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我等了你一夜。
楚淮瞬间一僵。 他有点不敢回头，兀自将大衣挂到衣帽架上，语气寻常地道：“昨晚结束的时候看了眼时间，有点太晚了。想了想回家大概会打扰到你休息，就没回来。” “不是说过了吗，这里是你家，没人会嫌弃你。”楚湛走过来，视线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上，让楚淮羞耻又狼狈，“家本来就是无论多晚回来，都会一直等着你的地方。” “……抱歉。” “纯纯，别总是只会道歉。”楚湛走到他身边，低下头帮他解还没来得及拆下的领带。似乎是楚淮的低头认错让他的怒气减轻了些许，他语气稍缓，温声道：“昨晚去哪儿了？我等了你一夜。” 楚淮呼吸瞬间一滞。 对方像是没察觉到他的僵硬，平常地将领结解开，接着又说：“打电话问了罗颂，他说把你送到地方之后就被你赶走了。主办方那里也没有看到你的影子。又不接电话，前阵子又出了那种事情……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会想不开么？” “……对不起。” “每次都说‘对不起’，下次还要再犯。这种道歉没有任何说服力。”楚湛说，“纯纯，你知道么。哥哥对你的道歉已经听的有点厌了。” “……”楚淮被说得哑口无言，垂眼沉默了一会，才干涩道，“下次我会注意的。” “嗯。”似乎是终于摆足了长兄的威严，他随口应了声，将楚淮的领带抽进手中。随后像是不经意般道：“是去找江遇澜了么。” “……嗯。” “你俩是关系好，但也记得保持距离。”他把领带缠起来，丢到一边，慢吞吞道，“他年纪也不小了，一直单着，把快把叔叔阿姨急坏了。听说前几天江叔叔还张罗着给他相亲的事，你总过去找他，怕是容易被人给误会。” 怪不得，江遇澜连过年都没有回家。 楚淮僵住，瞬间被楚湛的这短短几句话搞得脑子嗡嗡直转。他滞住半晌，才感觉理智缓缓抽回了一点，强装平静道：“嗯，我清楚，以后会注意的。” 楚湛见状，微微叹了口气：“眼圈都青了，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先不说这个，早饭吃了吗，要是没吃就去换件衣服下来，然后再去休息一下吧。” “不用了，等等我换件衣服就出门。”楚淮说，“刚刚明萱给我打了电话，想让我陪她玩半天。我答应了，过会儿就走。” 楚湛闻言皱眉：“她不好好呆在家里，拽你出去做什么？” 楚淮当然也不知道。只是比起楚湛，他更没有资格和理由拒绝对方。便只好说：“反正我也没事，刚好出去转转散心。” 见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楚湛揉了下额角，冲他挥了下手。楚淮垂眼道了句别，拿着手机上楼换衣。 他和沈明萱约在下午，现在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虽然看着还长，但因为距离稍远，其实也最多再在家呆上一阵就得离开了。他从衣柜里随便挑了套常服，把身上的衣服丢进篮子，然后给对方发了条短信，拿上车钥匙下楼。 车刚驶出车库，远远的，就看到有人站在路边，四处张望。见到楚淮的车开出来，他脸上立刻露出喜悦的笑容，连忙朝楚淮的方向挥了挥手。 楚淮愣了愣，将车停下，他便一路小跑到楚淮身边：“纯纯哥，你现在是要出去找小萱么？” “嗯。”楚淮微微点了下头，“怎么了，有事么？” “其实今天我也打算一起去……”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窘迫，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本来刚刚打算和哥说一下，结果看楚湛哥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就没敢提。”话罢又笑，“看来我出来得还很及时，刚好遇到哥的车载我一程。” 楚淮倒是没想到他居然是来说这个的，不免有几分惊讶。在他印象里，沈明殊虽然是沈家三个孩子里年纪最小的，但打小就很稳重。其他无论是明栩还是明萱，都多多少少有点不太着调。没想到如今男大十八变，居然也变得和明萱一样爱玩了。 直到这会儿，楚淮才清晰地认识到，有些事确实一晃都已经这么多年了。 他对沈明殊淡淡嗯了声，看到对方很高兴地跑到自己旁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把门关好，脸上带了几分拘谨。便说：“你和明萱商量好今天要去哪儿了么。” “我听她的。”沈明殊立刻冲他笑了一下，表情放松了些许，“反正我一个人呆在家里也很闲，不如出门陪陪她。况且哥刚好也在，就算是小萱一个人玩嗨了，我好歹还能有个人说下话嘛。” “……”楚淮倒是没想到他这么直白，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过了好久，他才应了声，说：“偶尔说说自己的想法也不是什么坏事。” “那我要是说了，哥愿意陪我一起去吗？”他眨了下眼睛。 “……只要你不介意。” “我巴不得哥来陪我呢。”他顿时笑了起来，和沈明栩很像的眼睛微微弯起，伸手给楚淮指路道，“哎，哥不是走这里，要往那边拐。最近这边在修路，以前的那条道走不了啦。”接着又哂，“好了，我不说了。难得哥愿意陪我一起玩，我得好好琢磨琢磨去哪个地方好。” “嗯。”楚淮随口应了一声，便专心开车。俩人绕到临近见面时间，才总算磕磕绊绊摸到了地方。沈明殊一边嘟囔着从车上下来，一边说：“我果然还是应该听哥你的话，下次绝对不惯着她乱选地方。我坐都快坐烦了，哥你得多累啊。” 楚淮从车上抽了瓶矿泉水撂给他，把车锁上。听到这话，敷衍地说了句“还好”，便站在车旁，垂眼给沈明萱打了个电话。 实话说，他其实不太敢面对沈明殊的。哪怕如今对方对他异常熟稔，像是再也没记恨过以前的那些事，他也依然觉得像是有根难以拔除的刺，硬生生地横在了俩人之间。 稍微靠近些许，便要被扎得鲜血淋漓。 楚淮正走着神，忽然感觉旁边轻微闪了一下。他下意识抬眸望去，却看见沈明殊拿着手机，噙着笑摆弄屏幕，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察觉到楚淮投来的视线，他连忙抬头，解释道：“小萱刚刚找不到地方，我就拍张照片给她看看。不过刚刚一不小心把哥也给拍进去了，就……可能灯有点闪到。” “没事。”楚淮看了眼尚未接通的电话，问道，“怎么样，找到了么？” “刚刚我看她说快了，在楼下，还差几步。”沈明殊说。 说话间，熟悉的铃声自远处传来。很快，扎着高马尾的沈明萱便抓着包一阵哒哒哒跑到俩人身边。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但在看到楚淮的一瞬间脸上又扬起了笑容。过了一会儿，炫耀似的拿出了手机，指着上面的图说：“你还说我找不到地方，看，我不是找得很准么！” 沈明殊便笑：“那还不是因为我给你拍了照片？” 楚淮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默然片刻，把车门拉开示意她上去先坐着休息。沈明萱快快乐乐地应了一声，从他身边侧身进车，露出小半手机屏幕。楚淮这才注意到俩人刚刚说的“照片”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注意到他视线，沈明萱抬起头，看了看自己手机的屏幕，接着又笑。她落井下石似的把手机拿了出来，放到楚淮眼前，一边说：“哼，明殊那家伙可坏了。说是拍照给我指路，我怀疑他假公济私，专盯着哥拍。还好我够聪明，马上就从别的地方看出来你们在哪里了。不然还得挨他一顿嘲笑。” 她得意地冲沈明殊扬了扬下巴，然后被后者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别乱说。” 楚淮愣了愣，注意到沈明殊脸上一闪而逝的窘色，瞬间从那遮掩下隐隐察觉到了一丝别样的味道。他把手机放下，收进口袋里，状似平淡地道：“今天要去哪儿玩，都规划好了么？” “好了呀！”沈明萱把手机切了个页面，指着上面的路线说，“今天我们去这里，按计划把地图上的景点都逛一遍。”说完，便往车下跳，“走走走，今天我们要跑好多地方呢。” 楚淮侧身给她让了个位置，看着她兴冲冲地往前跑，只能说：“慢点走，今天不赶时间，别这么急。” “嗯嗯嗯。”沈明萱满口答应，胡乱点头。 “……” 根本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楚淮叹了口气。 忽然，耳边传来了一句带笑的安慰：“哥不用叹气，她本来就是这样的嘛。要干什么都乖乖的听话，那可就不是小萱了。” 楚淮侧眸瞥了他一眼，却看到他抿着唇朝自己笑了一下，脸上还残留着心思被戳破后的薄红色。他摸了摸鼻子，好像有几分心虚。说完这句话便又低下了头，很快跟着沈明萱的背影追了上去。 和小时候是真的一点不像了。 楚淮垂下眼睛，一时间竟觉得有点好笑：以前是乖宝宝爱哭鬼的姐姐现在变得无法无天，是沉稳小大人的弟弟反而变得羞涩了这么多。 时间可真残忍。 他迈步跟上走在前面的人，忍不住微微走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