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陪你去看流星雨
我鼻子里痒痒的，还没来得急细想这句话的意思，就打了个喷嚏，“啊嚏。” “你又低烧了？”霹雳啪啦忽然来了精神，一扫刚才的迷茫困顿。 我轻点了下头，他抽回手，往我房间的方向走去。 我想说你的手才淋这么一会儿冷水不够，但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 医生给我配的提高免疫力的药一直没什么用处，霹雳啪啦把熟悉的药瓶放在圆桌上，“吃完饭再吃这个，西药伤胃。” 他接一盆冷水，将手泡在里面，让我去沙发上休息，说站着不利于骨头愈合。 等待晚饭的时间，我坐在沙发上试戴拳击手套。看见吊在客厅一角的沙袋，不由得多想了一下。 虽然周岚迪一直很宠爱霹雳啪啦，但以她的性格，绝对不会允许霹雳啪啦把健身器材搬到客厅里来。毕竟，别墅里有专门放这些的房间。 从私人病房回家以后，霹雳啪啦把沙包，跑步机和一些大件全搬到客厅来，像是认定了周岚迪不会回家似的。 周岚迪真的不会回家了吗？就因为我明确否定了她给我规划的道路？就因为现在我站在她的对立面？ 还没想出结果，霹雳啪啦喊我，说粥已经晾凉了，问我在沙发上吃，还是在桌上吃。 吃完饭再吃过药后，霹雳啪啦搬一个高凳子放在沙袋前，让我坐在上面。我每冲一拳出去，他都接住荡回来的沙袋，以免撞到我。同时，还鼓励我，说我第一次接触拳击，样子学得很像，有天赋。 练了半个小时，他说今天结束，可以休息了。 霹雳啪啦摘拳套时看了我一眼，“你这不出汗的体质可真好。” “不好。”我有些喘，也摘手上的拳套，“不出汗有什么好的。” 他盯着我，提醒说，“你脖子那里有血没擦干净。” 我刚想说其实身上的血都没擦干净，他就又说，“去洗澡吧，我帮你。” 我笑了一下，觉得他有点傻，“我已经十岁了，可以自己洗澡了。” 霹雳啪啦落在我颈间的目光保持了好几秒才移开，喷出一阵浅浅的鼻息，声音很小，“你长大了。” 我感觉有点怪怪的，直言，“长大有什么不好的吗？我特别想长大。” 他把拳套放在一旁，开始拆护手绷带，有些自说自话的感觉，“长大一点都不好，一言一行都身不由己。”他落在指间的目光转到我脸上，“一不小心，就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三观巨正的警察叔叔在我面前进行现身说话，我知道他这话的意思，关心问道，“是因为妈让你去警局上班，你才这么不想长大？” 他没回答，神情淡然，继续拆手上的绷带。 从公安大学毕业，霹雳啪啦进入警局工作，到现在还不到一年，就已经被警局辞退了两次。第一次是民事调解时帮施暴方说话，惹得受害方对他大打出手，最后两败俱伤。第二次是出言挑衅警队队长，挨了几拳，直接开除。 连我一个小孩也看得出来，霹雳啪啦不想去警局，不想在周岚迪金钱通路的情况下一路晋升。 一方千分不愿，一方万分执意，无论如何，这种形势会愈来愈严峻，因为，年书今年也要从公安大学毕业了。 有副局长年兆丰的关系在，他们如果配合，应该很容易就能坐到很高的位置上。 “我反正特别想长大。妈说差不多十五岁左右，我就可以做手术了。”我有些俏皮的看他，语气故意欠欠的，“到时候可就不是卖可乐的小男孩了。” 霹雳啪啦被我逗笑，掐着腰仰头大笑，半天才道出一句，“对，到时候你是喝可乐的小男孩。” 我们两人的笑声像是经过了扩音喇叭似的，传遍了别墅里的每一个角落。 十五岁，胎记去除手术，这是周岚迪许下的承诺。我全身百分之四十以上的皮肤都是青色，什么样的治疗方法，对我来说都不会轻松。 但我不害怕，因为，我想成为一个“普通”人。 ＊ “stand?up。”班长喊。 教室里一阵板凳磨擦地面的纷杂声音，全班起立，齐声道好，“good?m?teacher。” “sit?down?please。”英语老师回应。 英语老师是个美国人，肚子圆滚滚的，快退休的年龄。他普通话说得很好，平时讲课各地方言也能来上几句，应该在中国呆了很多年。 “把书翻到第……”英语老师说。 这是早上第一节课。 黑板右下角请假那栏里，没有高炫的名字。我看了一眼旁边的空座位，突然想起昨天霹雳啪啦说的话，难道，他真进了医院？ 我心里有点乱，高炫那种随意施暴的恶霸的确该接受惩罚，可这样一来，自己不是和他一样了吗？ 这一堂课快接结束时，教室前门出现一个身影，一如既往的霸气外露，酷炫狂拽。 全班同学有幸听了一次免费的演唱会。演唱者——高炫。 “陪你～～” 他劈音了。 “去看流星雨——” 这个尾音拖得太长了。 “落在这地球上。” 哦，妈蛋，最后三个字又抢拍了。 ?????????“让你的泪落在我肩膀。” 这句更绝，没有一个字的音在调上。 高炫单肩挎着书包，摇头晃脑，陶醉在自己的歌声里，慢慢悠悠地朝我的方向走来。 我终于知道这一节课的时间他去哪儿了，他去宰猪场了，找喉咙已经被拉了一刀，正在呜嗷板命的猪讨教歌唱技巧。 不得不说，学得非常传神。正是江湖上失传多年的“杀猪唱法。” 这种唱法重现江湖，依然不受欢迎，班里有人悄悄摸摸的堵耳朵。 高炫唱得起劲，高举双手，时不时挥臂，做一些演唱会求互动的动作。 等等！他什么事也没有？ 我还没从他居然完好无损的事实里反应过来，就又被震撼了。 他真的去宰猪场了！ 鸭舌帽FU/CK字母烫钻的帽檐下，眼尾连接太阳穴处，有暗色的星星点点。像是虚心讨教时，猪前辈得知杀猪唱法后继有人，一激动气血上涌，把颈动脉里的血喷他脸上了似的。 “迟到怎么不打报告？”英语老师锋利的声音截断高炫的歌声，附带定住了他正挥洒自信的动作。 高炫放下手臂，转身面对老师，喊声和站姿一样端正，“报告。” 我正奇怪他怎么这么听话，教室里闷沉的氛围突然被点燃了，瞬间如同置身比拼激烈的决斗现场。 “Yesa、Lord。”（翻译：是，主人。）高炫声音中气十足，平整又机械，像是在模仿什么声音。 话音一落，坐在第一排，四人组里昨天举板凳的那个男生兴奋得双手拍桌。 “What?task?is?there。”（翻译：有什么任务。）高炫英语发音不太标准，语调奇怪。 我察觉到，班里很多男生都激动了起来。 “I?hearo?and?obey！”（翻译：我听从你的命令。）高炫继续。 ????教室里充满了欢呼声，由四人组里的其他三人带头，一多半的男生都出声应和，群情激昂。 “闭嘴！”英语老师一掌拍在讲台面上，捧场的喊叫声慢慢静下去。 他瞪着高炫。没错，他瞪着高炫。 我佩服这位英语老师，比起完全无作为的语文老师，他简直是个敢直面恶势力的勇者。 “英语考了几分？”英语老师自问自答，“试卷考一二十分，在游戏里学了几句，就敢拿出来了炫耀了？”他气势不弱，死瞪着高炫，“啊？” 我突然联想到校门外那条显眼的横幅——网游穷三代，魔兽毁一生。 我估计，那几句英语应该在某个游戏里经常出现。 “我爸不让我跟老师顶嘴。”高炫的站姿随意了很多，不再站得那么端正，“他说……”他往一边挪了挪，做出父亲教育子女的严肃状态，声音也学大人的烟嗓，“儿子，别和傻子争嘴，你怎么能吵得过他呢。” 四人组里的其他三人反应很快，又带头起哄。 英语老师朝高炫开骂，“胜天风气这么好的学校，怎么进了你这么个搅屎棍！” 高炫忽然发笑，拍掌。诡异的拍手声一出现，我闻到了火药味了。 我思考英语老师为什么这么刚，听见高炫回怼，“我是搅屎棍，那同学们是什么？”他凑到一个男生耳边，颇有煽动性的暗示，“是屎。” 他起身，朝大家说，“我比你们好，我至少还是根棍，他说你们是屎欸。” 四人组里的其他三人组演技爆棚，踢桌子，扔书，搞出的动静比刚才还大。 趁这个空档，我想出了英语老师这么英勇的原因，昨年，他在讲台上说过，今年放暑假自己就退休了。 “哟，屎堆里还有一只狗呢。” 听声，我抬眸，撞上高炫明送秋波的目光，眸里的弄情与挑逗毫不掩饰，直白得我耳热心跳。 又是这种眼神！ 天啊！他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我是这辈子撬了他家祖坟还是上辈子抢了他的花娇，就这么和我过不去。连和老师的对战都要带上我。 “那条斑点狗，叫两声给主人听听。” 听到高炫这句话，我明白了他的眼神。 他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一条狗——他的宠物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