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餐桌

    那几天的单独相处仍未使我认清许哲西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反而更加困惑。

    他有时对我像长辈对待小辈，趁我爸不在，就想替我爸管我一样。有时又特别宠我，我半夜故意把他叫醒，要他出去给我倒水，他也愿意。虽然这愿意是打了折扣的，他会烦不胜烦地捋头发，我几乎觉得他要骂我了，他又像拿我没办法一样叹着气起来。

    我觉得许哲西一定是对情人特别好的那种人，不知道他对我爸是不是更好。

    使我困惑的事在于，他对我似乎并没有欲望，明明我已经做得很明显了——故意凑到他耳边讲话、枕着他的肩膀、摸他的头发。这些行为都是我从网上学来的，我觉得都算超出正常相处的暧昧行为了，可他既没有制止，也没有引导我更进一步。他像是无知无觉一般，对我的主动既不尴尬也不享受。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难道是我自作多情弄错了吗？还是我这个人对gay没有性吸引呢？

    因为这样的自我怀疑，我又在那个软件上发了自己的照片，而且是尺度比较大的照片。第一张是裸着上半身的对镜自拍，第二张是穿着运动短裤的大腿照，都没露脸。我对自己的身材还是挺有自信的，我平时喜欢运动，最爱打篮球，虽然看着瘦，但周身都是一层薄薄的肌肉。

    不过以我浏览这个软件的经验来说，gay们好像更喜欢那种很夸张的肌肉男。

    我爸回来那天我们也是去外面吃的饭，而且去的是许哲西开的餐厅。那是一家看起来很高档很有格调的西餐厅，还有人在大厅弹钢琴。我作为一个家庭条件一般的高中生，在过往的人生中还没有来过这种环境的地方，难免有点拘谨，幸好我们进了包厢，不是在大厅吃，要不然我肯定更不自在。

    他们俩拿着菜单问我想吃什么，我说我不想吃这些。我爸立刻为难地看着我。而许哲西头都没抬，自作主张地帮我点好了菜。我说不想吃其实不是真的有多不想吃，更像是心烦就胡乱搪塞而已，短短几天，许哲西已经比我爸还要了解我了。

    我坐在他们对面打量他们。说实话，要是跳脱出儿子这个身份，我会觉得他们两个看起来挺配的，许哲西看上去气宇轩昂，我爸看上去温文儒雅，俩人的对视动作间又自有亲密情意，一看就是一对恩爱恋人。

    胡思乱想中，我突然发现每一次一起吃饭都是他们两个坐在一起，我一个人坐在对面。本来觉得这样也好，方便我观察，但现下又有点不是滋味起来。对许哲西来说我肯定不是更加亲近的那个，这没什么好讨论的，但为什么对我爸来说我也不是更加亲近的那个呢？真是重色轻儿。

    我想到此，心里颇不痛快，伸长腿踢了许哲西一脚。

    许哲西抬头看我，像是想说什么，又被我爸凑过去讲话的动作给打断了。如果是我爸不在那几天，我这样作怪，他就会认真问我怎么了。什么都没有，我就是胡闹，就是欠，就是想惹他而已。我自己也知道，我现在在许哲西面前有点恃宠而骄。也不全是恃宠而骄，更是仗着许哲西不止宠我，而且什么都不会对我做。他对我快比我爸对我还要好了，但我猜想，他对我爸应该也比对我好。

    所以其实还是他们两个坐在一起，而我一个人坐在对面的境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