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

    “路律师，这个案子天星必须要赢，我只说这一点，任何资源你都可以调用。”楚文瞻冷着脸对面前这个一脸严肃的男人说。

    “董事长，我明白您的意思，之前在美国事务所工作的时候我就接过类似的案件，您放心。”路正离十分平静地对楚文瞻说，就好像在和偶遇的陌生人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一点也不像浸淫律界多年的知名律师。

    楚文瞻在心中皱了皱眉，要不是这位路律师在美国十分知名，主理的几个商业纠纷案件都有一个不错的名声，这一副不怎么专业的模样已经让他开始不确定半年前王总经理将公司首席律师更换的决定是对是错。

    “我明天会和你一同去纽约。”楚文瞻对路正离说。

    “董事长其实不必跟我过去，让王经理一同去就可以了，这个纠纷不大，很快就能解决。”路正离轻声说，语调平缓，语速也极慢。

    楚文瞻听着新来的首席律师死水无波的声音觉得自己太阳穴不停在跳，他合上电脑，“我也有近四年没有去过美国，正好借这个机会去拜访一下各个合作方的董事。”

    路正离点了点头，用毫无波澜的语调说，“象形总部在美国，天星和象形合作一直很密切，的确应该拜访一下。”

    楚文瞻咔的一声将笔搁在电脑上，毫不犹豫地下逐客令，“明天就要出发时间不早了，路律师去好好准备吧。”

    路正离对于突然的逐客令没有任何情绪上的表达，点了点头缓步走了出去。

    楚文瞻抬手按在太阳穴处揉了揉，他黑白两道都有涉猎，即使这些年见过太多性格迥异的人，像路正离这样如同行尸走肉般毫无情绪却又有极高专业素养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正烦躁着，潘二信息传了过来，“二少，黎先生今天中午按时吃了饭，然后出门去见卓子轩，晚饭和他约在“碧云轩”。”

    楚文瞻胸中闷气上涌。

    黎青弦在他家住着的这快一年的时间，几乎每个月，不，每两周都要去和卓子轩见面吃饭聊天，跟着他们的人返回来的照片中，黎青弦脸上温柔的笑容能闪了他的眼睛。

    卓子轩对黎青弦打的什么主意他黎青弦自己不知道？

    黎青弦对卓子轩就像是对他一样，什么都知道，却从不拒绝他或体贴或暴躁的行为，在他被若即若离的态度搞到疲惫万分焦躁不安的时候主动靠近，又在他向前一步靠近时转身躲开。就连在游戏中也是一样，他从没能够让黎青弦射出来，黎青弦也从不接受实质性的插入行为。每当他想要更进一步，黎青弦都会用或平静或哀戚或浸染欲望的语调说“我爱你”。

    我爱你……

    他已经对这三个字产生了心理阴影，原来这三个字是可以随口说出的，不带有任何郑重其事地保证与承诺，而是随时都可以说出来，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在做什么？”楚文瞻拨通黎青弦电话冷冷地问。

    “小轩说他们公司新出的电影剪辑已经完成，邀请我帮忙看看点评，晚上不回去吃饭了，与他好久没见面，今晚我和他去“碧云轩”吃。”黎青弦语调中含有浓浓笑意，楚文瞻能听到背景音卓子轩状做活泼可爱叫哥哥的声音。

    “我明天去美国，你晚上……（回来送我）。”

    “你明天要去美国啊，那我今晚就不回家了，正好小轩这边还有一些新电影，我晚上去他家帮忙看看，一路顺风。”黎青弦笑着又和对面卓子轩说了两句，急匆匆便挂了电话。

    楚文瞻坐在柔软的真皮老板椅上转了两圈，突然将面前的钢笔狠狠地摔了出去。

    黎！青！弦！

    路正离果然没有托大，整个案件进行得十分顺利，路正离死水无波的语调竟还能让对方公司律师露出破绽，最后胜诉。

    楚文瞻揉着太阳穴坐在私人飞机沙发上，在美国待着的这一周中，在他的要求下助理将每日行程安排的十分紧凑，让他没有时间去思考其他有的没的的事情。

    比如说，如果他不主动找人，那人竟能够对他不闻不问。

    再比如说，当他主动联系的时候，那人又像是最亲密的恋人般对他嘘寒问暖，连带着背景里的卓子轩一起。

    是的，这一周时间里，黎青弦一直住在卓子轩家，两人一起将华卓那些恶心的低分爱情电影看了个遍。

    楚文瞻揉着太阳穴，长久睡眠不足让他眼底浮上一层阴影，头左侧更是突突突的痛，反应力也有所下降。

    他起身准备去一趟洗手间，然后就躺下来休息。从美国到京城将近13小时，可以让他略微放松一下。

    却未曾注意在经过路正离时，对方手臂像是无意的在桌上一扫，一本厚重的律法专业书砸在地上散开，露出了夹在其中的照片。

    楚文瞻被精装书砸在地上的声音惊到，睡意慢慢消散，他皱着眉俯身捡起书，不可避免地看到了那张照片。

    照片中路正离搂着一个女子，眉眼皆是笑意，洋溢着的快乐与幸福满满的像是要溢出来，和现在死水无波的模样很不一样。

    楚文瞻下意识地拿起照片端详片刻才发现自己的举动似是有些失礼，他将照片重新夹回书中递给路正离，“路律师，你的书掉了。”

    路正离默默的接过，手指在书上轻抚，黑暗在他身上聚集形成风暴，像是要吞噬周围的一切欢愉。

    “路律师？”楚文瞻有些疑惑地询问。

    “啊，董事长，不好意思，只是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路正离像是刚回过神，抬头看着楚文瞻说着抱歉，眼中毫无光彩。

    “没关系，只是路律师和照片中模样很不一样，所以一时诧异多看了几眼。”楚文瞻笑着说。

    路正离却又一次陷入了沉思，在楚文瞻头又一次开始疼起来的时候自嘲似地笑了笑，语带哀伤地说，“可能是因为遭受过背叛，所以无法维持当时的心境吧。”

    楚文瞻一点都不想听对方无聊的小故事，但出于礼貌和对未来得力下属的关怀还是顺着安慰，“路律师不必太过在意，凭借今时今日的地位，想要什么都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路正离摇了摇头，“不会了。即使现在凭借一些手段让她后悔对我的背叛，我们也无法回到从前。”他抬起头苦涩的笑了笑，“被恋人背叛的打击胜过所有。我可以说法庭上的失败只是暂时的，只是一时不慎或还需再努力一番，但被深爱的人背叛却是被最信任的人从头到脚否定。无论我是否已经站在顶端，永远都会记得整个人曾经被完全否定过，永远无法逃离。”

    路正离看着像是被戳中了心事的年轻董事，轻声问，“楚董，您被背叛过吗？像您这样的人，应当是毫不犹豫丢弃别人的那个吧？不会像当年还是个一无是处的穷学生的我一样，被人将尊严狠狠踩在脚下。”

    楚文瞻觉得自己的头像是要炸了一般突突突的疼，他狠狠地按了按太阳穴，对着路正离客套地笑了笑走向洗手间，脑海中却不受控制的回放五年前被狠狠丢弃的自己。

    强迫不再想起与那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每到深夜时就会涌起的对自我的深深怀疑。

    努力逃避却发现不可避免的成长为那人影子时的愤怒。

    甚至不敢路过拥有共同回忆的餐馆，只因那里再也不会有那道温柔的身影。

    而现在，罪魁祸首正在与另一个对他有着非同寻常感情的弟弟朝夕相处，看着令人浮想联翩的爱情喜剧。

    黎青弦，你可知道你欠我良多，怕是此生都无法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