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在阳台抽烟

    家里虽然多了一个陌生人，但是我却并没有觉得十分不方便的地方。可能是因为他既不是异性，又被我划分成了父亲的归属，所以我对他不甚在意。再加上我是走读生，他们也要工作，每天大概只有在吃饭的时候会短暂见面。

    我之前说他似乎个性冷淡，但在无意中观察到他跟父亲的相处后，我又认为并非如此。他对父亲很温柔，我曾经看到过他抱着父亲，轻轻地抚摸着父亲的头发。而父亲更不用说，总是用一种十分依恋的眼神看着他。当然应该如此，要不然他们又怎么会成为恋人呢？恋人不就是彼此相爱吗？我懂这个道理，所以更觉得不爽。庆幸的是，至少我没有撞见过他们之间更加亲密的行为，比如说做爱，要不然我肯定会当场吐出来。

    他对我也谈不上恶劣，仅仅是不亲切而已。不过一般来说，为了得到接纳，继父继母这类角色不是会尽量讨好继儿子吗？虽然我们之间不是这种关系，但感觉也差不离。

    因此，我揣测他可能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可能察觉到了我的态度冷淡且随意，所以他不想热脸贴冷屁股。又或者他同我一样，也把我划分成了某类归属，我仅仅是恋人的儿子而已，没必要多慎重地对待。当然，这些都只是我无事时胡思乱想想到的可能性而已，并未真正放在心上，反倒觉得自己挺无聊的。

    有一次我半夜起来上厕所，出来的时候还是迷迷糊糊带着睡意的，上完之后却一下清醒了。我突然想去阳台吹吹风。

    我走到阳台，发现阳台的小灯开着，昏沉的光把黑暗打破。我不知里面有人，只以为是谁忘了关灯，仍往里面走去，就看到了他背对着在阳台抽烟。我霎时惊怒，因为阳台上有好几盆我精心养殖的多肉，我认为它们是这个家里唯一属于我的东西。他站着抽烟的位置旁，就是那些可怜可爱的小多肉们，我担心他是否会把烟灰抖落在多肉盆里。父亲上次带回来的朋友就做了这种事，明明有烟灰缸，却非要把别人珍惜之物当做承载污秽的东西。

    我借着微光看到那缕烟雾不绝，终于忍不住出声。

    我讨厌别人抽烟。我说。

    这是一句没理且自我意识过剩的话，好像认为自己的喜好必将得到重视似的。

    他被我的开口吓了一跳，大半夜身后突然有人说话，任谁都会被吓到。

    他转过头来看我，慌慌张张把烟头按灭在花盆架上，然后举着手作投降状说，抱歉。

    抱歉？这很无厘头，无论是他的道歉还是动作都让我感到困惑，像不知所措的人做了不自然的反应。我突然福至心灵地意识到，一直以来他对我的态度并不是冷淡，而更像拘束。

    为什么呢？合理的解释是，人在不熟悉的人面前都会因为不自在而拘束。果真如此吗？我像是抓到了什么细微的东西，但又因为不够明确而无法得知那到底是什么。

    在我意图在混沌中捕捉什么时，他突然问我，你怎么出来没穿鞋。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忍不住有点尴尬。现下正是盛夏，一点都不冷，我出来时尿急，为了贪方便就赤脚了。

    我要回去睡了，晚安。

    我蜷缩着脚趾，逃似地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