的屁股,“刚还一副谁都爱答不理的模样呢,现在又骚起来了。”

    “你不是就爱看我那样?”蔺薄云舔他的唇角,坏笑,“看我清冷样儿,想操我,结果发现是个浪的。”

    “你浪我更爱。”柏山客咬住他的唇,舌头钻进了他的嘴里,勾着那小舌玩,弹一下吸一下,亲得很急色,水声啧啧,在耳边很响。

    蔺薄云被他亲舒坦了,哼哼着撩开了丝绸睡衣,让他把手伸进衣服里,掐自己的小奶。他的胸乳不大,只是微微的鼓起一团小肉,用手掌恰巧可以裹住。柏山客玩了一会儿他的奶头,见那一小粒鼓涨了起来,把手退了出去,将睡衣给他放了下去。

    唇舌分离,牵出一道淫靡的丝。蔺薄云舔了舔唇,从他身上下来了,“他刚才叫你山客,酸死我了。”

    柏山客今儿没穿军装,也没件外套能给他披着,只好带着他先去了另外一个院子。那间院子没人住,但常有人打扫,因此格外的静,本来打算僻出来,做间书房,但离着蔺薄云的院子远,就搁置了。

    蔺薄云没事儿就爱往他书房里跑,大冷天儿的,他不愿意让蔺薄云跑这么远的道,就把书房设在了蔺薄云院里。

    俩人刚进屋,柏山客就按了铃,叫人拿床被褥来,说今晚歇在这儿。柏家的下人手脚麻利,很快就把被褥送了来。

    柏山客坐在床边,蔺薄云就钻进被子里,问他要了支烟,慢吞吞地吸,“你把那批大烟都烧了吧。”

    柏山客说:“他来之前那批货就被我的人扣下,然后烧了。装傻充愣,他又玩不过我,活该亏这趟钱。再说了,敢在这儿地界卖大烟,我把他毙了都不过。”

    蔺薄云吐出一口烟雾,把烟嘴儿咬在齿间,含混地说:“我今儿跟他说的话,他一准儿全都得告诉了我爹。”

    “怎么,你还害怕那老头子?”柏山客嗤笑,“手无缚鸡之力的大烟鬼,看一眼我都嫌脏。我估摸着他现在正抓肝挠肺地想抽大烟,结果蔺景没给他弄回去,正跟蔺景玩命呢。”

    “我怕死了。”蔺薄云夹着烟,湿润的烟嘴儿碰上了柏山客的唇,笑得有些艳丽,“四爷,你可要紧着疼我,多疼疼我,我才能不怕啊。”

    柏四爷叼着他的烟,吸了一口,把烟灰弹在了地上,意味深长地说:“昨儿晚上不是疼得都肿了吗?”

    “疼肿了才好,”蔺薄云撑起身子,在他耳边细声说,“我就爱你这样疼我。”

    随后倒进了被褥里,笑得颇有些孩子气,伸脚踢他,“不闹你了,说正事儿。”

    “蔺天城什么时候抽起来了大烟?我记着自打生意全都给了蔺景管,他就没再插手过了。”

    “谁知道呢,你没看蔺景也一副没力气的样儿?”柏山客朝蔺薄云吹了口雾,弹了下烟灰,“我估摸着是跟洋人做生意,抽上了瘾,又给蔺天城那老玩意儿抽了。”

    蔺薄云没多言语,用脚踩他的后腰,“这样。”

    “我出去那几天没往外头玩去?”柏山客忽然问。

    “我上哪儿玩去,”蔺薄云说,“那群奶奶姨太太的都不惜的搭理我,打麻将都不叫我呢。找李老三嗑瓜子去,一个劲儿地叫我试新旗袍,还不如在家待着跟小桃白话。”

    “怨我了,这么些天都不跟你在一块儿。”柏山客笑了起来,“可把我们云云腻味儿坏了。”

    “什么腻不腻味儿的。”蔺薄云把脚收回了被子里,丹凤眼微微一眯,舔了舔唇,话说的骚浪,“就是只要想起你,下边总流水儿,止也止不住。”

    柏山客把烟扔在地上,撵灭了火,往他身上扑,和他滚作一团,相视笑了很久,玩闹了会儿,柏山客就叫人拿来了账本,在一边的小桌上看这些账本。

    蔺薄云就坐起身,问他要了些,一块儿看起了账本,安安静静的,谁也打扰不到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