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问孤鸿向何处
篝火簇簇,军帐之内,满座皆是哀色。 陈老将军素来对这个侄儿寄予厚望,如今误入陷阱,又折损兵士,让他痛苦之余更是十分汗颜,旦觉愧对诸位将士。 宋桓皱着眉头,神态紧绷,皲裂的唇抿得死死的。他此前便隐约觉得拿羌奴不对劲,可陈予德被迷得神魂颠倒,油盐不进。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去做拆他二人的西王母。宋桓本打算等过了这段时日,再来细细试探,却没想到对方竟等不及了。 领头的一行轻骑中了埋伏,全军覆没,而陈予德则被生擒。宋桓素来谨慎,探路的骑兵许久不见踪迹,也不敢贸然行动,倒也得以保全。 敌军使者送来断指一枚,洋洋得意地瞧着帐内诸君。坐在末位的年轻将领恨不得将他立即斩了,还是上首的监军拦住了他,道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那异族人见对方恨恨瞧着他,却始终没有动手,更加肆无忌惮,用狄人的话语胡乱放肆,开始讲起陈予德在赫连身下如何雌伏的淫乱事迹来了。 帐内的译者讪讪的,不敢将他的话转述。帐中懂狄语的不多,一听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不禁闭上眼睛,不肯多说一句。 宋桓其实也不大懂,不过耳濡目染,能明白寻常用词。他向身侧精通的同僚投去目光,就见对方一副羞恨不已的样子,顿时猜了个大概。 既然如此,他抬手将佩剑抽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便将此人割喉。大约是他素来有些文官毛病,譬如尤其的爱干净,还挑嘴得很。虽说武艺确实不错,可总有人下意识的将他当作肩不能扛的文弱秀才。 他这一剑,看得在场的诸人都愣了愣。连想要训责的监军张了张口,一时之间,竟也是意外的说不出话来。 “既然予德已为人所擒。以他的脾性,牵连这般多人,必是不肯独活,”宋桓转过身,朝陈慎抱拳躬身,道:“此人喋喋不休,也不过是为了激怒我们。” “说的正是!”一名极擅狄语的黄姓将领也站起身来,附和道:“我等将此人尸首绑在马上送回去,也气一气那碧眼小奴!” 这话也正说到了陈慎心上,他不可能为了侄儿罔顾大局。再者,他也不信自己亲手教导出来的孩子会背弃南朝。壮士扼腕,陈慎深吸口气,心想唯有对不起京中的老人家了。 武将同心一致,于是监军也没话说。待到夜里,他偷偷召来那名译者,向他询问白日里,那异族人到底说了什么,竟然教这帮粗人一个一个恨不得捂住耳朵。 那小民显然觉得他没甚威信,只推脱说不知,监军恼得面红耳赤,却也无可奈何。 赫连浑起初自然被气得暴跳如雷。他原本就不受重视,此番一朝扬眉吐气,就飞扬跋扈,恨不能即刻建功无数,好让老赫连与诸位哥哥瞧瞧自己如何本事。再者,他在南朝军营的时候,陈慎是从不斩使者的,再难听的话都能面如泰山。缘何换了他,就是一具尸体送回。 他抓着陈予德,将人按倒在地,做跪趴状,从后掰开男人圆润结实的臀部,像操干牲畜一般肏他的蜜穴。栗色长发丝丝缕缕的散在肩头,白皙的手臂抚摸男人的脊背,手掌甚至刻意向下,去捏他还未恢复的断骨。 陈予德被他奸干得冷汗涔涔,还是这样毫不怜惜的羞辱姿势。营帐外甚至能倒映出他模糊的影子,但凡经过的人都能瞧见自己屈辱的受刑。 赫连浑掐着他浑圆的胸脯软肉,其实以前他便很喜欢玩弄这处,觉得手感绝佳,很合心意。他想,陈慎再如何神通,他的侄儿还不是在我身下。于是又是一番得意。抓着陈予德的腰肢狠命的抽送肏干,将浓浆喷射进那个痴缠的腔穴。 他魇足之余,下意识的去掰陈予德的脸颊来亲,就见他面上泪痕涟涟。陈予德一贯是板正端立的将军,性格起初也十分沉闷。赫连浑几乎没见他落过泪,现在被自己搞得这副可怜相,倒是格外奇特。 赫连浑情不自禁地哄道:“你哭什么?以前也不是没受过伤,也不见你哭。有那么疼么?这断骨待过几日,自然找人给你接。” 陈予德苦笑两声,并不理他。赫连浑见他冷待自己,便又不悦,总之喜怒无常,全不见当初羌奴那副温柔小意。或许并不是他演得太好,而是自己太急于摆脱幼时便拷在脖颈上的枷锁了。他厌倦经年累月的征战与厮杀,短暂的沉迷在风花雪月之中,然后大约也是死在这碧玉莹莹里的。 到了这时,他才发现,陈家的祖训其实早已渗入脑海,印刻在心上,即便再如何短暂的抽脱,也无法真正的放下。他的眸光凝在帐帘处,直通远方漫无边际的夜色。 不知南朝的军帐外,是否月明如旧。 宋桓坐在被日光晒得干脆的茅草垛上,正在吹一只木削的短笛。他粗通音律,但凡有机会便抓紧时间削这木笛,只为吹一曲袅袅乡音。 陈予德被俘,他其实已经两夜未能入眠了。宋桓想,若是来日那位赫连皇子绑了陈予德来阵前,他似乎只能杀了对方。其实,帐营中的诸位都是这样想的。 思绪翩飞,他突然想起在汴京时的雪夜里,宁良玉半醉的问他,这场仗要打多久。 其实他也不知道要打多久。初春之际,就有异族来犯。到了凛冬,这帮人便龟缩起来。如此往复循环,仿佛永远也杀不完。征战也全不是他幼时想的那样,无边白骨,甚至难以辨认面目,更妄论将人敛尸送归。 几度死亡逼近,他都在想,早知如此,就不该只是唐突一个亲吻。战事吃紧,寻常家书也大都在驿站堆积,暂且都收不到。越是这样,宋桓便愈发怀念起远在千里之外的宁良玉来。也不知他在做什么,天气转暖,或许没那么体寒羸弱了罢。今夜的月格外明亮,若是在汴京,他定是会同宁良玉一道赏月烹茶,然后闲谈半宿。 诸如此类的胡思乱想了一阵,宋桓就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跳下了草垛,往更明亮的营地走去。 他仅仅允许自己颓唐软弱这么一小会,一首曲子的时间。 皇帝也在赏月。他是风雅惯了的,仿造古时的藤竹床上铺着绸垫,一身月白纱袍习习而动,自觉有姑射仙人之风逸。 这是宫中的琉璃阁,三面环水,移了广佛寺供奉的莲花来妆点。长柱雕着飞鹤环绕,以最是轻软的雪纱做帐,远望犹如登仙府邸,十分脱俗。 落成之日,便得皇帝亲笔赐名,叫做“望仙阁”。 此地清幽飘渺,天子觉得也很合宁良玉那番雅艳清姿。若是让他入主后庭,此地自然当仁不让,是他金屋藏娇之所。可惜,宁良玉的伤口太深,留了极丑陋的疤痕。不然,今夜清晖淼淼,定然要他陪王伴驾。 皇帝此前召他饮茶,见他脸色略好了一些,也就不再顾忌委屈自己。不足片刻就动起手来,去剥他的衣物。 只见那肩头依旧是雪白细腻,冰肌玉骨。可胸前却让他看了两眼,就皱起眉头。那处的伤口倒是痊愈了,但还是留下了碗口大的疤痕,两相比对之下,更显丑陋。 皇帝也就淡了心思,旋即命御医将他的伤疤剜去,然后用祛痕膏细细养着,务必要他恢复如初。为此,天子不得不晾他数月,原以为宫中佳人无数,必不得闲,却不想倒愈发想起来。可前两日召方槐来问,还说未曾养好。今日要是再催,就没意思了。 闻弦知意的内侍送来两名刚满十六的少年,聊以慰藉。皇帝也欣然接受,抚摸着伏在他大腿上的清秀娈童,嗅这满室清香。 月华溶溶,银色的辉光撒在周遭的盛放的睡莲上,将这琉璃阁中的流觞曲水,映得更加波光粼粼。 转眼间便到了八月中旬,汴京城里唯有早晨还算凉爽。大部分的官员还未换下纱衣,宁良玉却仍是一袭略厚的青袍。他慢吞吞的走在寥落的长街上,微风拂起宽袍广袖,纷纷扬扬的沾上了点点露水。 现在上朝还太早,但宁良玉没甚睡意,也就这么出来了。经过街边一家羹铺时,身穿靛蓝布衣的老妇人朝他招呼自己的羹汤,“这位郎君,来一碗锦丝头羹吧,鲜甜得很。” 宁良玉停下了脚步,看着一名小童快步过来擦拭陈旧的桌椅,朝他脆生生地笑道:“客官请坐。” 蒸腾的热气白蒙蒙一片,食物的飘香令他坐了下来。老妇人喜气盈盈的盛上一碗锦丝头羹,是用切细的鸡丝、葵菜与紫苏制成的。粗略瞧上去,碗中澄碧凝朱,嗅之清爽甘香。宁良玉拿起瓷勺舀了尝,倒果真如老妇人所说的那般,甜鲜可口。 天还未大明,铺子里唯有他一位客人。小童见无事,就捡起地上的藤草球踢着玩。老妇人则忍不住同他搭话,“郎君生得玉人一般,可说了人家?” 宁良玉登时一顿,在老妇人殷切的目光下,缓缓地点了点头。他不擅欺瞒,很有些不好意思。老妇却并不意外,反而絮絮叨叨地说道:“也是,我瞧您衣冠皆非凡品,定是位大官罢?” 青年听了这话,面色有些恍惚。过了许久,就在老妇人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宁良玉吹了吹碗中的羹汤,轻轻说道:“不才未能登科,贪恋这都城风景,逗留得久了些。” “郎君一看便是高才之人,又年纪小,”她显然不知道春闱三年一度,凭着本心安慰道,“今年不中,还有来年呢。郎君是哪里人?” 宁良玉的眸光变得温柔起来,柔声答道:“金陵吉水。” “哎呀,我家楼上的娘子也是金陵出身的,被她家夫君藏得深。前些日子,好容易下楼一趟,真真是出水芙蓉一般,”老妇人一起话头便收不住,絮絮不休。直到有旁的路人经过,她才停住,转头去招呼。待到她又卖出两碗羹汤,那张红木桌上只留下两枚银锞子,璨璨明光,教那玩球小童耐不住伸手去抓。 “这可没铜子找您,”老妇人拍开孙儿的手,两厢张望,却是再无那个青色身影。她顿时讪讪的,捏着这两枚银锞子,不知如何是好。 “嬭嬭,”小童也跟着她摇头晃脑,随后,来了句没头没脑的话,“那位郎君飘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