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事14(藏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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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衍迷迷糊糊中,听见旁边有人说话的模糊声音。 “......这孩子,摔到了......” “......手上......包扎......去京城看看.......” 楚衍的眼皮来回浮动,他脑子好疼,除此以外,下面尿尿的地方也好疼。 屋子里面,好多人,他开不了口。 他又睡了一会,再醒来,眼前就只有哭红了眼的母亲,还有与军医楼宇说话的父亲。 “孩子,你怎么样,孩子,有没有哪里疼?”母亲见他醒来,整个人扑在他身旁,握着他的手哭得不行。 楚衍感觉不到疼,他把目光看向楼宇和父亲,他想说好奇怪,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除此以外,他好像有一件事情还没做,是什么事情?明明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呢? 楚衍想不起来,他只记得自己从......假山?从假山坠落,他为什么会从那儿落下来? 而且,他脑海中好像只剩下三个人,父亲,母亲,楼宇。 父亲,母亲,楼宇。 楚衍睁大了眼,问母亲,他是谁? 乔素琴哭得更凶了,楼宇拍拍乔素琴的肩,说这是药效反应,如果世子再疼下去,会醒不过来。 这种能忘记疼痛的药物,也会让他忘记给他带来疼痛的人和事,包括他自己。 楼宇道:“世子的记忆,会在未来慢慢恢复,但是有些东西可能会永远忘记,不过世子年纪小,在堰城也一直无忧无虑,忘记的也都是不好的事。” 楼宇收了药箱,离去了。 楚衍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他在府里修养了一周,随着父母回京了。 褚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再听过那道声音,没有再见过那双眼睛。 他坐在床上,这间屋子里,几乎全是小世子送给他的礼物。 从所看的书本,到墙上的壁画、到身下的被褥、到身上的衣物、到精致的点心,再到他的名字。 全都是小世子所赐予。 这间死气沉沉的房间,几乎全被世子的相关所覆盖,覆盖了这里破败灰暗的墙壁和空气,看起来也有一些光鲜。 他每天都会守在那片窗台,他的眼睛恰好能看见外面寂寥宽阔的远方,那里偶尔会有马车经过,他都会紧紧盯着,以为小世子会突然从那儿跳下来,再笑着朝他走来。 他等了一天,两天,三天。 一月,两月,三月。 又等到将近一年。 他想,小世子应该是回京去了。 八个月后,又是一年冬天。璃北忽然宣告恢复主权,他被接回了璃北首都,胤罗。 七年后。 祁宁走下低调的马车,连续两个月的车马旅途,再呼吸到熟悉新鲜的空气,让他差点以为这里才是故乡。 天月京都。 他怀着一种隐秘又期盼的心情,以一个更高更合适的身份,来到这里,只为寻找儿时那人。 对如今的他来讲,找到一个人轻而易举,更何况是一个名声显赫之人。 他无论去什么地方,都会有人说,那楚衍小世子是个妙人。 那些人的表情或羡艳,或嫉妒,或迷恋,或鄙夷,都令他不解。 在他印象里,小世子含蓄聪慧,如同暖阳,可那些人对楚衍的描述,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找错了人。 直到他真的再次亲眼见到楚衍。 京城酒楼水云间,他花了同样的价钱,隔着一扇窗偷偷注视着。 一身红衣,骄阳似火,他好像没变,又好像变了。 眉眼五官,长开了,但和小时候一样漂亮。 言行举止,还带着一如既往的小习惯,他会在认真思考时歪头垂眸,会因不好意思而摸摸鼻尖,会把肩膀侧过去听别人讲话。 他身边有好多人。 那些人簇拥着他,或者说,簇拥着他与另一名男子,那男子比楚衍年纪大,看向楚衍时,眼里全是明目张胆的关切与偏爱。 他们相互揽着肩,吵闹着说他俩的交情,比在场任何一个都深。 那男子勾着楚衍的下巴,暧昧道:“我们玄玉年轻又貌美,哪个不觊觎?他输了,你们想问,问不就行了?” 楚衍喝醉了,他红着脸,踢了那男子一脚,道:“去你的,赵才良,你今天一直把我往外面推,你胆子真不小。” 玄玉,玄玉,祁宁痴痴看着,在心里嫉妒地默念。 那些人大声讨论男女之事,楚衍和他们一起高声划拳喝酒,到最后喝到脖颈里都是酒水,语气也变得黏黏糊糊的,说最不喜欢粗暴的汉子。 那些人逗猫似的问,问他:玄玉玄玉,那你喜欢什么。 楚玄玉闭着嘴不说了,眼里潋滟着羞涩的水光。 那叫赵才良的男子哈哈一笑,说:“你们看楚玄玉平时荤事办得多,其实他是我们这最纯的纯丫头,是不是小娘子——” 楚衍把酒杯朝他扔过去,骂滚。 楚衍和那些人摇摇晃晃着走出来,祁宁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站在门边,守在楚衍一定会经过的地方,他看着楚衍被那男子揽着肩膀从他面前经过,那双带着笑意的桃花眼,轻轻看了他一眼,又不留一丝眷恋的划过。 楚衍走了。 楚衍醉了,祁宁心想。 他隐秘跟着,看到楚衍他们盯上了个挑担的汉子,那些人起着哄,楚衍指指他,让他跟自己走。 他看着那汉子在晚饭时进了楚宅,又等了一会,楚衍披着狐狸披肩出来了,毛茸茸的,像一只可爱的小兔子。 他跟着楚衍到了忆春苑,那里的老鸨笑着说,这里的姑娘能让客人回忆起春天,就是最好的姑娘今晚已经被楚小世子全都叫走了。 祁宁独自一人在包厢等着,他心里默默地想,那么多姑娘,能让楚衍回忆起七年前,他们分别时的那个春天吗? 祁宁看着楚衍发光的眼睛,以为楚衍认出了自己。 楚衍笑起来和以前一模一样,他歪着头说:“你叫什么名字?” 他又说:“要不要随本世子去喝一杯?” 祁宁回想起从前,楚衍小心又珍贵地在他面前,写下的那个“褚”字。 他微微张口,想要说,我是褚。 楚衍却拉起折扇,与他擦肩离去了。 他看着楚衍被那个意图明显的匹夫怀抱着,也不出声,也不挣扎,整个人嫉妒得快要发疯。 他踹开了那人,拉着楚衍的手腕,想问他,你当初不是说好了,要见我最后一面。 楚衍却愣愣乖乖地盯着他,又笑起来,夸他武功好厉害。 楚衍摸摸他的小腹,说,这是怎么练的? 祁宁看着楚衍的笑脸,他就责问不出口。 楚衍缠着他,要他跟自己回去。 楚衍带他走,要他一起上轿子。 他看着那名是楚衍侍卫的男子,想问他,你就是这般护着你家主子的? 但当他看出那侍卫把他当种马的目光时,他又问不出口。 楚衍这几年,是这般度过的吗? 祁宁想,种马就种马吧,最起码,他还能抱抱摸摸楚衍。 飞阳一边把他往主卧带,一边告诉他,世子不喜欢粗暴的男子。 祁宁心想,他白天已经听说过了。 飞阳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提醒他,说世子其实很喜欢缠绵的前戏,能用口舌则是最好。 他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 那叫飞阳的侍卫说,他了解世子。 他心里冷哼一声,了解,一整天了,他见过了也听过了太多太多,那些人都赤裸裸的告诉他,他们都比他了解世子。 祁宁不知道心碎是什么感觉,但他有一种内心深处最渴望最珍贵的东西,被别人全部偷走了的绝望。 和楚衍的一场春事,他由嫉妒憎恨到身心全部满足。 祁宁心想着,他不会再在意楚衍以前经历过什么,他只想楚衍以后只有自己。 天亮了,他看着怀里流着眼泪昏睡过去的楚衍,心想,为什么会哭呢? 楚衍在别人身下,也会哭吗? 楚衍在别人身下,也会舒服吗? 他不敢再想,他一想到这些,他就想要斩破时空,回到七年前,无论用什么办法,他也不让那时的楚衍离开。 祁宁起身,想要给楚衍穿上衣物带走,却敏锐听见屋外一瞬的声响。 他穿衣起身,安排了暗卫保护楚宅,昨夜他就已经怀疑,这里还守着另一批人手。 那侍卫飞阳被他的暗卫劈晕,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他追着那人,一口气追到了城门外。 看清那人身影后,他几个飞刺横斩,那人被他击于林中。 “别打!别打——” 声音很熟悉,祁宁皱眉,那个人拉下脸上的面罩,是季旭身边的人,云坤。 祁宁用剑指着他的脖颈,问他在搞什么。 云坤只疑惑道:“御亲王殿下,您是怎么得知楚玄玉有用的?” 提及到楚衍,祁宁心里一阵紧张,他面上不显,只说是季旭与他的计划,他率先前来。 “哦——”云坤一脸恍然,毫不怀疑地把知道的所有全说了出来。 “那楚玄玉身体里有枚宝珠,养好几年了,得之方可得天下。” 祁宁不语,云坤继续道:“七皇子殿下想要逼宫前破膛取出,得先把那楚玄玉擒住了再说。” 祁宁冷笑一声,说:“说完了吗?” 云坤点点头,下一刻就死了。 祁宁从不知此事,但不管为真为假,楚衍都很危险。 祁宁想起琼羽,那个巫医,他从城外客栈里随意拉了一匹马,往城南去了。 一天一夜过去,天亮时分,祁宁再次赶回楚宅,楚衍失踪一事引得京衙派了不少人手调查,暗卫告诉他那个叫飞阳的侍卫提前醒了,世子一直没有出门。 祁宁悄无声息地钻进主卧,摸索一番,从壁画后找到了密室开关。 竟是藏在这样一间密室里,祁宁从袖口飞出一枚小针,飞阳昏过去了。 他从怀里掏出琼羽的秘药给楚衍喂下去,心想,不管有没有用,藏珠一事,必须妥善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