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 骂我你是第一个
我找周岚迪要了一笔钱，够在十个公交车站台投放反赌广告七天。 电话里，我没有告诉她钱用来做了什么，只说花掉了。 正托着下巴想下一步该怎么做，板凳被人踢了一脚，我回过神来，看向同桌。 高炫懒散地倚在课桌上，故意学我托下巴的动作，一眼不错的盯着我看。 他的眼神，他脸上的表情居然有几分示好的意思，我怀疑这是我的错觉。 在学校里，我一向不爱说话，于是我收回目光，保持沉默。 他又踢了我板凳一下，我内心毫无波澜的再看向他。 “年甚，我错了，我不该踢你腿，害你请了七天病假。”高炫软着声音，用一张讨好的笑脸敛掉了一身外露的倒刺，姿态很低。 “没……没什么。”我承认我紧张了，他居然给我道歉，还喊了我的名字。 在胜天这所富人权贵子女扎堆的小学里，没人知道我的家庭背景，也没人在意。我只是一个不起眼，没有存在感，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学生。 从没有人因为伤害了我而给我道歉，除了老师，也几乎没有人喊我的名字。 他喊了我的名字，还给我道歉，我真的很开心。 在我的嘴角还没彻底扬起来前，他伸出右手，做出握手的姿势说，“我们交个朋友吧。” 他这句话说得实在真心。 我的心脏压制不住的狂跳，脑内轰地一声，炸出装满惊喜的弹幕——我有朋友了！我再一次拥有朋友了！他愿意和我做朋友！ “好啊……”我欣喜回答，伸出双手握住他的手。 他低头腼腆一笑，片刻后，自然的抽回了手。 用腼腆来形容他此刻的表情，或许不太准确，但此刻，他那张永远冷傲的脸上真的是害羞腼腆的表情。 高炫从书包里摸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举到我身前，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眸里似乎游动着无数个璀璨的星辰。柔声述说，“你打开它，这算是我给你赔罪的礼物。” 脑内惊喜的弹幕不断叠加——天啦，他送我礼物！而且已经放在我眼前了！请允许我高歌一曲，嗨唱“今天是个好日子”。 我故作冷静，接过盒子，内心汹涌澎湃，激动万分。 盒子打开，是一条没有吊坠的细金链子，我拿出来看了下，很长，挂在脖子完全可以挽两三圈。 “这是什么？”我问。 高炫拿过我手中的金链，打开接口处，两手横开，把长长的金链子绷直。用下巴指了下我的腰部，“这是腰链，现在最流行的。” 他手往上扬，这个动作，我的理解是——要我把衣服撩起来，他要给我戴上。 迟疑片刻，我问，“你要给我戴上？” 他一幅理所应当的表情，笑着点头。 这个回答我并没有欣喜若狂，而是突然有点想不通，觉得有点奇怪。 见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笑，手也跃跃欲试的样子，我拉着上衣下摆，慢慢把衣服撩了起来，拉高到他可以戴上腰链的位置。 他的目光触及我腹部皮肤的那一刻，变得兴奋。 实在太明显了，毫无遮掩，兴奋得无理。 我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他很想看到这一幕？ 闪出这个念头的同时，高炫的行为给了我答案。 他扑过来，抓住我衣服的下摆往上提。 他力气很大，动作很粗暴，把我拽到地上，拖行了一两米。 我忽然想通他要做什么，不过他没能得逞，我手臂抱胸，五根手指把衣服抓得死死的。 一只脚猝然踹中我的太阳穴。 “啊—” 我的叫声只有前一半，后一半被高频率的猛踢堵死在喉咙里。 他踩我头的每一脚，都重得如同从天而降的巨石。 “没人敢反抗我。” 听完高炫的吼声，我眼前一黑，当即眩晕过去。 或许一分钟，或许两分钟，我朦朦胧胧的从不适中恢复清醒，涣散的视线渐渐聚焦。 嘴里渗出液体，漫出一股腥味，右边脸颊火辣辣的抽痛，肿胀的眼眶挤压眼球，右眼什么也看不清。 “叮铃铃铃……”铃声响起，这是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上课铃。 我躺在地上，上身暴/露在空气中，衣服被脱掉了，后背触感很凉。眼前是教室的天花板，墙上挂着“勤奋”，“博学”等标语。 这段时间，因为白小强的死，我一直被低落的情绪压制着，嘴里带着羞辱的血腥味让痛快二字翻腾而起，直冲脑门。 啊！痛快！ 无论如何，接下来，一定能释放我沉重的心理压力。 那些憋屈不爽，愤怒不甘，那些莫名其妙压在我头上的道德包袱。 我统统要发泄出来！ 扶着教室的墙角爬起来，因为右腿无法使力，我双臂扶墙，撑起身体。 自我有记忆以来，这是第一次有人对我施暴。 猩红的血色缓缓爬进我的眼眶，从瞳孔里渗出。 “怎么回事？”讲台方向传来万老师关切的话语。我看见她有些胆怵地扫了一眼座位上的高炫，然后又看我，“年甚你的衣服呢？” 高炫想让我出丑？ 的确是这样，同学们都转头看我，脸上是明晃晃的嫌弃，恶心。似一把把无形的利剑，射透我的胸膛。 我侧头看墙，避开这些开膛破肚的眼神。 “老师。”高炫说。 我眼睛余光瞄见他站了起来，手里举着我的衣服。 高炫说，“年甚和我打赌，输的人戴狗链学狗叫，他输了不认账，我只好扒了他的衣服咯。” 我佩服，他居然能把慌话说得那么自然。 “在学校应该以学习为主。”万老师的声音柔柔的，“现在要上课了，高炫，我认为你还是应该把衣服还……” 万老师一个成年人，面对小孩子的暴力行为，却只能当和事佬。我愤然，暴喝一声，“喂！” 万老师吓得身躯一震。 看见她乍然一抖，我不经好奇，高炫到底有什么能耐，能让一向严厉苛刻的万老师连与他对话，神经都高度紧张。 高炫若无其事的回头扫我一眼，脸上是一贯的张狂冷傲，他扬起衣服，晃了晃。 我明白他这个动作的潜台词，他在告诉我，只要我顺他意学狗叫，就能拿到那件衣服。 “高炫！”我喊他一声。 他可能以为我要学狗叫，转身戏谑地看着我，颇有侮辱意味的扬了一下唇角，手放在耳朵边，做洗耳恭听的手势。 我在他的注视下，张大嘴巴不紧不慢地做了一个夸张的无声口型——我，草，你，妈。 最后一个双唇张开的口型做完，教室里异口同声地发出细小惊讶声，连成一片，好似滴落在荷叶面上的水滴，飘飘荡荡，绕着四壁迂回打转。 四人组中的一人顿然起身，举着板凳朝我冲来。 这是我第一次说脏话，但我觉得还不够过瘾，不够爽。 我伸出左手，摊开五根手指，然后，其他四根手指向掌心弯曲握拳，只留中指直直竖立。 教室里“哇”声连连，惊讶声瞬间变成叫好声，他们伸长脖子张望的样子像极了池塘里后腿发力往外跳的青蛙。 倒数第三排的高炫伸臂扣住高举板凳的小弟，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小弟洒着笑声回了座位。 我真的一点儿也不害怕，即使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是不怕死的人。他如果把我打死了，正合我意。 高炫从他那条有许多个包包的九分裤口袋里掏出细金链子，脑袋“咔嚓”一转，歪嘴笑着，满身煞气的走向我。 他把金链子往手上绕，缠住右手掌的指关节。 “你要干什么？高炫你冷静！”讲台方向传来老师比棉花还软的劝告声。 我的目光擦着高炫的肩膀看向讲台，老师无助地原地打转，就是不下讲台制止。 高炫比我高一个头的身影逼近，我还在思考老师的反常行为，鼻梁便挨了狠且沉的一拳，后脑重重撞墙，紧接着又是一拳。 我清晰的听见了拳头砸到脸上的碰撞声，以及骨头挤压血肉的粘连声。 六下。真可笑，我居然还能数出他挥了六拳。 每一拳都打中鼻梁，鼻血像水龙头放出的自来水一样，淌得我满身都是。 这次绝对不是我的错觉，除了第一拳力道很重，后面五下，只是拳头刚挨到肉而已。下手其实很轻，轻得像是做样子。 高炫弓腰埋在我脖颈边，耳语的声音带着磁性，“没人敢骂我，你是第一个。” 他擦着我耳廓直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慢慢翘起唇角，脸上一半雀跃一半玩味，压低声音道，“做我的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