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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许谨，我——”

    “常襄在我这。”

    许谨的话跨出岳燃的想像力，他不自觉一怔，接着听见许谨沉稳平和的声音：“他没事。”

    “你们在哪？”手机压得耳朵生疼，岳燃追问。

    “你家附近的停车场。岳燃，冷静点听我说。”

    岳燃强行咽下一口唾沫：“嗯？”

    许谨的语气比寻常时节奏更缓，更淡，也更悦耳：“小常受了点伤，还犯了点事，他希望你能给他点时间，让他可以先回家洗个澡，睡一觉，你可以做到吗？”

    岳燃只觉得整颗心都被堵个结实，连半个能出气的孔窍都没有，他长长呼出口气，应道：“让常襄和我说话。我现在去停车场。”

    他边说边关上门，许谨的声音仍然平和：“岳燃，别这样，你让小常休息，我来告诉你来龙去脉。”

    心中五味杂陈，岳燃紧攥着手机，涩着嗓子道：“好，你先，带他回来。”

    许谨应声后挂断电话，岳燃重新打开门，却没有即刻进去，夏日的夜，凉风习习，湿润温暖，他却如坠冰窖。

    至少常襄平安。

    可当他真见到和许谨一起归来的常襄，岳燃只觉得脑中如遭导弹击中，承诺的冷静几近灰飞烟灭，他一步上前，抓过常襄，难以置信地盯着常襄无法掩饰的鼻青脸肿，嗓子干得生疼：“谁干的？怎么回事？”

    常襄拼命地抽动嘴角，仍是挤不出像样的微笑来，他低下头去，嗫嚅：“舅舅，对不起。”

    岳燃还待再问，许谨以不容忽略的力道攀住他肩头：“岳燃。”

    “燃舅，”常襄带着哭腔，“对不起……”

    岳燃不觉松了手，常襄身子一侧，垂头丧气地跑上楼去。

    他本能地要追，许谨见机极快，挡在岳燃面前，岳燃不假思索，挥臂驱开，非但没能推开许谨，反倒被许谨顺势抱住胳膊，他一时情急，身子亦往前扑去，结结实实地撞上许谨。

    许谨猝不及防，给岳燃这一下冲得趔趄后退，碰到门边的鞋柜和墙，发出“砰”一声响。

    顶在他之前的岳燃愣住了，弹起后呆呆地看着许谨在下一秒重新直起身，摘下眼镜，用手掌一抹两眼，继而笑道：“你想打架的话，应该先通知我取下眼镜。”

    岳燃的视线落到许谨手中的眼镜上：“你戴眼镜？”

    “现在才发现？”许谨轻笑，“三百度近视，平时用隐形。今天特例，昨晚没睡好，不想戴那个。”

    作为令眼前人睡眠不足的罪魁祸首，岳燃无言以对，默然半晌才叹了一声：“抱歉，失态了。要不你打我一拳吧。”

    把眼镜放入浅灰色西装的上衣口袋，许谨摇头道：“中学生才干这事。冷静下来的话，我跟你谈谈小常。”

    岳燃点头，示意沙发，许谨却道：“我饿得胃要把肝肠都吃了，能先给点吃的吗？”

    对瞬间摇身变作乞丐的许谨，岳燃毫无办法，他自己了无胃口，想要拒绝，觑着许谨一手揉着背部皱眉的模样，又感心软，再叹口气，颓然道：“电饭锅里有热饭，我把排骨炸一炸，可以吗？”

    许谨向岳燃笑了笑，点头。

    岳燃打开炉子时，等油热的当儿，许谨的声音从餐桌边传来，依然平静：“小常会找我，因为我的确在警局有熟人，比较方便，你不用多想。”

    “警局？”岳燃霍然转身。

    “嗯。”许谨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岳燃的脑子里山崩地裂，他咬着牙，把排骨扔进热好的油锅里。

    当两人双双坐到了餐桌边，许谨捧起了热饭，扒拉了至少三口，看着对面纹丝不动的岳燃，才继续道：“取保候审听过么？就是国外说的‘保释’。我去捞他，比你方便得多。”

    “……小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岳燃担心再这么下去，他会掀桌。

    “长话短说，”许谨停了筷子，“小常交了个女朋友，今天到那女孩家去了。大概是两人在亲热的时候，被女方的父亲发现，两人起了冲突，各自都有负伤，不过我看是构不上轻伤标准……麻烦的是，人家报警告小常强奸。”

    岳燃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心跳全停止了。

    “女孩十五岁，虽然不是幼女，但还未成年，”许谨看着岳燃，“不然警察不会拉走小常。岳燃？岳燃？”

    听见许谨的担心，岳燃回过神来，茫然望着许谨。

    “你别怪小常，这事对方要闹大，硬说是成年人诱奸未成年，但你想，男孩十八，女孩十五，隔个三岁，就天理国法不容了？”许谨话到此处，冷笑，“不可理喻。”

    岳燃张了张嘴，一开口，声音发颤，他顿了几秒，清了清嗓子：“那小襄现在怎么办？”

    “要是警察撤销案件，最好不过，要提到检察院，怎么都算个事了。问题就在对方非常坚持，我们要是能说服那女孩出面证实小常没有强迫行为，就好办了。”许谨已然放下了筷子，双手交握在桌面。

    “女孩……不愿意？”

    “我没见到。据警察说是一直哭，根本问不了话。岳燃，你不要怪小常，他现在需要你。”

    “我知道。”岳燃低头，他想他脸上的表情一定难堪得不能见人。

    两人陷入了沉默，餐桌上冒着香气的排骨，仿佛在嘲弄着平静生活的易碎。

    好半天，岳燃轻声道：“小襄有女朋友的事，从没告诉过我。要不然，我最初也不会误会你。”

    他复抬头，直视许谨，泛起一丝苦笑：“对不起。”

    许谨微微一笑：“床都上了，还说这个？”

    也许是他没戴眼镜的缘故，岳燃只觉得现在的许谨少了几分凌厉与锐气，眼中有些朦朦胧胧、含糊不清的东西，像是海中塞壬歌声所化作的迷雾，诱惑着航者的心神。

    “一码归一码。”岳燃道。

    “……你也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下，明天再跟小常好好谈谈。这事，我肯定会尽力帮忙，最坏的结果，就是检察院起诉。”许谨起身，走到岳燃身边，拍了拍他的肩，“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先走了，明天再过来。”

    岳燃不自觉地重复：“走？”

    许谨皱眉，忽而蹲下身来，与座位上的岳燃平视：“岳燃，事情发生了，把所有的力气集中在能干的事情上面，其它的统统不要去考虑，做得到吗？”

    岳燃闭了闭眼，双手在两侧握拳：“我以为是报应。许谨，因为我和你……我真的……”

    “别开这种玩笑，什么报应？”许谨的眉头锁得更紧，他把岳燃拽起，烦躁，恼怒，不耐烦，自尊的裂痕，以及从昨夜到今夜几何指数增长的疲惫，“跟我睡一次，就那么让你的圣洁受损？还报应！怎么？你是发誓守身的virgin吗？”

    他还想再喷点什么，看着岳燃吃惊愣神的表情，霎时泄了气，略略退后，转身要走，就听岳燃在他背后叫道：“许谨！”

    许谨回头，岳燃眼中的痛苦竟让他心生不忍，他微启了唇，想要道歉，岳燃却先声夺人：“我第一次见你，便对你存了好感，也是真的想了解你，答应你的追求。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