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告白，坦白
7点55分的预备铃响起，叶秋的一条腿搭在地上刹住车，将自行车推进车棚里。他拿下车筐里偏大的书包，背在肩上，走向教学楼。在接近楼梯时，已经隐隐听到了高三年级早读的声音。走上三楼，左拐第三个教室，从后门进去，刚进门就看到大家或是传着作业，或是奋笔疾书，或是四下转头聊天的景象。“叶秋，数学！”课代表朝着叶秋举了举手上的一沓卷子。“还有英语！”英语课代表象征性地跟着喊了一嗓子，人却在盯着另一张卷子，奋笔疾书中。 “好，马上。”叶秋回到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上，放下书包，拉开拉链，拿出两张试卷，一本褐色作文本，依次按科目交好了作业，他将作文本轻轻放在了伏案补觉的语文课代表桌上的那沓全凭自觉收来的作文本上，上面写着字迹娟秀的：高一（3）班，叶秋。 回到座位上，趁着上课铃还有两分钟响起，叶秋从抽屉里偷偷拿出手机看了眼，点开微信上置顶的红点，头像是一片漂浮在清澈泉水里的红叶，“早上好，秋秋。” “秋秋要快一些哦，是不是又快迟到了？” “早。” “没有，赶上了。” 叶秋回完消息后，熄了屏，把手机放进抽屉。他推开左边的玻璃窗，一手撑着脸，看着窗外，有些凉的晨风轻轻撩起他细软的发，拂过他白皙的脸。今天天气真好。他想。看着遥远的淡蓝色天空上，有几缕清淡的云，映在他浅棕色的瞳孔里。 第二节课下课，这是大课间，有20分钟的休息时间。叶秋拎着水杯，上了一层楼去接水。他盯着透明杯壁上贴的猫猫贴纸，发着呆，早晨的困意还没有完全消散。一只修长的手伸上来关上了常温的龙头，水还没接到一半。“天气转凉了，还是喝温水比较好。”清朗的声音传到耳边，叶秋回过神，看着自己的杯子被移到了热水的龙头下，兑了三分之一的开水进去。盖上盖子，放到自己手里，手里暖暖的。叶秋微微抬起头，看到上方正对着他浅浅笑着的林琅，轻轻向后，靠在了他的身上。 林琅顺势揽住了他，将他拖到了一边的空台上，从后面将他拥了个满怀。低下头在他的颈窝里蹭蹭，深吸一口气，小声说道：“一晚上没见了，好想秋秋。” 叶秋心里有点酥酥的，四肢都有些发软，“嗯。”他回道。然后转头，轻轻在林琅脸颊上印了印。 林琅呆了下，抱得更紧，头埋得更深了。他蹭开了一些领口，在叶秋的颈窝细细密密地啄着。 上课铃响起，叶秋推了推林琅，林琅慢慢地起身，替他拉好领口，遮住刚刚烙下的小红点，摸了摸叶秋细软的发，说：“中午放学在教室先别走，等我来找你。” 叶秋拖着有些软的腿回到了教室，嗯，好像没那么困了。下一节是化学课，化学是叶秋的擅长科目，在老师还在讲着金属元素置换反应时，他悄悄拿出手机，点开对话框：“想吃肉末豆腐。”过了5秒，对话框弹出：“好，我让阿姨准备。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嗯，他摸了摸平平的肚子，想了想，“好像没有了。” 在中午放学铃声响起的前几秒，几个坐在靠门口位置的同学已经摆出了冲刺的姿态，好像冲天炮，只差火柴一点就会冲出去。铃响后一两分钟，教室里已经只剩零零散散的几个人，随着最后几个结伴的女同学走出教室，老师也拔下了u盘放进包里，准备离开。叶秋安静地呆在座位上，看着今天数学课上有些没听懂的题。他盯着抄下来的那个公式，时不时转一圈笔。这时，手中的笔被拿下，工整好看的数字公式刷刷地写在他的笔记旁边，和老师给的式子不同，是另一种解法。叶秋的视线随着笔尖流泻出的字迹移动。“这道题，换一个函数方程解，步骤会减少很多。”随着最后x=2的答案的写出，林琅等了一会让叶秋消化，等他看完后，轻轻地问：“这个方法可以看得懂吗？” “看得懂。”叶秋抬头，浅棕色瞳孔映着少年清俊的轮廓，“好聪明。”他补上一句。少年温柔地笑着，“秋秋也很聪明，一下就会了。走吧，回家吃饭。”他牵起叶秋的手，带他走出教室。叶秋站在门口，看着少年替他关好灯窗，锁好门，重新牵起了他的手。 回到家后，已经可以闻到餐桌上飘来的阵阵香味，阿姨已经走了。叶秋蹬上自己的小熊猫拖鞋，被林琅牵着走进卫生间，挤了两泵泡沫洗手液，修长的大手包着纤细白皙的小手，仔仔细细地揉搓洗净。叶秋偷偷地抬起眼，看着镜中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多一些的少年，渐渐红了耳垂。少年看到了，心痒得不行，低下头吻了吻红红的耳垂，仍觉不够，轻轻地吮咬舔弄着。 “呜...先吃饭...”叶秋朝另一边缩着脖子，红晕晕染上了白净的面颊和眼尾。 叶秋第一次见到林琅是在高一入学的开学典礼，作为高二的优秀学生代表发表欢迎演讲。当听到林琅的如泉般清朗，又带着沉稳的少年音时，悄悄红了脸。他有些音控，打游戏时听到声音好听的小哥哥或小姐姐开麦交流，都会有些小兴奋，下意识操纵英雄表现得好一点。但他从来不开麦，一是性格使然，二是怕自己打不好会被喷。但其实他的声音也很好听，像泉水流动，清澈又干净。 林琅第一次见到叶秋是在新生报道当天，他作为老师助理引导着新生注册流程。他刚替一位同学处理好手续，抬眼一瞥，就看到了他。一个清凌凌的男孩子，亭亭地立在那里。风一吹，黑色的裤子就勾勒出细直的轮廓。 “同学，需要帮忙吗？”他被吸引了。 之后，林琅在课间、体育课遇到过几次叶秋。他从每次的打招呼，到聊上几句，再彼此互换了微信。 学校很大，作为s城着名的私立学校，包含了从小学部到高中部，其高中部更是要求极高，除非本校优等生直升，否则得中考成绩全市前500才能申请。与高额的学费匹配的，是媲美一所大学校区的场地，设施一应俱全。学校绿化做得很好，也是很多小动物的栖息地，春天燕子喜欢在高楼层的班级顶筑巢，茂盛的绿化带常有被学生们喂得胖胖的小猫出没，紫荆花树四季有两季飘落如粉雨，林立路侧。 在体育课撞课的时间，林琅常常带着叶秋来到紫荆花道下，时而走走，时而一起坐在长椅上。聊聊学校，聊聊爱好。多是林琅在讲，叶秋听，不时接上几句。 下课后，林琅经常会带着叶秋去找那只橘白色的猫猫，带着准备好的罐头，靠近绿化带敲一敲，猫猫就像被召唤了一样，在五秒之内必现身。猫猫的毛皮很干净，也许是久被学生们疼爱，与家猫相比，也许只是少了一个特定的主人，但是多了自由的场地。叶秋很喜欢猫，在他小学时也养过一只捡回来的小猫，感情很好。但自从父母离婚后，一起居住的房子被卖掉，猫猫也被爸爸送走，没能陪好小猫一生，一直是叶秋心里的一个疙瘩。 少年时的悸动总是这样容易。说不好是谁先开始，也许是两人同时发觉了对对方的好感。林琅率先告白，在紫荆花雨下。他轻轻拿下飘落在叶秋发间的花瓣，诉说了对他的喜欢。 “秋秋，我喜欢你。”他顿了顿，“喜欢秋天，更喜欢你。” 叶秋也喜欢他。但是他要比所有少年人都少一份勇敢。他有一个对他而言如同被扼住咽喉的秘密。他敢喜欢，但他不敢与人在一起。他怕。 “......” 少年淡棕色瞳孔里的欣喜、不安、胆怯，尽数落入另一个少年的眸中。 他也是喜欢自己的。林琅清楚地感觉得出。 “没关系的，秋秋可以先想一想。等你想好了。”他轻轻抱住了面前清瘦的少年。“就收下我这个男朋友吧。” ...... 告白过后，林琅对叶秋的关照愈发明显。主动帮下课的他提书包，帮他打水，给他的水杯上贴猫猫，在偶然碰到叶秋去小卖部时，在结账前及时递上自己的饭卡，在他单科小考没发挥好时，及时安慰他，在课余时间给他开小灶等等。 叶秋从小有些缺爱，不是父母不喜欢他，他们只是更爱自己。在叶秋四年级时，他们离婚后，都各自选择了自己认为更好的生活。叶秋被判给了爸爸，爸爸自离婚后就给叶秋租了一间房子，自己搬出去创业了。妈妈负责给他的生活费，但同时也有了另一个幸福的家庭。他从小就很懂得自立，也许不是主动的，但对他而言也是一个好处。对于这样的家庭来讲。只是有时想要找个人说说话，说点什么都好，身边总是少一个亲近的人。渐渐他就习惯了，减少了分享欲，也就减少了开口的时间。 在感受到一个人对自己的喜爱以及关照时，他的悸动，甚至于喜爱，滋生的速度极快。 想要多靠近他。想要多和他分享。想要人关注他。想要被爱。 终于在一天晚自习后，叶秋将内心中翻涌许久的冲突释放了出来。 他拉着林琅，来到早已空无一人的楼梯转角。在远处夜灯的光亮中，对着少年清俊的轮廓，轻轻地说：“我喜欢你，好喜欢你，林琅。” 没等看清少年脸上的神色，他急急地拉了下少年的手。“但是。”他示意少年弯下腰。 少年一手任他拉着，一边弯腰靠近他，耐心地等他说完。 “但是，我不算一个真正的男孩子。”他声音有些抖，他尽量控制了，可说出口还是明显听得出。 “我这里。”他手心冒着冷汗，拉着少年的手靠近自己的下体。“天生的，这里长了个...女孩子的东西”他说不出那两个字，“我其实，其实是个双性人...”他浑身都出了一层冷汗，夜风一吹，更是打了个抖。“你要是...” 他还没说完，少年就抱住了他。像一件及时的挡风外套，轻轻地，裹住了他。 “你是什么样，我喜欢的就是什么样。” “没有要是。” 他不再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