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椰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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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迟闲散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的贺祁在茶几上给他泡茶。贺祁三十出头,有着跟闻迟一样冷峻的气质,但眉眼间多了些许戾气,与他此时娴熟稳重的茶技矛盾又冲突,却不十分违和。 贺祁温好茶杯开始醒茶,眼也不抬地问闻迟:“真的想好了?” 闻迟垂眸眨了下眼,平静且郑重地点了下头:“嗯。” 贺祁给盖碗又倒上水,等待浸泡的间隙抬眸看了闻迟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嗤笑:“这七年别的没学会,就学会冷血无情了?” 闻迟轻叹了口气:“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把股份都给我,是想跟我分道扬镳断了联系?那你以后见了我可要躲远点,我这个人可是很记仇的。”贺祁语调稀松平常,可配上他那张不可一世的脸,莫名有些让人畏惧。 闻迟看着贺祁摆弄着茶具的手:“祁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以后需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除了杀人。” 贺祁将茶倒掉,开始了第二泡,没什么表情地说:“所以你退出公司的理由是什么?”他挑了挑眉,“哦,觉得我的钱脏?” “哥。”闻迟呼出口气,手肘撑着膝盖往前坐了坐,“我只是想重新开始,给我以前的生活做个了断。” 结束多年的仇恨痛苦,结束为了报仇欠下的债,过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 “我不会忘记这些年你对我的照顾,你永远是我哥。” 闻言贺祁突然笑了一声:“行了,不逗你了,知道你没什么别的心思,就是替你可惜,公司又不用你管,白给你钱你还不要。”他将第二泡的茶倒掉,又问,“以后有什么打算?” 闻迟说:“没想好,我还有家酒吧。” 贺祁接着开始第三泡:“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再想回来也成,我没你那么刻薄,毕竟你跟了我那么多年,我是拿你当半个亲弟弟的。” 闻迟点了点头:“谢谢祁哥。” 贺祁没再说话,将泡了五泡的茶倒入公道杯里,再把茶分到品茗杯中,示意闻迟品尝。 闻迟不懂茶,但贺祁总给他泡,他多少能尝出点区别,今天的茶刚一入口有些苦涩,回味后才能尝到甘甜。 闻迟点点头,说这茶不错。两人闲聊了一会儿,贺祁打了个电话,不多久便有人来敲门了。 “进来。”贺祁把茶杯放到茶盘上,给闻迟又添了一杯。 杨经理拿着刚才跟景羽之商谈的合同,递给贺祁:“贺总,这是城心公司拟订的转让合同,没什么问题过两天我带人去实地考察一下。” 贺祁接过合同粗略扫了一眼:“谁来的?” 杨经理答道:“一位姓景的经理,和一名姓陆的律师。” 闻迟品茶的动作一顿,瞥了一眼合同。 贺祁没有看他,却敏锐的察觉了他的反应,随即问道:“怎么,认识?” 闻迟淡淡道:“景这个姓不常见,不知道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 贺祁把合同放到茶几上转过来给闻迟看,端起茶杯又品了口茶:“认识最好,帮我留意留意。” 闻迟拿起合同,听见贺祁接着道:“价格开得偏低,没怎么见过上赶着吃亏的,要么是那块地有问题,要么是有别的目的。” 杨经理在一旁接道:“景经理说,是公司刚起步,要是能跟我们有合作是他们的荣幸。” 贺祁嗤笑一声:“他最好是拿我当人脉。人走了吗?” 杨经理说:“让小张带去公司餐厅了。” 贺祁点了点头靠在沙发背上,侧头对杨经理说:“去拟一份股权转让合同,闻总转给我的。” “不用了。”闻迟开口打断,“我已经拟好了。” 贺祁看着闻迟顿了两秒,冷哼了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手插进西裤口袋里摸出烟点上,走了两步又转过头,叼着烟斜睨着闻迟,骂了一句:“白眼狼。”说完转身就要走。 “你去哪儿?”闻迟靠在沙发上抬头问,“不是说要跟我一起吃饭吗?” 贺祁头也没回,倒是语气有些不爽:“去找一个不那么白眼狼的弟弟吃饭。” 闻迟低笑了一声没说话,刚想起身,看见贺祁又停在办公室门口,吸了口烟,转头对他说:“虽然这么说有些扫兴,但作为你半个哥还是想多说一句。” “有些事,结不结束不是你说了算的。” 闻迟把车开到公司楼下不太显眼却刚好能看到出口的地方停着,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门玻璃,十几分钟后,他眉头一挑,果然看见了意料之中的人。 景羽之跟陆律师道了别,便各自打车回家了。 一路上他还是有些想不明白。他在陆律师跟杨经理的谈话中逐渐了解到,溯禾因为城心的介入而重新考虑购置地产的合作方,而季明城给出的条件又让溯禾很难拒绝,所以这次的商谈非常之顺利,顺利得让景羽之觉得就像是在走个过场,而他似乎也根本没有来的必要。 他不禁又想起了被季明城安排在溯禾上班的沈梦寒…… 他昨天跟沈梦寒说了他今天要去溯禾,万一碰到了要装作不认识。不巧,今天在餐厅真的遇上了,两人像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时,景羽之心里有些不好受。 他总觉得沈梦寒跟他有些相似,不完全是因为长相和经历,就好像命里该有的某种联系,让他觉得沈梦寒很亲切,所以这几年他一直很照顾沈梦寒,像对待亲妹妹一样。 而当他和沈梦寒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的心不由地揪了一下,似是有些不忍。 记得第一次见沈梦寒,她也不过十六七岁,正是该在校园里肆意挥洒青春的年华,却因为独自将她养大的妈妈不久前的意外离世而被迫辍学出来打工维持生计。 季明城把她带回来的时候,她脸上还挂着泪,后来景羽之问了才知道,是沈梦寒在打工的地方被人欺负哭的。但在之后的相处中景羽之发现沈梦寒并不是个脆弱爱哭的女孩,所以那次肯定是被欺负惨了才会哭得那么厉害。 景羽之因此也对沈梦寒更加好,真心地拿沈梦寒当亲妹妹一样疼着惯着保护着,像是在保护他心里独有的一份柔软。 可他能力还不够,不够保护妈妈,也不够保护沈梦寒。 景羽之回到家洗了个澡蒙头睡了一下午,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透了,乱七八糟做了一堆梦热得他一身汗,他半阖着眼晃进浴室又冲了遍澡才终于清醒。 人醒了就会觉得饿,景羽之打开冰箱看到他那天见完妈妈就跑到超市里买来但还没做的虾,顿时有些口齿生津。他将虾清理好,把配料切好备着,又去冰箱拿咖喱酱,突然想起家里没有椰奶了。 景羽之好不容易心血来潮想做次饭,可不能随便将就。他想着便利店应该会有卖的,就换上衣服出了门。 已经十一点多了,入秋的忘城风已经带上寒意了,景羽之裹了裹外套,小跑进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但便利店没有大瓶的,景羽之便买了两小瓶椰奶。 出来的时候他将帽衫的帽子戴上,街上没什么人,景羽之低着头沿着路小跑回去。边跑边想着,回家要先把米饭蒸上,等米饭好了,咖喱虾也差不多能出锅了。 正出神想着,突然被一股大力拽进了拐角的巷子里,不知道为什么,景羽之的第一反应是闻迟。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肚子上就挨了一拳,这才借着路灯的光线看见黑暗中有两个人,但都不是闻迟。 他反应其快,一脚踹上打他那人的胯下,却不料被另一人抱着腰摔到地上。 景羽之看着那人挥起拳头就要朝他脸招呼下来,下意识拿手臂挡住脸,可他并没有等到拳头落下,而是感到压在身上的重量猛地一轻,随即听到咚得一声。 景羽之撑着手臂起身,看见一个出挑的背影干净利落地挥了几下拳,踹了几下脚,对面几声叫惨后便落荒而逃了。 闻迟转过头来看着景羽之没说话,景羽之以为闻迟在等他开口道谢,便撇开脸生硬地说:“我没让你逞英雄,别想让我谢你。” 闻迟捡起地上的两瓶椰奶拍了拍,仔细看着景羽之的脸说:“大晚上瞎跑什么?” 景羽之一愣,没想到闻迟会问这个,于是如实道:“想吃咖喱虾了。” 闻迟递了一瓶椰奶给景羽之,另一瓶在手里颠了颠,问道:“我能尝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