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抚摸拥抱那个梦
被晾在一边,我有些尴尬,缩着脖子把链子一圈一圈地往外退。 “你不应该是这样的。”高炫说。 听见他的话,我动作一慌,链子擦着鼻头划过,刮得皮肤有些生疼。 “你不应该是一条狗。”高炫又说。 我听出来了点什么,问他,“那我应该是什么?” 高炫揉太阳穴的动作停了,食指指向教室的天花板。 我看不懂他这个手势的意思,但也没问。他应该知道我不懂,毕竟他情商那么高。 高炫看见我取了一半链子,不悦地摊开手,下令的语气,“给我。” “这是我的了,你要要回去吗?”我小心地试探,生怕这句话会惹他生气。他那么好,他对我那么好。 “给,我。”高炫一字一顿。 我从来不会反抗他的命令,只好将链子收成一团,轻放在他手心。 高炫捏住链子,顾自起身往外走。 他要做什么? 他一定要做什么!我冒出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起身跟在他身后。 男侧所里。 “哗—” 把链子丢进便池的同时,高炫按了冲水。 我盯着链子消失的冲水口,神经突突地跳。极度不安的声音围绕着我——他不要我了?他不需要我这条狗?我又要变回以前的那个年甚了?变回那个没人在意的丑八怪? 我的心太脆弱了,经不起一点点风吹雨打,任何小小变故都能将它击得粉碎。 我的眼泪差点就要涌进眼眶。 这时,后脑的头发被一只手抓住,粗暴地向后拉扯。我脚步倒退,配合高炫往外拖我的步子。 后背撞上走廊一米一高的水泥护栏,高炫抓住我的头发往下使力。 我的脖颈绷成一条直线,脚尖踮起,上身后仰到了极限。腰部以上都超出护栏,悬在楼外,这个姿势让我以为他要把我从三楼扔下去。 同学们尖锐的惊叫声传入我的耳里。 “看!”高炫说。 这种稍有差错就会掉落下去,几乎命悬一线的情况下——我居然没有害怕。 大不了就是死而已,对我来说,那是解脱,求之不得。 我把手臂从护栏里移到护栏外,让重心更往后移。这个动作刚一做完,抓着我头发的手松了一些劲儿。 高炫把我靠近他身侧的那只手臂抓住,使劲往回扯了一把,肌肤接触,我感受到了他手心的温度,以及那永远不能算是温柔的力气。 周围有人结结巴巴地劝高炫冷静一点,不要冲动。 “看到了吗?”高炫的声音很克制,克制着施暴的怒火。 我不知道他要我看什么,今天气温不太高,射出灼目光线的太阳躲在厚重的云层后面。我视线正对着的,除了四楼护栏边一排往下探来看热闹的脸,就只有蓝天下层层叠叠的白云。 “看到了吗?!”高炫暴吼一声,周围人发出惊吓的尖叫。 我不想说话,不想回答,我想变回以前那个没人在意的哑巴。 给我所有希望的高炫讨厌我,他一定讨厌我!没有人会这样对待在意的人。 我太难受了,心里的苦痛翻涌而出,如开闸的洪水一般肆意掠过大脑的每一根神经。 痛!痛!痛!这个字侵占了我这一刻所有的感知。一把刀子插进胃里,搅拌,不断搅拌,整个五脏六腑没有一处是好的。 既然我的人生如此糟糕,那结束它好了。 闭上眼睛,脚尖使力,我撑起身体,屁股坐上护栏,抬腿往楼外跨去。 “啊——” 周围的惊叫声还没结束,我的腰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抱住,高炫生生把双腿已经悬在楼外的我拖回来。 坐在护栏上转了一个圈,双脚落在地上的下一秒,我被高炫搂着脖子一把按进他微热的胸膛里。 我的耳朵枕在他胸上,清楚的听见了他的心跳声,“咚,咚,咚,咚……” 他一手按着我的另一边脸,一手轻轻按捏我的脖颈。 有人抚摸我,有人拥抱我。这个瞬间太过美好,我仿佛意外进入了奇异迷离的梦境,不由得合上了眼睛。 “看到了吗?”高炫这声低语轻柔得像是在哄刚出生的婴儿,“那才是你。” 我数着他的心跳声,1,2,3,4…… 数到36时,高炫松开我,掌心捧着我的脸,提着我的下巴往上抬,迫使我仰头看他。 我眷恋着那个被他拥在怀里的梦,没有睁眼。 “天上的那个太阳才是你。”高炫放缓了声音,像是怕惊醒了我的美梦,“独一无二,永远高高在上的那个太阳才是你。” - - - ———|剧情补丁|——— 专门接送高炫上下学的私家车堵在路上,司机不急也没按喇叭。早高峰堵车,除了等,别无他法。 闲着无事,司机端起手边刚泡的润肠茶尝了一口,眼睛敏锐地看向头部上方的倒视镜,那里面,后排的高炫正埋头玩手机游戏。 游戏一局结束,高炫手心有汗,把发热的手机扔在一边,双手抓在一起,垫在脑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视线随着左右扭动的身体随意转到窗外时,如临大敌的慌乱出现在了他脸上。 高炫左右两侧的手臂迅速合拢,夹住自己的头,挡住司机看见他脸部表情的视线。 他知道,他现在的表情一定非常难看,非常的引人怀疑。 悄悄深呼吸的同时,他又朝那个位置看。 “陈叔,我尿急。”高炫扒着主驾驶座椅,对司机急急地说,“我下车到对面找个地方方便一下。” ????为了配合自己的尿急的戏,没等司机做出任何回应,高炫拉开车门往下走。 北京的早高峰不是闹着玩的,即使在南四环,也是人道人挤人,车道车挨车的程度。 高炫的心快要跳出胸口,竭力维持着脸上的冷静,他混入人群,站在路口等绿灯。 司机放下水杯,视线扫向后座,高炫的手机安静地躺在石头格子坐垫的缝隙里。 窃听器离身!意识到这点,司机拔掉车钥匙,果断下车。 常年跟踪练就了司机满头鹰般的灵敏双眼,他轻易在人群中找到了的高炫,脚步不急不忙,远远地监控着。 高炫眼睛余光发现了躲在树后探出半个脑袋的司机,他和以前一样,装做没看到。 这个红绿灯不能再等了,高炫心想:如果走到对面再折回来去公园,更加让他起疑。 反正出了学校和家门就会被跟踪,现在去公园和以后去公园没任何差别。高炫打定主意,捂着下腹转身往公园走。 司机在身后,并看不到高炫的目光,他一时大意,抬手用遮太阳的手势遮挡自己急切的目光。 高炫目光的焦点是公园的正中心,那里,几个工人正用推推车搬运石材。铺设城市道路专用的大理石,和他现在脚下踩着的几乎无差。 高炫笃定他们要改路,而且,一定是把原来的草坪改成路,而不是把原来的路改道。 那么,当初埋在草坪下的“证据”,不是被发现,就是永远不能拿出来了。 铺路完成以后,要拿出证据就只能撬开大理石,在时时刻刻都被监视跟踪的情况下,高炫自认为他根本不可能做到。 保持遮太阳这个姿势一直走到了工人跟前,高炫想询问工人是否会动草坪,又觉得自己这么问太奇怪了。如果被跟在身后的司机得知,一定会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看向远处,当初自己来埋“证据”时选的那颗最大的树,现在依然还是公园正中心最大的一颗。 那颗树距离堆石材的地方只有不到十米远,这么大一堆石材,如果要铺完,一定会铺及那片草坪。 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反常,高炫没再做停留,捂着下腹往公园的公共厕所走去。 到学校,走进校门,离开司机监视的视线后,高炫拐进男厕所,在最后一间里走来走去,锤着脑袋一遍一遍地想,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一出学校就会被跟踪,即使是晚上,也不可能去公园把证据挖出来。现在不挖出来,地板一铺上,基本弄不出来了,只是弄不出来还好,万一被工人发现,那简直是灭顶之灾。 越想越头疼,早上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已经响过,高炫还没有离开男厕所的意思。 权衡利弊,他找不出完美的解决办法。揉着太阳穴想了一阵,他肯定了一点——绝对不能贸然行动,改变现状,只要高道安一天不知道那个秘密,他就能多当一天少爷。 发觉揉太阳穴有那么一点点缓解焦虑的作用,高炫往教室走时一直揉。然后,揉了一天。 第二天放学,高炫换上运动服,跑步跑到了公园里,虽然他知道从不跑步的他这样做很奇怪,但他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 跑了一圈,他发现工人进度很慢,一天的时间才干那么点活,要铺到那颗树下,目测至少要七天。 七天时间,高炫必须要想出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毫无头绪。 怕施工方突然增加人手,第三天,高炫买了副羽毛球拍,叫上袁星去公园打羽毛球。和袁星走进公园,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降临在他面前。 公园里一个工人都没有,石材上贴了一张通知单,大概意思是,因为城市绿化严重减少,雾霾问题日渐严重,有人举报了城建局这个降绿为路的项目。 通知单上的最后一句是——此项目暂时停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