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6

    沈豫的家不在阳江，他在江锐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和他一起回了市局。

    731专案有了进展，目前已经锁定了嫌疑人。经调查，最近在阿卡尔山发现的尸首案的作案手法和当年731的手法如出一辙，几乎都跟这个案中涉及的走私团伙有关。当年的731清剿其实端了大部分走私团伙的老巢，但有些关键人物甚至逃出了边境，因此警方这些年依旧在守株待兔，暗中牵线寻找，但对外一直宣称是悬案，实际上在引蛇出洞，暗中部署。

    很多年了，当年那些关键人物在这次的线索中又逐一露头，就差等待交易时机一举拿下。

    这是上面的态度，可江锐却不这么认为。最近阳江频频出事，恐怕案情不会像之前预估中这么简单。

    他带沈豫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大家都在忙，叫了两声江副队，也没有怎么起身给沈豫打招呼。倒是小个子抱了个笔记本回来的时候撞见江锐吓了一跳，“哟，哥回来了。”

    “这是你沈哥。”江锐向他介绍，“叫人。”

    小个子立马点头哈腰，“沈哥！”

    这时，坐在角落的老李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江锐见他表情严肃，瞬间心领神会，走了过去。

    “你跟我来。”老李说着就起身了，腰上的钥匙串一晃一晃，他带江锐和沈豫来到走廊的尽头，那是他们支队有时候开小会用的会议室，有投影仪。

    老李把文件传了上去，然后在一边儿的椅子上坐下。

    “你看下这个视频。”

    视频显示的时间是苏长青被抓回来那天的日期。

    摄像头的位置在街角，视角右边有条巷子，但是来往的人并不多。一开始，视频前几分钟几乎没有行人通过，路上连骑自行车的的路人都没有。又过了几分钟，苏长青从视频的东南面出现，他穿着长长的风衣外套，脚步急促，正往外走，但边走边回头看。

    这时候，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忽然摔出了巷口，一个人穿着花短袖双臂抱头保护自己的脸，另一个人穿着黑色长袖，骑在他身上按着打。

    正打着，黑衣服忽然把花衣服往巷口里拽，两人消失在了巷子里。

    苏长青全程背对着摄像头，期间甚至回头似有若无地瞥过一眼，但始终没有进过巷子，也没有打电话报警。

    画面似乎静止了几秒，巷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苏长青忽然疾步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一把黑色的零零碎碎的东西被扔了出来。苏长青死死抱着花衣服滚作一团，不让他挣脱，但也许是他力气太小，花衣服朝摄像头北面的街道跑了，黑衣服不知所踪。

    随后，警方就赶到了现场，把苏长青带走了。

    录像播放在这里停住了。

    会议室里的几个人都不言语，老李不敢去看江锐脸上的神色。倒是沈豫把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苏医生从进巷口控制住歹徒到把枪拆了扔出去，用时一共...”

    “7秒。还是在被人干扰的情况下。”江锐回答，他把头低下去，舌头滑到口腔右侧，把脸颊硬生生顶出一个包。

    “嚯，我们好久不练了，都不一定能7秒拆的完...”沈豫接着说，“你把那个片段再放一下。”

    录像倒回去那段重新播放了一遍，江锐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没有接话。

    “所以，是这样。这两个人呢我们最近确定了身份，他俩是秦楚工厂的务工人员，因为一点民事纠纷所以打架，然后这个枪也是假的，玩具仿真枪，可拆卸。苏医生呢，可能和其中的一个认识，所以一开始这两个人打架他就没走，然后才被卷进去的。”老李后半段还没说完，沈豫就听出了这番话的弦外之音，他想说这件事不是完全和苏长青没关系，希望他能来协助调查，理清整个案件经过。

    “也成，我们把苏医生接来吧，然后让老李带着做个笔录应该就结案了，你稍微回避一下，问题不大。”沈豫拍了一下江锐的肩膀。

    “对，如果中途他有什么不舒服，我们立即把他送出来。”老李补充道。

    苏长青被送出来的时候是晚上，江锐的车停在门口等他。

    “问什么了？”江锐上前去迎他，观察着他的脸色。

    “没问什么，就做了个笔录。”苏长青言简意赅，“其中一个是病人家属，那天在路上碰见我说要说点事，然后有个人遇见他就打起来了，本来不想管，但是我看他掏枪了，怕伤到人就去帮忙了。”

    江锐看着苏长青因为疲惫而垂下的眼睛，硬生生把后半句想问的话吞了进去，“回家吧，今天我让阿姨回来了，以后给你都吃点营养的。”

    苏长青上了副驾驶，拉好安全带后，很快就把头靠在小枕头上休息。

    江锐发动车子，缓缓驶入大道。

    路上没什么车，他开得慢，时不时回过头去看苏长青的侧脸。

    “想说什么？问我为什么会拆枪？”苏长青的手从脸颊滑到下巴上撑着，偏头去看江锐。

    江锐回过头去，刚好对上他漂亮的，风情万种的眼睛。

    夜色浓郁，有几缕温暖的风飘进车内，带着不远处的花香，黑暗处，苏长青的眸子带着一点点漂亮的琥珀色，宛若玻璃珠。

    江锐看了眼后视镜，“这有什么稀奇的，你儿时在沈妈妈那儿长大，她本来就给你们上过很多擒拿格斗课，咱俩谈恋爱那会儿你射击就比我强，会这些很正常。”说话间隙，他还怕苏长青贪凉吹风头疼，把副驾驶的玻璃很快升上去了。

    苏长青没有接话，他好像带有一点点笑意，又好像没笑，“这么说倒也是。”

    两人没再说话。

    车子逐渐往市里北边开去，就要到海滨那边了，风凉了起来。

    江锐的一只胳膊搭在车窗边上，肘部贴着玻璃。顷刻间，忽地感觉有股渗人的凉意从胳膊迸发，一直攀上了他的脖颈，直冲天灵盖。

    他想起来一件事。

    沈富村是个主打儿童健康成长的福利院，虽然每年会有很多人自愿来这里教孩子们一些特别的防身术或剑术，但不可能会允许涉及到教授儿童拆卸枪支。很多没被领养的儿童在成年之后就不被允许一直待在那儿了，况且，苏长青在未成年前，早就跟随养父母离开了那里。

    江锐的目光又重新落在苏长青身上，但，不带着任何审视的。

    车内很昏暗，偶遇路灯的光亮时，它们会穿过玻璃不间断地落在他的脸上，身上和睫毛上。

    他在此时此刻非常安静，呼吸均匀，连睡觉都看起来那么漂亮。他现在已经是他的另一半，他们朝夕相处，坦诚相对。而他，肚子里还怀着他们的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