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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头晕脑胀的岳燃回到家中，常襄已经下了楼来，正窝在沙发中愉快地打着手机。

    看他满脸堆笑，岳燃更添心堵，他朝常襄略一点头，就听见常襄软绵绵地向通话者说：“我舅舅回来了，先挂了，拜！”

    最后的语音是轻快飞扬的，无疑给岳燃的心火添薪加柴。

    岳燃沉着脸在沙发另一端坐下，开口问：“晚饭吃过了吗？”

    常襄嬉皮笑脸地点着头，讨好似地说：“舅舅，周末你真要带女朋友出来啊？保密工作真好，是谁啊，我认识的不？”

    没想到许谨已经把这事捅给了常襄，联想到刚才常襄的表情语气，岳燃更感气闷，直截了当地问：“你刚才是和许谨打电话？”

    常襄怔了怔，讷讷地道：“他不是说你……都接受了么？”

    岳燃沉默，瞪着常襄，直到外甥再次挤出了嘻哈的笑，挨到他身边，亲热地搂着岳燃的肩头道：“舅舅，别这样嘛，我的事，你就不要管了。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这么多年，都没见你有个伴。”

    不管？

    岳燃冷笑，对畏缩了一下的常襄却是发不出脾气来，他霍然站起来，向常襄道：“你真想好了？常襄，你还太小，同性的性取向是个很严肃的问题！我不希望你走歧路——”

    “什么是歧路？”常襄也站了起来，已是青年的脸因为激动而通红，仿佛一只斗鸡，“最多就是小路，再说，舅舅，我十八岁了，哪里还小？”

    岳燃头疼，他要花很大力气才能压制住冲口而出的一句训斥“你懂什么？”

    风水轮流转。

    他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常襄明白，成年和成熟不能画上等号。

    在内心深处，岳燃完全不愿意相信常襄是个同性恋，或许那只是一时的迷恋？无论如何，岳燃决心，一定要找出那许谨的软肋，逼他与常襄分手才好。

    可是眼下对着这执着的常襄，岳燃本能地便想将他打压成纸片——他寒着脸，对已经和他等高的常襄一字一句地道：“你要觉得你做得对，明天，你亲自跟你爸妈说去！”

    常襄的脸刷白一片，孩子气地咬住了下唇，没吭声。

    岳燃一招制敌，正打算撤退，刚转身，就听常襄在背后喊：“去就去，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要去跟爸妈说，舅舅你是多么偏执！”

    喊完，他果真像个孩子般，快步地重新上了楼去，把台阶踩得“登登”响。

    偏执吗？

    必须偏执。

    岳燃缓缓地走到厨房，带了满满一杯酒，上楼。

    常襄的房间房门紧闭，他对着门，望洋兴叹，走回自己的房间。

    把酒杯放在写字台上，岳燃打开电脑，首先检查邮件，当看到周筱霖发来确认首校完毕的电邮时，他倏尔灵机一动：不若周末就请小周陪同？

    那姑娘应该会同意吧？

    她外向开朗，总是笑呵呵的模样，又与自己认识许久，要是周末没有另行安排，这点小忙，应该会帮不是？

    自己便可以藏身在她的掩护下，既可以免去应酬的烦恼，又能潜心留意许谨。

    想到这便觉事不宜迟，岳燃很快便着手打了封电邮，略去前因后果，只邀请周筱霖作伴去参加一个朋友举办的派对——

    岳燃完全没有考虑到有任何会引起别人误解的可能，他本身就是个感情绝缘体，最少也是个不良导体，如何能明白导体的处境？

    虽然已经是晚上，不在正常工作时间，岳燃依然很快收到了周筱霖的回复，对方欣然应允了。

    岳燃松口气，这一天下来，至少有件还算顺利的事。

    他打开文档试图整理大纲，或者写个两三字，但大脑却违背他的意愿，不停地重播他记忆中许谨和常襄的种种。

    为什么自己没有及时看穿两人的暧昧，将萌芽掐死在破土前呢？

    后悔与愤怒交织，岳燃无奈地抓起酒杯，浅酌一口，也许真是报应，他让对家人失望痛苦的报应吧。

    写不出来，一团乱麻，浆糊爆炸，处处都是黏糊糊的无以名状物。

    纠结中，岳燃打开网页，熟练地登录，刚现身，便有好几个熟悉的ID向他打起招呼。

    岳燃熟悉这套路，选择了一个平日里最契合的人物，驾轻就熟地结束开场白，把耳机戴好，语音对话和摄像头都打开。

    摄像头不会拍到彼此的脸，这是他们约定俗成的规矩。

    今天是对方先行挑逗，岳燃把酒喝干净，随后跟上，解开衣裤，除去伪装，把生命的火热之源展露出来。

    那人的声音比不上许谨的，但也颇令人舒服，两人最初的网络“深交”之后，他还为岳燃唱过一首老掉牙的歌：

    。

    岳燃陶醉的同时，忍不住想，是不是隔着网络的“他”，在感情上也有一段难以一笑置之的血泪史？

    现在那声音在诱惑着他，诉说着一份荒谬而真实的思念与渴望。

    回应着的同时，岳燃闭上眼，想象着他真的与爱人相拥而眠，两人的距离近得便是那对相濡以沫的鱼，互求互望，由着缱绻爱恋在一呼一吸间，成为生命的必需品。

    他想像有一双手，爱抚他，犹如爱抚一只尚未断奶的猫，而他也同样用掌心，感受着肌肤的柔软与温暖，他与幻梦中的恋人紧紧交缠，传导着彼此的热度。

    他接受着指引，也指引着别人，虽然脑子的一角依然有张冷峻的、玩世不恭的面孔，在嘲笑着他们虚幻的性爱与自欺欺人的高潮，但此刻的岳燃无暇理会。

    哪怕是假的，至少心醉神迷的那一刻是真的。

    唯独这一次情况有了些许异变，当岳燃生命的液体尽泻落在掌间的时候，他那始终蒙昧的脑子里，居然响起了稍早前许谨的一句：“来日方长哪，岳燃……”

    来日方长。

    他猛然睁眼，惊得魂飞魄散，兴致荡然无存，一把扯下耳机，冲进浴室。

    待清洁完毕后归来，网上的另一方已然下线，很显然，那人并没有得到满足，留下了意义深远的一行“……”。

    这是什么意思？

    是他的身体真的寂寞太久了，连这种不真实的接触纾解都满足不了他吗？

    岳燃痛苦地想，总不能下一步跑去玩419一夜情吧？

    许谨……为什么会在攀至极乐的瞬间浮出许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