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会议两点钟开始
凛冽的寒风里，霹雳啪啦和我坐在赌场后门外的长椅上。 天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了。 我盯着手里的热可乐发呆。这个岔路口风特别大，冷风仿佛穿透了我的身体，脑里的神经清醒无比。 白小强死了，他死了。而且……是被我害死的。 心口如压巨石，呼吸突然变得艰难。 短短几个小时经历的一切，让长大了十岁。 “可乐我特意买的热的，你尝尝甜不甜？”我耳边是比寒风更冷的声音。 深吸一口吸管，可乐到我口中滚了一圈，划入喉咙。风吹得我鼻尖僵麻，我吸了吸鼻子，低落道，“不甜。” 旁边传来一声轻松的哼笑，“你最喜欢喝的可乐，怎么会不甜了？” 拖一个空荡荡旧蛇皮袋走过的人好像停在了我身前，我抬头看，是一个脸颊凹陷的白发老人，她穿着得体，眼圈发黑，站在我前面两三米远看着霹雳啪啦。 那眼神，明明是乞求施舍，却带着点说不出的傲气。 她拖着蛇皮袋，我猜她应该是在等霹雳啪啦手中的易拉罐。 我想喊霹雳啪啦快喝完，把瓶子给老人，还没开口，霹雳啪啦向老人招手，示意她走近自己。 老人犹豫了几秒，才慢步走近。 “您是北京本地人吗？”霹雳啪啦谦和地问她。 老人点点头，他又问，“北京本地人的人口红利这么好，您为什么还要出来找事情做呢？” 老人闭口不答，霹雳啪啦笑了笑，向老人点头，那意思，好像是冒犯了。 霹雳啪啦拿着易拉罐不喝，老人站在他身前不走，两人僵持着。我看着有些烦心，开口，“阿雨，你把红牛喝了吧。” 霹雳啪啦仿佛没听见我说的话，他轻声问老人?，“这么冷的天，您还出来做事，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我看您手上的冻疮都化脓了。” 听言，我看向老人的手，手背的冻疮一半都化脓了，很意外的是，老人手上的皮肤并不粗糙，很细腻，像是从来没做过粗重活的人的手。 我佩服，从公安大学毕业的霹雳啪啦观察力可真敏锐。 “小伙子，你……”老人浑浊的眼珠闪过一丝宽慰，“谢谢你的关心，不过，你帮不了我的。” 老人说话咬字清晰，是发音非常准确的普通话，没有一点北京口音。她身上，隐隐约约透出一些出众的气质，不禁让我猜想她以前的生活。 “你说说看，或许……”霹雳啪啦突然停顿，换了一口气，“有的人，能帮到你。” “老来落魄，我的故事不说也罢。”老人面露难色。 霹雳啪啦可能也听出老人声音的与众不同，他问，“您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声音好像播音员。” “我以前是语文老师。”老人像是放下了戒备一般，缓缓说道，“现在退休了。” “老师的退休工资不低啊，您为什么还要这么辛苦？“霹雳啪啦说。 老人一直淡然的表情变得有些心酸，“儿女不孝，我也无可奈何。” “他们不养你吗？”霹雳啪啦说。 老人看着我们，犹豫一下，还是开了口，“我有三个儿子，老大吸毒死了好多年了，两个孙子被他卖了换毒品，警察到现在还没找到。老二花天酒地，染了艾滋，昨年刚死。老三烂赌，欠了一屁股债。”她嘴角泛起苦笑，“房子早就卖了，我的退休工资卡也被他拿走了，不这样辛苦，我可能连一碗饭也吃不上吧。” 老人说得稀松平常，我心里却翻起了波涛。 霹雳啪啦深叹一口气，他掏出厚外套里的钱包。 ????老人看见霹雳啪啦打开钱包的动作，骤然有了些怒气，拔高声音，“怎么？小伙子，你把我当乞丐了吗？” 霹雳啪啦即刻合上钱包，赶紧否认，“没有，没有，我只是看看我的身份证还在不在。” “我是乞丐，我是乞丐，你给我吧。”突然，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蹲在霹雳啪啦身边，满脸谄媚，摊着双手做出接物状。 “我又不是你爸爸，我凭什么给你。”霹雳啪啦言辞犀利，迅速把钱包收好。 “爸爸，爸爸。”男人忙喊，“爸爸，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好爸爸了。” 在我感叹怎么会有如此厚言无耻之人时，他顺势跪下，双手握拳在霹雳啪啦腿上轻敲着，嘴里振振有词，“儿子给爸爸捶腿，爸爸，您看儿子乖吗？” 街道两边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他是如何做到这么不要脸的？ 我的注意力全在这突如其来的画面上，突然，老人拉了男人一把，反被男人一把推开，重重摔在地上。 哀哼两声后，老人怒骂男人，“不孝子啊！不孝子！” 男人在老人说话时一直喊霹雳啪啦，“爸爸。”一种急不可耐的状态，手里的动作加快，“爸爸，给儿子点钱吧，多少都行，我赢了全部拿来孝敬你。” 看见老人躺在地上艰难痛苦的样子，我本就沉重的心情更甚几分。 我很想上去扶她，但是我不能，因为，我不想再看见周岚迪哭。 － － － ———｜剧情补丁｜——— ????正午。烈日炎炎。 别墅门外，遮阳伞下，戴助听器的周飞天坐在轮椅上，眼神凌厉地注视着不远处。 这道目光落在年甚小小的身影上。 周飞天身侧，周岚迪双手紧捏，小心翼翼的报告着连胜赌场以及周家其他“行业”的发展。 因为头颅撞击，枪声以及近距离的爆炸声，周飞天听力极弱，如今全部依赖挂在耳后的微型助听器。 年甚绕着花坛一圈一圈地跑，跑得满脸发红，大口喘气，仍不愿停下发抖发软的双腿。 他知道外公周飞天在看，他不想被看轻。 让不到十岁的年甚三伏天在烈日下跑步，是周飞天要求的，他想看看，周家这个唯一的外姓孙子到底有多无能。 周飞天脸上极少有表情，不怒自威，给年甚一种无法接近的感觉。一共五个子女，四个儿子都惨死了，这样的老年人怎么能笑得出来呢。年甚总这样想，不然他无法理解周飞天永远板着脸的原因。 年甚跑得越来越慢，身后突地响起一声尖叫，“啊！” 寻声看去，中年女人双手捂着正在淌血的脖颈，踉跄着倒下。 年甚大惊，生生愣在原地。 女人倒下，躺在血泊中，伸手乱抓，漂亮的脸蛋变得恐怖。 神经骤然一紧，大脑短暂的丢失了记忆。年甚忘记周岚迪的说教，甚至忘记了害怕，下意识的向女人跑去。 迎面撞上女人濒临死亡的惊恐双眼，出于本能，年甚后退半步。脖颈处皮开肉绽，动脉噗噗地往外喷血，强烈的视觉冲击吓得他移开了视线。 脑里持续慌乱着，年甚深呼吸，蹲下/身，单手拉着衣领往上，脱下/身上的短袖，挽成一团，按住冒血的部位。 他脑里一片空白，不自主地喊了起来，“救命，救命。”喊了几声才注意到这周围根本没有其他人。除了绿植便是装饰性建筑。他甚至不知道女人颈间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女人挣扎的弧度越来越小，乱抓的双手搭在晒得滚烫的水泥路面上颤动。 手里的短袖迅速被温热的鲜血染红，这时，年甚才记起那句周岚迪说过无数次的话。 生命啊，这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年甚没犹豫，将被血浸透的短袖折成长条，覆上断开喷血的动脉，绕颈打个死结。他起身，跑向周岚迪，“妈，快打120。” 周岚迪眼角眉梢的害怕因为这句“快打120”冲破了极限，她的手心被自己掐出了凹槽。 突地一下子，周岚迪哭了出来，崩溃，带着小孩子一般的委屈。她侧身，埋着头，小声的啜泣着。 这一幕，让年甚愕然，头皮一怔，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周岚迪居然在哭？ “不用跑了。”周飞天按下轮椅上的呼叫键，看着年甚，“进去休息吧。” 别墅里，周飞天的贴身保姆收到呼叫，走出别墅，听候差遣。 周岚迪咬唇强忍着哭声，眼泪从她眼里滚落出来的那一刻，年甚记起周岚迪常说的一句话——阿甚，你是妈妈唯一的儿子，以后，一定要成为妈妈的骄傲。 褐色瞳孔上亮闪闪的光芒渐渐暗淡，这句话像一个无底的黑洞，慢慢吞噬着他属于孩童的纯真烂漫。 手指来回扣着腿缝，年甚心如刀绞，他猜到周岚迪为什么会哭。 绝望的闭上眼睛，他不想看见哭泣的周岚迪。 黑暗中，脑海里蹿出一个沙哑破败声音幽幽唤他：来吧……下来吧……释放“我”……变成“我”…… ＊ 另一栋别墅的窗户边。 右眉中段竖着一道刀疤的男人紧盯身前男人的举动，掏出附着新型迷药的手帕。 拿弩男人肩侧的玻璃反射着刺眼的阳光，他抬起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查看女人是否停止呼吸。确定女人必定死亡后，他笑道，“这距离有五十米吧，老子又破纪录了。” 刀疤男人无声靠近，倏地蒙住对方口鼻，另一只手死死钳住脖颈。 拿弩男人即刻屏住呼吸，曲臂，手肘猛地后击，反击不成，他将手中的弩轮圆了向后砸去，一下，两下，三下…… 拿弩男人意识逐渐空白，制作精良的铁弩脱手而出，落在别墅透亮的地板上，“哐当！” 刀疤男人将尸体扔下，大步走向卧室，寻找可以暂时止血的东西。 ????在衣柜里翻到女人的棉质睡衣，他熟练的绕到左手掌上按住头顶的伤口，右手摸出手机看了下时间——1点49分。 火速拨通一个号码，对方接起，刀疤男人急道，“成了，死了。他妈的，要求两点以前，也就我了，其他人谁敢接这活。”他抱怨时，瞥见衣柜内的缝隙有些奇怪。 保险柜？男人以经验判断，他凑近仔细观察。 手机传出男声，“这药怎么样？卖家说只要接触鼻腔，十秒指定玩完。” “垃圾。”刀疤男人视线没离开缝隙，对方叨逼叨逼一堆废话。 刀疤男人没听，把手机扔床上，摸出兜里的小刀，轻轻撬动缝隙。板子弹开后，露出黑压压的金属按键。 刀疤男人瞬间大喜，抓起床上手机吼道，“别他妈废话了，快上来帮我处理尸体。这有保险柜，东西可能在这里面。” 蹲在别墅门口望风的男人站起来，兴奋道，“好，我给黄叔报告了就来。” ＊ ????书桌上的手机震动两下，高道安拿起，平常地解开锁屏，显示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一条短信，他点开，短信内容为：恭喜你，你的号荣获4800元与电脑一台。我们是中央电视台非常六加一…… 显然，这是一条“虚假中奖信息”。 高道安的表情微不可见的变了变，眼底流转着无人察觉的轻松，他看向手机页面上方的时间——1点57分。 一墙之隔的会议室里，众人齐聚，等待两点整开始的反腐会议。 昨日，主/席宣布，中共中央大力反腐，严查官员腐败。 北京市公安局局长高道安将手机放回书桌，理好自己笔挺的jing服，打开休息室的门，从容地向会议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