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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合

    出了阮夏,绕道北上,谢阮要去寻一个地方。

    看着谢阮手里的画卷,谢一念巴巴的凑上去发问:“阿爹,这是谁?”

    他总是看着阿爹拿着这画像去问人,也生了好奇心,谢阮摸摸他的脑袋:“是阿婆。”

    “阿婆,嗯……是阿爹的阿娘。”谢一念求夸奖似的扬起脑袋。

    “对,阿念真棒。”谢阮被他骄傲的小模样逗笑了,轻揪着他脸上的软肉夸奖。

    脸上酥麻的触感逗的谢一念咯咯大笑,一个劲往谢阮怀里拱,这欢乐透过微风拂动的纱帘,传的很远很远。

    谢赢侧坐在软榻上,左腿微微曲着,似是在闭目养神。外面酷热,殿里却透着丝丝凉爽,聒噪的蝉鸣也妨碍不了这处的静心凝神,冰凉的触感攀腿而上,谢赢睁开眼,是一只被灼烧的漆黑的手臂,叹口气,他纵容着开口:“别闹。”

    黑影渐渐覆上来,全身骨节咯吱作响,脆生生的,仿佛稍微用点力就会断掉,他全身都被一层焦黑笼盖,腥臭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谢赢像是闻不见,把人搂在怀里,伸手拨开遮在面部的黑发,如玉的面庞显露出来,眼里亮晶晶的,活像刚成年的鹿,单纯不知。

    谢赢刚准备说些什么,宫侍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怀里的人却受了惊,转眼不见踪影,谢赢心里一沉,声音都低了几分:“进来!”

    太医令闻言入殿,还算儒雅的面孔此时倘着密汗,当即行礼跪拜,谢赢不说话,太医令颤颤巍巍的开口:“陛下,这是调配的安神丹。”

    双手向上呈递出一个红色锦盒,谢赢的怒气稍退:“拿过来。”

    太医令起身低头靠近,将锦盒递给谢赢,感觉到手里一轻,犹豫几分,太医令还是斟酌着开了口:“陛下,此药万不可多服,有伤龙体啊。”

    谢赢却是听也不听,只吐出模糊的两个字:“下去。”语气已是显而易见的不耐,太医令不敢再多说,躬身出了朝安殿。

    谢赢打开锦盒,拿起一粒吞服,静静的等着谢阮再来找他,耀日逐渐西沉,散落的星光拨下,熟悉的身影再没出现,谢赢便知道他是又闹脾气不肯出来了,摇摇头,起身朝内殿走去:“去休息。”

    他的手微微张开,又合拢,像是牵住了什么东西。

    寒部境内,谢阮抱着谢一念在街上闲逛,方才吃完饭,许多新奇玩意儿让小家伙眼巴巴的盯着谢阮撒娇,眼里满是渴求,谢阮哪里舍得拒绝他,带人上了街,走走停停的买了好些东西,这时人群又骚动起来,远处一辆华驾正在行进,谢阮被吸引了注意,瞥去一眼,微怔,是熟人。

    白逐流。

    车驾两边的幔帘束起,得以让白逐流看清两边乌压压的人群,他彬彬有礼的点头,向部众示意,一个微妙的转眸,人群中一个朴素的身影入了眼帘,再定睛一看,车驾已经掠过,电光火石之间白逐流突然想起什么,叫停车驾,转头望去,那处只站着激动的寒部民众,哪有印象里的人影,白逐流蹙眉,他绝对不可能看错。

    谢阮一路北走,还是没有丝毫线索,不免有些泄气,寒部过去,再过一城便是奉行了,谢阮万分为难,兜兜转转绕了许久,还是硬着头皮入了境。

    边境主城十分热闹,自淮启帝登位,奉行连年少有战事,边境安定,百姓自受其益,谢阮走的很慢,他抱着熟睡的谢一念,只要想到这里曾经是谢赢生活过的地方,连空气都透着甜,他安慰自己,只沉溺这短暂的时间。

    落日将倾,谢阮在窗边注视着消散的人群,炊烟袅袅,家家户户盼着这缕轻烟将未归人带回身边,宫里冷清,比不得这万家烟火令人安心。

    谢阮注意到一群人正在出城,天色渐暗,该是归家时,怎么这时候要出城?谢阮觉得疑惑,下去几听打问,才知道这群人住在城外的山坳里,地处偏僻,谢阮心一动,记下几人的模样。

    谢一念今日睡了一整天,这时尤为活泼,谢阮陪着他闹了一会,终是抵不过困意,强忍着哄这皮猴上了床,自己一沾枕就睡了过去。

    老老实实躺了一会,谢一念还是睡不着,精神的很,他爬起身,小心翼翼绕过谢阮,悄悄溜了出去,一路竟也没人注意这么个小孩,街上冷清的很,谢一念兜兜转转绕远了路,直到周围一片陌生,他才有些害怕起来,强忍着眼泪慢慢回走,月光只铺下薄薄一层,豢养的家犬听到动静,吠叫出声,谢一念越走越委屈,忍不住哭出声。

    “呜呜……阿……阿爹呜啊……”

    陈一苟和熊烈如今也得了空,时不时回主城小住几日,今日好不容易熊烈轮休,他早早便赶了回来,晚饭用毕,陈一苟却是拉着熊烈出了家门,乘着月光散步,散漫说谈间,有一阵啼哭声隐隐传来。

    熊烈内功深厚,早一步就听见这声音,身形一顿,拉着陈一苟就往声源处去。

    二人在尾巷深处找到了谢一念,小孩子只着衾衣,好像还摔了一脚,素净的衣服上满是土痕,脸上也有几处擦破了皮,哭的抽噎不停,一看就哭了许久。

    陈一苟心软,上去抱起孩子,用手帕轻轻擦拭他脸上的脏污,温柔的动作给了谢一念安全感,搂着陈一苟的脖子不松手。

    “乖,乖,不哭了啊……”陈一苟耐心的诱哄着,安抚谢一念的情绪。

    抽噎的声音一点一点小下去,谢一念不停的打着哭嗝儿,委屈的紧。

    “告诉哥哥,你是哪家的小调皮呀?这么晚不回家,不怕娘亲打屁股吗?”陈一苟温柔询问。

    “不、不嗝、调皮……嗝~”谢一念搂着他的脖子,弱弱的反驳。

    “好,不调皮,那哥哥送你回家好不好?你记得家在哪吗?”陈一苟也觉的这孩子乖巧的很,难下口去责备。

    谢一念这下不说话了,只紧紧的搂着人,看架势又要哭出来。

    没办法,三人只能边走边找,期间熊烈几次想把人抱过来,都被谢一念紧搂陈一苟的无声动作拒绝了,走了好一段路,谢一念才勉勉强强想起来“大大的红灯笼,很多很多人”这样的形容,陈一苟想到了驿站,和熊烈带着谢一念跑遍了城内所有驿站,终于在临近城门的驿站门口见到了焦急的谢阮,谢一念一看到谢阮,立刻挣扎着从陈一苟身上滑下来,奔向谢阮,大声喊着:“阿爹,阿爹。”

    谢阮半梦半醒之间下意识的向床内摸去,没有熟悉的触感,他立刻被惊醒,发现谢一念不在床上,披上外套就出了门,问了几次也没人见过一个小孩,他不敢远走,只能来回在附近寻找,生怕谢一念迷糊之间转回来他没看见,如今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刻冲上去紧紧抱住谢一念,边哭边打:“没事瞎跑什么!你要吓死我是不是!啊?”

    谢一念被打疼了,呜呜咽咽的哭出声,谢阮心疼了,抱着他安慰:“阿念不哭,是阿爹的错,都怪阿爹,不哭不哭……”

    越安慰谢一念哭的越狠,他年纪小,心智却已经懵懵懂懂能辨是非,知道今天是自己不对,又说不出来,谢阮越抚慰他就越难过,只能用哭声来掩饰。

    陈一苟他们第一次见谢阮,眼看着这父子两一个哭的比一个大声,只能咳嗽几声来掩饰尴尬,谢阮这才注意到二人,勉强忍耐情绪,跟两人道谢,又抱着谢一念哄他跟两人说谢谢,一番忙乱之下,四人分别,陈一苟看熊烈沉默的很,知道这人有心事,开口问他:“怎么了?”

    熊烈犹豫:“总觉得这孩子有点熟悉。”

    面熟?陈一苟细细回想,后知后觉的发现谢一念的确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夜里寒凉,陈一苟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惊走了熊烈的思绪,他抱起陈一苟,运功向家里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