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到底谁是画中人
没有食物,没有饮用水,除了给我输液的男医生外,没有任何人进入这个房间。 眨眼间,我从“宝贝儿子”变成了“囚犯”。 “选好了吗?”男医生问我,他手里拿着一天一夜以来的第二瓶液体,不多,也就50毫升的样子。 昏迷醒来的第一天,我只输入过一小瓶液体,现在我对食物极度渴望。 见我摇头,男医生拆了我手背上的输液针头,拿着输液瓶出了房间。 拒绝回答的后果就是连一小瓶液体也不能得到! 我是年甚? 他们口中的“少爷”? 一句话就能拿到周岚迪五千万支票的宝贝儿子? 没力气多想,我抱着因为缺少热量摄入而发冷的身体,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迷糊中,有人掰开我的眼睛,掐着肩膀摇晃我的身体。我掠一眼,好像是周岚迪。 依旧没有任何进食,我无力地瘫在床上。 某天,男医生问我,“第三天了,选好了吗?” 我摇头。 房门被关上。 愿望要成真了,我可以下地狱了。干燥起皮的嘴唇,因为我牵动嘴角的表情拉扯出了血。 我伸舌舔了舔,这抹甜味成了我醒来以后唯一吃到嘴巴里的东西。 直到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也选不出来。 我不想做救世主!也不想做周岚迪的儿子! “呜呜……” 谁抱紧我无力的身体,竭力压低伤心欲绝的哭声。 右手被什么东西缠着,我猜,是输液用的固定胶带吧,我的意识渐渐恢复,眼睛仍是紧闭着。 “妈妈错了,妈妈不该逼你……” 耳边抽噎的声音好像是周岚迪,她收紧手臂,似乎要把我揉进肉里。我快喘不过气了。 “妈妈爱你,无论如何……妈妈都爱你……” 肩膀处湿湿的。难道,她哭了? “呜……” 我喘不过气了,意识空白,晕了过去。 我再次醒来,身份又变回了“少爷”。 霹雳啪啦告诉我,周岚迪哭得晕了过去,晕倒的原因不止伤心过度,还有精神持续紧张,以及压力过大。现在在七环外的别墅里静养。 自从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婶婶接管赌场以后,周岚迪就很少笑,在家时也总是郁郁寡欢。现在去郊外静养,对她来说,或许是件好事。 * “阿甚,你好棒。”霹雳啪啦埋头比对数独游戏的答案,“全对了。” 我调整一下病床的靠背,勉强一笑。 他手里的那本书,是目前为止,世界上最高难度的数独谜题,我才十岁就能轻松答对,应该是很棒吧。 霹雳啪啦合上书,注视着我,眼睛里闪烁着最真最纯的情感,良久后启口,声音慢慢的,“阿甚,你好棒,全对了,全部都做对了。” 这句话,像夸奖,像鼓励,像真心的告白,更像是…… 一种暗示。 他在暗示我? 暗示我什么做对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我觉得自己想多了,把他手里的书拿过来随意翻看,再抬头看他时,他眼里那股情感如风掠过一般,消失不见。 一天深夜,熟睡的我被霹雳啪啦叫醒,他把手机给我看,说这张图片是周岚迪发给我的。 图片上是一片连叶柄都是深灰色的树叶。 树叶放在白纸上,旁边有一个调色盘,盘里装着较稠的深灰色染剂。通过白纸上画笔留下的涂色痕迹可以看出,树叶上的深灰色是涂上去的。 一片深灰色的树叶,周岚迪想说什么? 霹雳啪啦离开房间,我坐了起来,靠着床头,四周是漫无边际的黑夜。 房间的位置很安静,安静得虫鸣鸟叫都很少听见。 睡意全无,我对着幽静的屋子发呆,回想这些天发生的一切。 “绿叶是绿色,它一生都是绿色。” “周家的每一分钱下面都堆着白骨!” “这就是周家!这就是你的未来!” “妈妈爱你,无论如何……妈妈都爱你……” 深灰色的树叶代表着周岚迪的妥协。 她妥协了,因为她爱我。 自昨年夏天我当着周飞天的面救人以后,周岚迪就不再掌管连胜赌场。其中原因,我心知肚明。 因为我,她失去了她所有的自信。 她一直想让我成为她的骄傲。然而,现在,她又向我妥协了。 她永远无法拾起自信,永远无法做回那个睨视一切的周老板。 作为她的儿子,我算什么? 我连路边的一条狗都不如! 狗能帮主人看家,咬人。而我,只会让她伤心!哭泣!妥协!无望! 脑海里,羞耻伴着悔和恨,如同一盆刷然泼进翻滚油锅里的冷水,瞬间炸开了。 “嘭!嘭!嘭!” 我捏紧拳头,把玻璃材料的床头柜砸得左摇右晃。 这时,脑里蹦出一个声音,“这就对了,这才是你。” “你是谁?”我问脑袋里的它。 “我是恶魔,也是你。”它回答。 ?????它是模模糊糊的一团,我能准确的感应到它。 又出现另一个声音,与恶魔充满蛊惑的嗓音完全相反,它干净得近乎清透,“我才是你。” “你又是谁?”我问它。 “我是天使。”它回答。 它们是模糊的两团意识,分居在我脑里的左右两端。天使的身体比恶魔的身体更明显,更大。 天使对我说,“每个人都会有黑暗的一面,放心,有我在,他永远也占不了上风。” 恶魔笑嘻嘻地对天使说,“是吗?那我们算认识了。往后余生,请多指教。” 天使冷言,“请你以一种圆润的方式离我远点。” 恶魔调笑,“你快成人形了,胸肌不错嘛,给我摸一下。” 天使气得火冒三丈,“哥无恩,滚!” 然后,它们开始吵嘴,内容完全无关我。 脑里突然多了两团脾气火爆的意识,我感觉还挺有趣的。 他们吵着吵着,我睡着了。 第二天。 醒来看见屋里挂着各种彩色装饰,还有气球。 霹雳啪啦告诉我,今天是五一节,周岚迪安排他把我拖了几个月的十岁生日过了。还有,明天回家,准备上学。 通过精心的调养,我的身体恢复得不错,但走路仍需要单边拐杖。 霹雳啪啦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是一幅装裱好的二十寸油画。暗黑的森林背景,粗壮的树叉上坐着一名男性,披着几层浅色薄纱,前胸半露,抚摸着自己漂亮的白羽毛翅膀。 我问他画有名字吗?他说叫——邪恶森林里的天使。我打趣说一眼就能看出来,名字取得没有水平,他配合着哈哈笑。 ????????我问他画的是谁,他说是我。我说额头和胸前都没有黑记,不是我,而且我的脸和身体也没有油画人物那么好看。 小时候,他经常帮我洗澡,知道我的裸/体有多难看,于是,他只笑着说了句画得好看是艺术需要,就不再反驳。 五一收假。 我回到以前的班级,四年级下期缺席的课程,我都用自习的方式补了回来。可能是以前冲刺奥林匹克生物学金牌时开发了大脑,学习知识对现在的我来说变得无比简单,无比轻松。 熟悉的教室,我杵着单边拐杖走进。 旁边课桌上乱放着几个写了几行字的作业本,我慌乱了一刻——白小强,他回来了? 紧忙放下拐杖,我靠着课桌,把作业本翻到封面。 姓名那栏,潦草的两个字——高炫。 - - - ———|剧情补丁|——— 穿潮牌夹克的白至鑫从理发店出来,深金色的卷发被理发师的巧手打理得蓬松自然,看起来减龄又帅气。 一转眼,人又坐到了赌场里。 他的手机收到一条消息,点出来查看是保险公司的催缴通知。 白至鑫关了消息,没当回事。旁边欠了一屁股债的斗鸡眼赌客刚好看见,捂着胃,好心提醒一句,“保险一定要买。” “保险有什么用?这个才能发大财!”白至鑫一拍赌桌。 斗鸡眼赌客一年前查出来胃癌晚期,医生告知他,这种情况手术已经无意义了。出于对妻女的愧疚,也出于良心未泯,他悄悄给自己买了一份死亡必赔付的终身寿险,受益人那栏填的妻女名字。 当然,他是在隐瞒胃癌晚期的情况下买的,并且,死亡后,不能被保险公司发现是疾病而亡,才能获得赔偿。 他的赔偿金还不够偿还债务,所以即使疾病缠身,仍坚持奋战在一线。争取死前追平贷款,减少妻女还贷负担。 “保险公司有钱得很,兄弟,你想不想他们拿点钱给你垫本。”斗鸡眼赌客凑近白至鑫。 看他一脸神秘,白至鑫忍不住问,“什么意思?” 斗鸡眼赌客在白至鑫耳边七七八八说得差不多后,白至鑫惊呼一声,“骗保?” “现在很多人都这样,你还不知道吗?”斗鸡眼赌客不怕他声张,手捂着难受的胃。 他也是从别人那儿听来的,在这个遍地都是烂泥一滩的圈子里,什么都不奇怪了。骗父骗母,卖儿卖女,以淫换赌,以靠这张桌子吃饭的都有。 赌是一个吸力极强的深渊,那怕只是站在边缘处试探,也无法逃脱他伸出的欲望魔爪。 不劳而获,一夜暴富,这样的字眼对任何人都有吸引力。 白至鑫又问了几句,把终身寿险受保人签单满两年,死亡才会赔付的要点记住后,便没再理斗鸡眼男人。 他没有马上去保险公司缴费,也没打算买那个险种来骗保。 等他又又又又输了一大笔钱,又又又又被高利贷暴力催债以后。 人就不再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