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叶兮容
“哟，这不是叶兮容吗？”忽然几个纨绔走了过来，隔很远就能闻到身上的酒气。 九儿成名后很少露面，能直接认出他的多半是之前常来楼里的客人，他却还想挣扎一下：“几位认错人了。” “别装了，你当真以为自己这张脸普普通通？”其中一个富家公子用扇子拍了拍他的脸。 孩子们都躲到九儿身后，九儿护住他们，坐在原地抱着琵琶，开口问：“不知几位公子，要些什么？” 拿着扇子的人用扇子挑起他的下巴，“你说呢？爷几个花钱去玉鞍楼都听不到你唱曲儿，你却在这里给几个小叫花子唱，是不是该好好补偿我们一下。” “那我多给您弹几曲。”九儿一边客气地笑着，一边背过一只手示意小槐带着孩子们先走，小槐也知道他们留下只会拖他后腿，就扯着大家先跑去找救兵，留下九儿独自面对他们三个人。 “不知道几位想听什么？”九儿收回手，按着弦。 “想听‘昔日繁华子。’”另一个人笑道。 这首是写历史上两个有名的娈童，他现在点这个，无非是想借此羞辱自己，他忍着气焰笑了笑，扫弦，又一弹挑，“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 才吟了两三句，被人一扇子摔在脸上，檀木打在脸肉，立马就见了红印，“弹的什么玩意儿？你用没用心啊？爷几个比不上那群小叫花子？” 上前捏住他的脸，一脸淫笑地说：“我看你也别弹了，用你这张脸好好补偿我们就行了。” 九儿浅浅地笑，“那姨娘定会来找三位公子讨说法的。”玉娘的名声在客人之间还是有些威慑力的，谁都知道她是个不好惹的女子。 “说法？什么说法？你到时候活没活着都说不定，上哪儿去讨说法？”可那人却嚣张得很，捏着他的脸的手不断用力。 九儿只觉得一阵恶心，见机挣开他，拿着琵琶就朝他们砸过去，然后迅速起身朝巷口跑，却被人扯了回来，重重摔在地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人捡起地上的琵琶，两手举起狠狠砸在叶兮容背上，弦崩断，嗡嗡作响，还没来得及收摊打烊的商贩们伫立在旁却只能当做没看见，甚至背过身去躲开视线。 九儿一时间不知道碎的是琵琶还是自己的琵琶骨，疼得脸色发白，倒抽凉气，他想再撑着地爬起来，却又被人狠狠按在地上，在心底刚骂了句之后，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下来，脑袋如同重石一般沉了下去，眼前被黑暗吞噬的时候，隐约看到有人向自己奔来。 他毫无还手之力，任着冰凉的黑暗将自己裹入。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黑暗里的某处传来细微的响动，然后像是一把利刃刺疼了他。 “嘶——”疼得他倒吸了一口气，睁眼看时，黑暗已经褪去，他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这是自己的房间。床边坐着正给他的背上上药的夏颜。 “下次还敢不敢这么晚不回来？”夏颜不顾他的反应，半是生气半是责备地说。 他扭头想看看自己的伤，可是什么也看不到，还扯疼了后背。 夏颜随手拍了拍他的屁股，“别乱动。” 他乖乖趴下去，“你把我带回来的？” “不然呢？小槐他们跑来找我的，我一赶到你就已经倒在那儿了。”夏颜一边说一边把冰凉的药酒擦在他的背上。 他想起那艘画舫，忍着疼，不再说话。 三日后—— 今天是清王指名叶兮容的日子，他非要拉着穆卫影一块儿去，傍晚时分就坐着马车滚滚而来。穆卫影这几天都借着玩浪的名头待在游船上处理军务，“别板着脸啊，这是带你见真正的好东西，绝对比你之前见过的要好上百倍。” “这可是叶兮容，连宫里的乐师都说他天赋凛然，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一路上，穆青云滔滔不绝地说着叶兮容的事，但穆卫影看上去仍然没什么兴致，他还在想之后漠北使团来访的事情。 “而且他还一副好容貌，这玉鞍楼除了夏颜，就属他我最惦记。只是不说玉娘总不让他见人，叶兮容自己好像也不大与人亲近。我这几年花了大价钱买了不少次指名，才勉强跟他混熟。”穆青云夸他就跟夸自己一样自豪，好像他近日能跟着来看一眼就是莫大的荣光。 “你一个王爷，跟一个青楼乐师居然用混熟这样的字眼，你羞不羞？”穆卫影半掺玩笑地剜了他这不争气的样子一眼。 穆青云看他不识货，故意遗憾地摇摇头，“你不懂你不懂，知音难遇啊。” “喏，到了，等会你自己看。” 玉鞍楼—— 九儿听下人说清王竟然带着定北王一起过来了。 明明这三日都不曾过来，偏偏选了今日。 “完了。”要是被定北王知道他并非小倌而是乐师，怕不是会落个欺君的罪名，不仅不能保全自己，恐怕姨娘跟夏颜这帮衬的人也要被他连累。 “你去跟清王说，让他到隔壁房间等我，”他透亮的眸子映着灯火万重，流转一圈，有了主意，“就说我感染风寒，怕传染，今夜就在屏风后弹奏，过段时间再另请他来赔礼，望他见谅。” “夏颜！”他嘱咐完之后，抱着刚拿上的琵琶奔向夏颜的房间，看着不明所以的夏颜，说了更让他不解的话，“咬我一口。” “？” “来不及解释了，清王带着定北王来了，被发现的话就完了。”他话也没说清楚，但说到这个份上凭着夏颜跟他的默契他知道夏颜能明白。 “你要怎么弄？” 九儿把琵琶一放，手指撩开脖子上垂落的发丝，侧着头露出一边白净的脖颈，被烛影铺上一层朦胧，急躁地看着他说：“咬重些！快点。” 夏颜凑过去，能闻到九儿身上淡淡的香气，他配合地咬上颈肉，紧实的肉感抵着牙齿，有些下不去口。 “没关系，重些。” 听九儿这么说他才默默地使了力，抓紧面前单薄的肩膀，咬得颈肉和肩膀微微发颤，他松开牙，留下两排透着血色的牙印。 “啧，疼不疼？”他虽然是帮他，但心里还是有点担心。 九儿呼了口气，“不疼。” 九儿这之后赶去客房，随手在走廊里拦住了一位正要回房间的客人和小倌。 “九儿......”小倌还没来得及问，就被他打断了话。 “帮我个忙，今夜去我房里，随便做什么都可以。”说着他就从袖里拿了几两银子，往客人和小倌手里塞，“需要什么的话就让人都搬过去就行，弄乱东西也没关系。” 小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还是点了头，“好。”（受害者＋2） 忙罢这些之后，他才到客房推门进去，房间里已经布置好了屏风，他端坐在后面，让人去请两位王爷。 但愿不会被识破，他抚了抚琴弦。 空隙间，夏颜怕他出事，端着茶点进来，去给案桌添上。夏颜前脚刚到，清王就带着人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我说叶美人你可太不巧了，我刚好带我三哥来看你，你说你什么时候生病不好，偏是这个时候。”他一进门就抱怨，瞥见夏颜，手上轻浮的扇子一收，立马改口： “但是啊，还是身体重要，好好养着。” “谢过王爷。”九儿在屏风后压着嗓子说，夏颜行了礼，也退到屏风旁边。 清王还想拉着夏颜，但也没伸手。 九儿从屏风后隐约窥见那个身影，落坐在他的对面。几日没见，跟他的憔悴与颓然不同，对面那个人好像没有任何区别。他的心海，停了一艘画舫，只要再见这个人的时候有一丝波澜，先触动的就是那艘扎眼的船。 指尖轻拂，弦音泛泛，以此问好。 清王喝了酒水，说了一堆有的没的，一面惋惜他不能露面，一面又夸耀着他前几日看中的美玉奇珍。 穆卫影对这谈话兴致乏乏，倒是这乐曲的确是让人身心愉悦，一勾一抹，如碎珠落雨，弦音之外似有意蕴，却又藏于叶底，引人遐想。 这个乐师，确实如同传言一样，有着能够担得起宫廷乐师的称赞，还能让穆青云这样的家伙乖乖呆着“吃素”的本领。 不知不觉，想起了九儿。 他瞥了一眼案桌上的糕点，还剩一块桂花糕。 “几天没去看他了，等会去看看吧。” 他想着，伸手去拿那块糕，却被清王抢先一步。穆青云一下愣住了，睁大眼睛看着他。 “......” “三哥你不是不爱吃甜的吗？” 穆青云手里攥着这块糕，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犹犹豫豫的，终究伸过来：“你还要吗？” “不必，你吃。” 不爱吃甜？那前日怎么还说好吃。屏风后的九儿听得明明白白，轻轻勾唇。 穆卫影就着这乐声放松了一会儿，正到酣畅时，毫无征兆地冒出一个不和谐的音，打断了这份惬意。这样的乐师也会弹错不成？他皱眉。 穆青云也明显是发现了不对，“是不是错了？” 烛火被窗缝溜进来的春风带得晃了晃，映着屏风后跪坐的身影也摇曳，声音低低地飘出，大概是因为风寒的缘故，听上去并不自然：“曲有误，才能惹得周郎顾。” 他闻声笑了笑，这屏风后的人倒是大胆有趣。想来自己也曾说过如是的话，那个时候二哥还在，他还不用操心军政，皇帝还是个不错的皇帝，只是此去经年，也已物是人非了。 他不自觉轻叹，起身，“出去走走。” 言罢，开门出去。 楼里的灯火氤氲开来，衬得夜色轻柔，晚风料峭，吹醒愁意。他不知不觉就已经就着月色来了九儿的阁楼。 “那日在湖边的没想到就是九儿。”他回想起三日前那个湖畔的背影，他远远看着有人过去胡闹，就让船靠了岸，让下人把那几个人带走了，看玉鞍楼的人赶来了，也就没在露面。这几日没来，就是想着让他养伤。 “他弹得倒也不错。”他想着那天的琵琶，和这第一乐师的也没什么差别，下次或许能让九儿也给他弹。别人还真是不识货，这样的人居然住着最偏僻的地方。 思绪间，他已经上了楼。正要走近时，阁楼里传来了异样的声音： “官人你肏得奴家好爽....” ？ 他愣在门前，好像被雷劈中一样。 “官人继续啊...奴家可等你等得辛苦...” 九儿什么时候会这种淫言秽语了？而且不是前几日才受了伤吗？这么快就好了？ 他不知怎的心里一股怒火，想要推门进去，却在碰到门的时候停住。 这里本来就是青楼啊，这难道不是正常的事吗？虽然九儿看上去青涩，但接客也是情理之中......而且本来自己也只是来稍微利用他而已，今夜换个人就是了。 他的理性试图说服自己，怒火也将近平息。 怎么心情弄得跟捉奸一样...... 他苦笑着摇摇头，嘲弄自己没来由的冲动，收回手，准备离开。 “就知道你喜欢这样的，看我不打死你！”里面另一个人兴奋地嚎着，然后传来一声清脆的鞭挞声。 他敢！ 转身一脚踹开门！ 床上的人一个赤裸地举着鞭子，恶心的男根露在外面，骑在另一个有着鞭痕的男子身上。 只是，没有一个是九儿。 “王爷！”举着鞭子的是朝廷颇有声望的杜大人，他吓得屁滚尿流地爬下来，也没来得及穿条裤子，扑通一声就跪下，“臣知错了！” “......” “臣不该沉迷男色！臣有愧皇恩！臣任凭王爷发落！” “.....” “王爷！您说句话啊！” “本王不会说出去的，你们继续。”他扶额，悔恨自己怎么就这样急躁地冲了进来。然后在杜大人劫后余生一般的眼神里退了出去，好好关上门。 所以九儿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