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不会忘记我爱你
我干站着看高炫玩手机游戏已经快半个小时了，没了遮阳伞，身体有些吃不消，腿也发酸。 不得不佩服那个发型有些“秃然”的大叔，居然还站在那里没动。整个墓园就入口有两颗树，他想躲荫也没处躲。 轮椅停在墓前，中年人蹲下，将手里包装精美的花束靠在墓碑一侧。轮椅上的老人对墓碑说，“妈妈，我来看你了。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带了你最喜欢的紫罗兰。” 老人穿着小方领的米色衬衫短袖，身上透出一种翩翩公子的书卷气，给人舒服惬意的感觉。 中年人撑起一把大伞，为轮椅上的老人遮阳。 因为相隔不到五米，我一直注视着他们二人。老人少说也有七十岁了，体态依然大方，由内而外散发着儒雅斯文的气质。 “爸爸很好，就是记忆力越来越差了，您走了以后，他偶尔会忘记我，忘记妹妹，忘记很多事情。”老人抬手捂了下眼睛，有些泪目的感觉。 歇了歇，长呼一口气，老人继续说，“妈妈，你知道吗？爸爸什么都会忘记，就是不会忘记您，不会忘记那片花海，不会忘记紫罗兰，他一直记得紫罗兰的花语——永恒的爱，我喜欢你。” 身边突然扫过来一阵风，我侧头，看见高炫打着伞疾步往和老人相反方向走。 他怎么了？ 高炫好奇怪，他一走，我就想回家了，但老人的气质和没说完的故事吸引着我，我站着没动，决定听完再走。 老人用聊天的方式对墓碑说了很多，除了父母的爱情故事，其他就是家人的一些近况。可能是因为气温太高的原因，他们两人没多做停留，只待了十分钟左右就离开了。 从老人的话中，我得知他的父亲得了阿兹海默氏症，几乎失去生活能力，连蔬果也会认错，可偏偏不会忘记他的母亲，不会忘记他们年轻时相爱的那片花海，不会忘记新婚夜满床的紫罗兰。 其中一句话我有些感触，他说——爱，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爱情，那么美好吗？ 老人说，他的父亲知道自己生病了，大脑会渐渐坏掉，就把房间贴满紫罗兰花海里两人的合照，以及那一封封表达情意的信。每天，拿笔画妻子的脸，主动的拼命的记住这个人，这份情。 我沉浸在老人讲的浪漫故事里，高炫回来了，坐在小凳子上，没玩手机，眼睛里是极其少见的忧郁。 “大哥，你知道什么是爱吗？”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想问他。 高炫看我一眼，伸手指向远处。我转身看去，除了墓碑，别无其他。 “那就是爱。”高炫恨恨地看着远处的某一个墓碑。 来墓地的人都是悼念已逝的亲人，那里有他的某个亲人吗？我这样猜想。 “来自丈夫的爱。”高炫说完这句，眼眶湿润了，挨着下眼睫处泛出一排晶莹的泪珠。 泪眼朦胧的高炫太让我产生保护欲了。即使他比我高一个头，即使他比我强壮许多，但那双眼睛，那含着泪的清眸，倔强隐忍的情态，没有人能不生怜惜之情。 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他抬首，快速眨眼，生生将要落下的眼泪憋回了眼眶。 他才十三岁啊，这是多大的自制力啊，连眼泪都可以控制。转念一想，这也符合他强硬的个性和超高的情商。 丈夫，妻子，难道他父母关系不好吗？我谨慎小心地提问，“你爸爸怎么了？” “我爸爸。”高炫自说自话似的念了一遍。然后，眼神失焦了起码半分钟，他启口，浓浓的怅然若失的语气，“我爸爸，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 － － ———｜剧情补丁｜——— “啪”地一声响，高炫又狠狠地扇了男生一耳光。 跪在地上的男生耳蜗轰鸣，短暂失聪，他以为自己聋了，几秒后，听到高炫的脏话才知道自己没聋。 男生鼻青脸肿的离开男厕所，咬着牙留下一句狠话，“高炫，我不会放过你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高炫傲慢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表示奉陪到底。走出男厕所，他被班长告知，校长要他去校长办公室一趟。 在三枫小学里打架斗殴，简直家常便饭，校长根本管不了他。 不用问也知道不是因为刚才的事情，那是因为什么？高炫还挺好奇的，带上耳机，他悠闲地晃到了校长办公室。 基本的礼节，高炫都知道，只是看他想不想做，看在校长还挺老实没找他麻烦的份上，他摘了耳机，敲了两下靠墙的门，“校长，你找我？” “进来。”校长招手，示意他走近。 把一个书本大的大头毛绒狐狸娃娃和一封信交到高炫手上，校长交代说，“这是你姐姐亲自送来学校的东西，说很重要，这封信要你马上就看。” “姐姐？”高炫是独生子，根本没有姐姐，他问，“我姐姐长什么样？” 校长描述出那人的长相身材穿着后，高炫觉得对方大概是个没见过面的陌生人，他翻转信封查看，右下角有两个手写的小字——火火。 火火是高炫的小名，只有他的母亲才会那样叫他。 这时，高炫的母亲已经无故消失了快半个月，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以为是父母吵架。 看到这两个小字，高炫猜到信和狐狸娃娃是母亲送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找了个莫须有的姐姐当跑腿。他将娃娃夹在手臂下，走到办公室的一个角落打开信。 边看边深呼吸，边看边惊恐战栗，边看边强迫自己接受信里颠覆世界观的内容。 高炫抖着手将信捏成一团，靠着墙缓了好半天，才勉强从灭顶般的打击里缓过来，竭尽全力地维持着脸上的平静。 这封信的信息量太大了，大到他根本无力接受。寥寥几百字，他从有钱有权的警官儿子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顺带还推翻了他对现实世界的认知。 他想请假，他要马上离开学校，但他仿佛窒息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太荒谬！太不可思议了！ 高炫僵硬地迈步，直接走出了三枫小学。 坐上出租车，司机问他，“去哪儿？” “莱茵酒吧。”话一出口，高炫意识到不对，立刻改口，“不是不是，去……”想了几秒，磕磕巴巴说，“去，去最近的公园。” 在公园入口处静坐了一个多小时，高炫才算勉强接受信上的内容，接受自己的身世。 正在换草坪草的工人边做事边聊天，抱怨说换草坪就换草坪，居然还要换土，不加工钱还费力气。 崩溃揉脸的高炫转头看了一眼他们，几个工人，几把铲子，一大片卷好的草皮。 怀里的狐狸娃娃是个烫手的山芋，母亲在信里交代高炫，务必要藏好。他盘算着如何行动，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大概还有两个小时工人就下工了。 高炫提前偷一把铲子藏好，等工人下工之后，他站在公园入口处的立式牌旁边，以他的站位为起点，目光划过刻着南景香山四个字的石碑，往后，拉一条直线，在这条直线上选择一棵最大的树作为狐狸娃娃的埋葬地点。 他走到选定的树下，在对准公园石碑的方向铲土。 北京的流动人口很多，谁也不认识谁，高炫埋头铲土，并不担心被谁看见。正值晚饭时间，周围并没有多少人。 铲得够深以后，他把狐狸娃娃埋了进去。 清洗过鞋底的泥土才回家，在高道安面前，高炫装做若无其事，因为经常晚回家，所以，这次晚归显得再平常不过。 吃过晚饭，高炫躺在床上回想母亲信里的内容，他害怕，他想哭，这所有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他不敢哭，也不能哭。如果明天眼睛肿了，那将会是不打自招。 莱茵酒吧，莱茵酒吧……高炫脑里重复着这个名字。这是母亲信里提到过的地方，母亲说那是她幸福的开始，也是噩梦的开始，更是——他唯一能找到亲生父亲的地方。 ＊ 致亲爱的儿子。 火火，我是妈妈，我离开家的这半个月，你还好吗？ 妈妈先给你说一声对不起，对不起，妈妈给自己找了一个死路。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偷了道安的银行卡和笔记本，这些现在都装在毛绒娃娃里。笔记本上是道安记的行贿流水，如果被曝光，很多知名企业都得倒闭。 我现在万分后悔当初的决定，但也于事无补了。你一定要将娃娃藏好，不要销毁，也不要妄想还给他，那样只会丢掉自己的性命。 我的同伴背着我做了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他撕下一页笔记寄去了监察委员会。 官官相互，他们一定会供出我们。 和道安共处了十几年，我足够了解他，为了地位和利益，他一定会杀人灭口。我已经难逃一死。 不要伤心，妈妈不怕死。 不要害怕，在这个家好好待下去，享受道安带给你的地位和金钱，永远不要和他翻脸，即使你知道他是杀死我的凶手。 有一个秘密，妈妈现在必须要告诉你。 道安不是你的生父，你是亲生父亲是一只狐狸。 莱茵酒吧，狐化人，犬化人，狼化人，很多很多，是人间不曾有过的纵欲之地。我幸福的开始，也是我噩梦的开始。 我怀孕了，你的亲生父亲却抛弃了我。后来，我遇到了道安，我欺骗他与他成婚。到今天为止，他仍不知道你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记住莱茵酒吧，长大后去那里找你的亲生父亲，他能给你和他一样永恒的生命。 火火，妈妈爱你。 请你，一定要好好生活，这是妈妈的遗愿。 以上：爱你的梁兹兹。 ＊ （解释：高炫真的是狐狸的后代，这么设定的原因是因为此文续篇是现代奇幻文。此文出现的少量奇幻元素，全部都与第二季有关。但是，目前看来，第二季是不会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