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成为你喜欢的人
“姐姐。” “嗯？”林佑青看周岚迪眼神涣散，估计她认错了人，伸出食指，用指腹轻轻把她的眼皮往下带，让她合上眼睛休息。 光影破碎。 周岚迪一瞬间抽离，落进无尽的深渊。 ——姐姐不在了，再也没机会让她看见自己成为她喜欢的那种人了。 悲从中来，周岚迪挨着林佑青胸口的眼角溢出些许薄泪。 “我想你个问题，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我喜欢的人，一定要强大到无所不能。” “既然你喜欢女人，为什么还要嫁给男人呢？” “我喜欢谁，那个人的性别从来就不是问题。” “那个人将会是我。” “你？先长大了再说吧。” “等我长大以后，一定会成为你喜欢的那种人。” “是吗？哈哈，你先别怕黑再说吧。” “我可以叫你坏姐姐吗？” “呃……” “坏姐姐，等我长大以后，一定会成为你喜欢的那种人。” 三十多年前，与此生挚爱在同一张床的耳语，随着时间的流逝，周岚迪已经忘记。但尸体遗物里那条带有她名字字母的项链，她不会忘记。 今生必须要成为姐姐喜欢的人，死后在阴间相遇时，才有底气求爱。 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周岚迪缓缓睁开眼睛，接受林佑青的好意，拿过稀粥杯，慢慢喝。 林佑青定定地看了周岚迪好一会儿，她没有把自己的怀疑说出口，毕竟，别人喜欢什么是别人的权利。 长命百岁的理由是不要多管闲事。这句话她经常在社交软件的评论区里看见。对于同性恋来说，她的态度是包容的。 喝完稀粥，周岚迪起身往外走，奶茶店的包间比较小，沙发和桌子的距离还不够一人通过，她脚踢到沙发腿，差点摔跤，林佑青恰恰好扶住了她。 “谢谢。”周岚迪说出了平时几乎不说的两个字。 “不用谢。”林佑青笑了笑。 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先出奶茶店的林佑青发现下小雨了，转回身拉住准备淋雨走出去的周岚迪，问店员借伞，“小妹妹，有伞吗？” “不好意思，没有。”店员回答。 看见空中连成线的细雨，周岚迪想起自己出生只有两斤多，免疫力低下，只要淋雨受凉就会生病发烧的儿子，她暗自悲伤起来，又想流泪，顾自往外走去，准备去找警察。 雨一瞬间下密了，像断了线的珠子，林佑青担心周岚迪又晕过去，跑到雨中想劝她。 “嘭！” “啪——” 大块的玻璃从天而降，砸在路面上碎成小块，发出堪比爆炸的超高分贝噪音。 街道上，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睁大了装满惊恐的眼睛。 近在咫尺的周岚迪被猝然而至的坠落物吓得差点休克，全身如灌了铅般僵直，动弹不得。耳膜在巨大声响消失后的一分钟内，都听不清林佑青在她眼前不断开合的嘴巴说了些什么。 惊悸感慢慢褪去，周岚迪看见雨中的林佑青一边脱外套，一边接电话。 外套脱下来，居然是盖在自己头上，这让她有些没想到，更让她没想到的，是通话的内容。 “扔手机的嫌疑人出现了？！电梯停在29楼？！” － － － ———｜剧情补丁｜——— 林佑青的父母是一对乐善好施的教师，几个子女都各自成家，退休后，他们积极响应国家山村支教的公益项目，毅然决然去了贵州支教。 留小女儿林佑青一个人在家，他们很放心，因为十八岁的林佑青已经拥有了超过常人的独立能力。 林佑青带魏驰回家的这一天，她把第一次献给了这个心中爱慕已久的人。 满身的潮红尚未褪去，魏驰问她，“你为什么收留我，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 她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至真至纯地告白，“因为，我喜欢你。” ＊ 魏驰出门碰上了要债的员工，不分青红皂白，被打一顿。 林佑青拖着鼻青脸肿的魏驰去公安局报案，报案之前，她主动联系了媒体，用理智客观的态度，以一个受害者的身份在公安局大厅里接受媒体采访。 林佑青成功让所有人都倒戈偏向魏驰，媒体报道的标题是——子女成无辜受害者，债主应该理性对待，父辈债务父辈偿还。 做出这个决定她很纠结，毕竟，讨薪的员工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为了魏驰，她第一次违背良心。。 林佑青一边打工，一边读大学，魏驰的分数去大学也是混日子，选择了工作。 去酒吧唱歌，魏驰受不了每天定时定量的歌曲演唱，没干几天就辞职了。去乐器店当导购，曾经是风光无两的富家少爷，他拉不下脸，路过乐器店犹豫几秒就放弃了。 魏驰除了这张脸和懂音乐以外，一无所长。他心不高，气不傲，只是单纯接受不了这种身份的转变而已。 这样浑浑噩噩闲在家里的日子，过了几年。林佑青腹中一个并不健康的孩子诞生了——魏正。 智力残疾，轻微脑瘫。需要去康复医院，由专业人员做复健。复健需要一大笔钱，并且，错过幼年这个最佳的康复时间，长大后会连排泄吃饭都需要人照顾。 医生告知他们小两口时，林佑青一滴泪也没有掉，生生咽下了所有的苦。 林佑青出月子就请了保姆，回公司上班，会计的工资不高，她一边接私单帮别人算账，一边寻找能快速挣钱的机会。 复健的费用很高，没多久便花光了林佑青的积蓄。 魏驰看着婴儿床上小脚乱踢的魏正，心里刀绞似的，一阵一阵的难受。 小魏正的眼睛能跟着物体的移动而转动，已经能做吃手指这种代表他正在康复的动作了。 作为父亲，魏驰知道自己不能再退缩了，复健的钱一断，魏正的未来就彻底没了希望。拿出包里金鸟会所的名片，他决定拼一次。 出门，魏驰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这家只招待女性顾客的夜总会。上班时间自由，地点自由，顾客通过会所与各位金鸟手机联系，几个小时就能赚到一笔不菲的收入。这一次，魏驰干了三年。 服务女性多了，魏驰累了烦了，他也想放松放松，来到了同种性质的地方——蜜桃女郎。 一进门，李彩条就认出了他，一个劲儿的喊他“小也”，热情地拉着他叙旧。 干净的圈子就像窗明几净的向阳房间，所有的一切都是向上的，安全的，反之，则如暴雪天徒步穿越荒野，所遇到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危险的。踏错一步都可能是你丧命的理由。 或许是这个圈子诱惑太多，又或许是自己甘于堕落，魏驰离开了需要工作才能挣钱的金鸟会所，而投入了另一种不用工作就能发财的事业里——赌博。 赌到实在没钱了，他又回金鸟会所挣快钱，以淫养赌，坚信自己能够以此发财。慢慢的，他开始不回家，整天浸在蜜桃女郎里，睡醒了赌，赌输了卖，卖了又赌。 这天，魏驰很开心，因为昨天找高利贷贷到了一笔钱，他准备以此来个绝地翻身。出门时，李彩条告诉他，店里今天来了个新人，在曲姐的房间里，大家都围着看，漂亮得不得了。 魏驰本来没兴趣，但李彩条吹得天花乱坠，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移步到曲姐房间，他一眼看到了被众人包围着的傅宣，穿一件宽松的亮黄色翻领短袖，扣子扣得规整，套一条米白色背带裙。脸小小的，短发刚到耳下，看起来很俏皮。 眼睛里干干净净的，稚嫩得仿若初中生。 看过一眼，魏驰认为没有林佑青漂亮。 蜜桃女郎里未成年很多，但都比较成熟，如此清新自然，浑身无一处不透出满满少女气息的，傅宣却是第一个。 “你多大了啊？”一个女人问傅宣。 魏驰猜测，最多也就十四五岁。 傅宣浅浅笑一下，隐瞒自己九十多岁的事实，回答说，“二十八。” 众人和魏驰都噗笑出来。 “你好有福气啊，耳垂好厚。”一个女人夸道。 魏驰扫一眼，还真是。没了兴趣，他出门直奔赌场。 一天一夜，将手上的钱输得精光，魏驰带着难以遏制的烦躁和怒气回蜜桃女郎里李彩条的住处，进门撞见大着肚子的林佑青。 林佑青抽出被李彩条紧紧握住的手，从沙发上起身，不恼不骂，只轻轻吐了两个字，“回家。” 魏驰掀板凳，摔东西，搞出极大的动静，借此将怒气通通发泄出来。 林佑青绷着脸，眸里对魏驰曾经汹涌如波涛的情感，随着湿润眼眶的泪水，浓烈不再。 护着肚子一言不发，她绕过还在发疯的魏驰开门出去。 李彩条脸上的惊愕逐渐被厌恶取代，“我不想叫你小也了，你不配。”她性子很直，有什么就要说出来，“你爸没教你怎么做人吗？所以你才是这么个烂东西。” “烂东西。”李彩条的口水从龅牙缝里喷溅出来，“魏烂驰——” —————————— 惊醒。 魏驰猛地坐起，宿醉后头昏脑涨，他用力搓了一把脸，摇摇晃晃下床去公共厕所解手，把散落满地的空酒瓶踢得叮咣响。 昨天李彩条没再骂他，却让他想起了难过往事，灌了自己半件啤酒，喝醉后他做了一个梦，梦见林佑青哭了，魏正的病好了。 梦里林佑青哭起来的样子，梨花带雨，泛红的鼻头像个被训哭的小孩，可爱极了也有趣极了，叫他心疼又心爱。 魏驰从没看见过林佑青流眼泪，以前总笑她不是水做的，是铁做的。梦见林佑青哭了，他还觉得稀奇。 从公共厕所回到地下室，魏驰肚子饿了，用手机点外卖，点好退出点餐软件，他随手点开新闻。 无悔做慈善，杠精怼违心，路人怒斥：雨女无瓜。 雨女无瓜？ 这条新闻的标题里出现了一个魏驰看不懂的词，本着解密的心情，他点开了新闻。 “富商之子被绑，竟说无悔高调做慈善……”小编说了几句开场白，画面转换成林佑青接受采访的镜头，背景是小区的监控室。 “发生这种事……”记者话里藏话，暗示林佑青客观回答绑架与她身份的关系。 “我并不是一个圣人，听到孩子被绑架，也短暂的后悔过。”林佑青很坦诚，“但父母对我的教育，以及我自己的价值观，都认为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既然有能力，就应该让世界变得更美好……” 魏驰登时不安，是魏正被绑架了？还是魏方被绑架了？ 一个保安伸手去拿放在监视器旁边的水杯，偶然入画，魏驰看见保安衣服上的布标——风临玉树。 脑内劈出一个响雷，魏驰的灵魂瞬间被劈成两半，打满了巨大的惊叹号！ 那个眼角也有一颗痣的小孩说他十八岁，难道…… 他！ 是我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