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此后秦淮便没了鹤不归,多了一处醉花间
秦淮河畔近来甚是热闹,醉花间的老板凭借自家美人赚得盆满钵满,说起醉花间老板,那是称得上绝色,要说楚时清是他醉花间的头牌舞姬,长相清冷给人疏离之感,那老板就是一朵妖孽的花,无论外表还是内里专魅惑人心智。 民间话本子也爱拿醉花间老板当主角,什么达官贵人为爱投掷千金,抛妻弃子,亦或是赶考书生遭其诱惑,还有写得更精彩说他男女不忌。 当下话本子卖得最火热的就是醉花间老板和他头牌舞姬的故事。 “你又去勾搭哪家少爷了?”宿骞江半躺在床榻上,身旁几位美人殷勤的伺候。 榻上之人魅眼含春,长相十分妖孽,右眼尾的红色胎记更是为这张脸锦上添花。 “萧家二少爷,萧霁尘你知道吧。” 宿骞江突然来了兴致,“哟,萧成大将军的儿子,我大抵知晓你的喜好了,你就喜欢那些干干净净纯情郎。” 楚时清没理会他,自顾自看彩舫上的美人跳舞。 “你口味刁得很,一般人入不了你的眼,”宿骞江抬手示意伺候的美人下去,继续道:“只管风月不谈感情,楚时清,你可遭了不少公子少爷的心。” “难不成你还要谈感情?”楚时清鄙夷地看着他。 宿骞江挑眉,“当然,我不像你心冷得跟石头似的。” 谈话间,陈誉撩开珠帘进来,然后递给楚时清一个精美的盒子,“公子,是萧二少爷让我转交给您。” 一旁的宿骞江扬起嘴角,笑道:“你看,得我心之人这不说到就到。” 楚时清撇了他一眼,自然接过陈誉手里的盒子。 盒子装的是那天萧霁尘准备送给楚时清的茶叶,当时场面一度混乱,萧霁尘终是没能亲手将这礼物送到他手上,后来他找到陈誉,让陈誉转交给他。 陈誉从不过问楚时清的事,他清楚地知道楚时清有多少姘头,每个姘头什么来历,这些东西也不是他能管的,再说当年要不是楚母救下他,还将他同楚时清一起抚养长大,恐怕这时他人早就不知在哪轮回去了。 他注意到宿骞江的视线,拱手向他行礼,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身形初显高挑,脸部线条也愈发清晰,但仍然有些婴儿肥。 “陈誉是不是快到你生辰了?”宿骞江视线全落到他身上。 陈誉一愣,思索片刻,“我早已不过生辰了。” 宿骞江没接他的话,他看向楚时清,询问道:“是三月初八对吧?” 楚时清点头,略显惊讶,“宿老板,你居然还记得小誉生辰。” “当然记得,陈誉哪次生辰我落下过礼物?”甚至他不在醉花间那几年他都会差人将礼品送到陈誉手中。 不过生辰是陈誉自己要求的,楚时清也就没再帮陈誉庆过生,但每年宿骞江都会备好礼物让楚时清转交给陈誉,每年都是不同花样,这年送陈誉新衣来年送一块粉白雕花玉佩,下次又送一只玉笛。 陈誉不喜这些华丽玩意儿,这么多年仍旧朴素,毕恭毕敬侍奉楚时清,宿骞江也从未让他像楚时清那样,去台上抛头露面。 …… “是我样貌丑陋,所以才让我藏在屏风后吹笛吗?”十几岁的陈誉皱着眉,不解地问宿骞江。 “怎么,你想去接客当头牌。”宿骞江调笑他。 陈誉摇头,“我只是想靠自己的才艺多挣点钱 。”然后赎回自己的卖身契。 “陈誉,你就这么想离开我…醉花间?”宿骞江冷声道。 陈誉不答。 自己当初被救回来时才八岁,那时候的秦淮第一舞姬还是楚时清的母亲,醉花间也不叫醉花间,叫鹤不归。 鹤不归发展红火,全靠楚时清的母亲,老鸨看着楚诗筠的面上,没有打楚时清的注意。 四季交替辗转,楚母病重,上台跳舞的次数越来越少,来鹤不归寻欢作乐的人也越来越少,逐渐萧条,直至楚母死去,鹤不归直接败落。 当时宿骞江直接买下鹤不归,宿骞江也就成为了鹤不归的老板,然后改名醉花间。 曾经楚时清问他为什么要买下一个腌臜之地,宿骞江只是淡淡回答,“有钱,我乐意。” 那年桃花正艳,鹤不归落寞,老鸨眼看没了头牌,生意快做不下去,着急地要把自己楼里的小孩卖给有特殊癖好的官爷,而当年被卖正是才满十岁的陈誉。 楚诗筠刚死,楚时清还在料理母亲的后事,等到他发现陈誉不见的时候,他才从别的姐姐口中得知,老鸨要把陈誉卖了。 陈誉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被送去沐浴焚香,老鸨甚至拿出一件料子极好的衣裳让他穿上。他不傻,只猜出老鸨可能是要将他送到那些人口中,没猜到是要将他送到一变态官爷那去做娈童。 “我不去!放开我!”两个男人抓着陈誉,宁一个男人拿出麻绳将他绑起来。 无论陈誉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钳制住他的几只手,他知道那些嫖客有多恶心,知道那些人面兽心的家伙心里有多脏。 “啪——”一巴掌直接落在陈誉脸上,霎时白嫩的脸上便出现一块红印。 “叫什么叫!官老爷看上你那是你的福分!” 突然,陈誉直接扑倒老鸨身上,张嘴就咬她的耳朵,老鸨疼的哇哇乱叫,大叫着让人将他拉开。 陈誉攥着老鸨不放,那些人拉不动他,一脚踹在他肚子上,陈誉疼得直冒汗,仍旧死死咬着老鸨耳朵不放,身后那些男人继续对他拳打脚踢,华丽的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身上糊满了泥灰,老鸨直取下自己的簪子,毫不犹豫地扎进陈誉大腿上。 “啊!!!!!!!” 老鸨的耳朵得救,她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血止不住地往指缝间流出。 “你们动作快点…把他给老娘绑了!!!!”老鸨说完又在陈誉肚子上踹了一脚。 陈誉闷哼一声,大腿的痛处让他无法思考,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两个男人将他拖起来,老鸨让他们去给陈誉换身衣服,顺便把腿随便包几圈。 “小杂种!贱货等着被人操烂吧!”老鸨恶狠狠道。 陈誉浑身疼的要命,嘴唇都泛着白,身体一直在哆嗦,他抬眸看向秦淮河岸的勾栏瓦肆,达官贵人们看戏般欣赏这出闹剧,周遭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他们都在看戏,没人会伸出援手帮这个少年一把,因为这是青楼的常态,大家对这种场景都司空见惯。 “啊啊啊有人跳河了!!!来人啊!!” “快去快去,把人捞上来!!” 三月初冰冷的河水不断地灌入陈誉鼻腔,他这条命反正是捡回来的,苟且偷生这几年他也知足,他早该在几年前的冬天死去,早该死在蒲塘县那场动乱里。 身体里流淌的血就不干净,他希望死的时候身子是干净的,要是脏了恐怕地府不收他。 人死前似乎会看到自己的生前往事,见到自己重要的人,陈誉死的时候都在想,时清哥哥一定要活下去。 他这一死,恐怕会给楚时清带去不少麻烦。 想来也巧,自己当年被楚母救下,换得几年生机,如今恩人病逝,自己也亡于河中,果真是一命救一命,一命带一命。 此后经年,陈誉便不再过生辰。 宿骞江愣神想起自己当初卖下鹤不归的事,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就高价卖下鹤不归,可能就是一时冲动吧,秦淮舞姬向来闻名,多少达官贵人、文人墨客想来此地享受人间极乐,宿骞江就是其中之一,他不过恰好在酒楼喝酒听说书先生说书,又恰好撞见陈誉被强迫的现场。 他不解,明明是寻欢作乐的欢快之地,大家该是你情我愿各自愉悦,这般强迫别人可不有违“寻欢”的初衷。 来游玩的好雅兴就这么被那恶心老鸨给破坏了,心底哽着一口气不舒服。 "救人。"宿骞江吩咐身旁的侍卫去救陈誉,随后他去打听这家坏了他兴致的青楼,原以为会是什么有名的青楼,也不过是傍着秦淮第一舞姬才有些许名气,而秦淮最不缺的就是气质绝佳、能歌善舞的美人。这楚诗筠一死,鹤不归唯一拿得出手有名气头牌也就没了。 而那舞姬的儿子年纪尚小,男风还不盛行,上不得台面还需再栽培几年,且不说时间长短,以后究竟能不能成为下一个楚诗筠还不好说。那老鸨急于一时要将自己楼里的小少年买去做娈童,他看不下去了,直接将老鸨的鹤不归连着楼里的人全买下来。 反正他有钱,千金博自己一悦。 后来秦淮河畔也就没了鹤不归,多了一处醉花间。 醉花间的老板是个随性的人,在风月之事上奉行你情我愿的原则 ,他不强迫醉花间的姑娘们出去接客,但是要遵照他的吩咐到彩舫上去献歌跳舞,以此吸引更多客人,很多姑娘都选择卖艺不卖身,反倒是楼里的男子更开放,勾得达官贵人心神荡漾,嫖客自然喜欢这种玩法,不强迫也不勉强,若有嫖客要强迫宿骞江手里哪个美人,那他就等着断手脚吧。 思绪飘得有些远,宿骞江倏然心生感慨,想不到竟过去这么多年,醉花间也从一家毫无名气的青楼成为秦淮最有名的青楼,那个被他救下的小少年现今长得愈发清秀,完完全全照着宿骞江审美点长,无论是样貌还是性格都十分对宿骞江的胃口。 纵情风月场的宿老板,无数俊男美女争先恐后地想爬他的床,只要是宿老板看上的,哪个不是摇着尾巴洗干净等着他来,唯独对陈誉,他不知道如何下手,也下不去手。 他恨陈誉是块木头。 “陈誉,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宿骞江问他。 陈誉摇头道:“没有,”他顿了顿继续说:“我早已不过生辰,你送的那些东西我也用不上。” “没事没事,我乐意送你东西,那些玩意你且留着,说不定以后会有用上的地方。”宿骞江说着话题带到一边去,他一只手抵着下巴,眯着眼像狐狸一样盯着陈誉:"真怀念以前呐,我刚刚买下鹤不归那会小誉还管我叫骞江哥哥,现在倒和我生分了。" 宿骞江日常调戏纯情少年。 陈誉见怪不怪,靠在窗边冷冷地看着他,宛如在看智障。 "果真是生分了。"宿骞江捂着心口做疼痛状。 "你要是想听别人叫你哥哥,就去找你那些姘头,你想听几遍都行。"楚时清喝着茶忍不住噎他一句。 宿骞江淡然一笑,陈誉把茶叶交给楚时清后没什么事便离开,他得去多练练吹笛子,功夫切不可落下,他刚撩开珠帘踏出一步。 宿骞江:“我记得我好像送过你一把笛子,怎么不用?” 陈誉停下脚步,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别着的竹笛,“用着不习惯。” “是吗。”宿骞江淡淡道,听上去心情有些落寞。 少年垂眸,似犹豫了许久才做出的决定,他道:“下次会用你送我的那把。” 宿骞江眸光微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