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化冰
尹疏又试图凑上来亲吻，被林挽一把推开。 “怎么了？”他抬头，可怜巴巴地询问自己的恋人。 林挽看了他几秒，还是跟他说了：“八月我要去公司实习。” 那意味着不能和他在一起，甚至要去他视线范围之外的地方。 留在这里陪他不好吗？ 阴郁的神色在尹疏眼中一晃而过，并没有被林挽注意到。 林挽只看见他的大狗分明神色失落，还要违心地体谅他：“哦，毕竟是继承人……是该去实习了。” 林挽皱了皱眉，没由来地有些烦躁。 他其实并不想当什么继承人。 这种烦躁的情绪在他身上很少出现——或者说他很少会有自己的情绪。 除了在面对尹疏时。 他也逐渐意识到了这点，说不上是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他们又在公寓里腻了十几天。 林挽每天正事没能干多少，就被尹疏拉着吃喝玩乐以及做爱。 每次林挽想要拒绝那些无聊且幼稚的游戏时，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狗狗眼，嘴皮子就像被胶水粘住了般说不出话。 算了，还是个孩子。 或许尹疏的童年和他一样，无人过问的喜怒哀乐全部掩盖在漂亮的背景下。 而现在他渴望自己恋人的陪伴。 于是尹家小少爷带着林氏继承人，在这个夏天里，当了长达一个月小孩。 或许林挽根本没注意到，自己也染上了尹疏炙热的温度。 嘴角会时不时弯起。 冰川也渐渐融化在那样的温度下。 八月，林挽去公司实习。 作为林氏继承人，林霜枫并没有给他走后门。 他只能以应聘的方式进入林氏某个部门当实习生，真正意义上的从零开始。 林挽有时候很敬佩林霜枫的冷漠强势，任何私交在他这都不能通融分毫，他毫无疑问是一个优秀的掌权人、企业家。 但他不是一个好父亲。 甚至，只是一个投资人罢了。 林挽顿了顿，伸手敲响单向透视的玻璃门。 “进。” 门被反手关上，隔绝几道好奇的视线。 “父亲。”林挽递上文件，后退两步，停在一个稍远的距离，微微低着眼询问，“有什么事吗？” 林霜枫不答，审视着眼前林挽颀长的身形。 半晌，他漫不经心地开口：“你和尹家那小子，怎么回事？” “在谈恋爱。”林挽说完，忍不住抬眼看林霜枫的脸色。 “谈恋爱？”林霜枫果然挑了挑眉，这是有些惊讶的表情，“确定不是别有目的？” 该说不说，两人不愧是父子，在这件事上的思考方式如出一辙。 “没有。”林挽顿了顿，又加上一句，“我认为没有。” 可能真的如尹疏所说，他目的不纯、贪得无厌，图的是林挽这个人、这颗心。 “好，别的我不管。”林霜枫双手交叠，是谈判桌上常见的姿态，“只是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些事把林氏卷入其中。” “我的继承人。” 又是继承人。 林挽捏了捏手指，低头：“知道了。” “嗯，去吧。” 林挽走进电梯，看显示屏上的数字跳跃着。 他有时候会想，如果自己不是所谓的继承人，或许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他吧。 · 林霜枫只是他名义上的父亲，从他有记忆开始就是如此。 在这样的家庭背景下，林挽拥有的，却仅仅只是吃饱穿暖，甚至在林霜枫眼里就是个透明人。 因为林霜枫说：“即便你是我的继承人，我也要在你身上看到值得我投资的价值。” 很小的时候，林挽并不知道什么是投资价值，他把这简单的理解为听话懂事，并且开始观察、模仿林霜枫的言行。 所以他无数次在家里闯见父亲和其他男人做些他看不懂的事，也强忍恐惧和反感地观察。 他怕，如果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父亲会不会不要他了。 这种一味地模仿一直持续到某天，他被林霜枫发现，憋着火让管家把林挽带走，关进了房间。 他这才知道，原来有些东西是不能学的。 然而此时他的部分性格已经铸成。 后来林挽长大了些，被送进重点小学，和许多差不多年龄的小孩一起上学。 终于有人发现了他和其他小孩的不同，却怎么也扭转不了。 而此时，林挽也对“投资价值”有了新的定义——成绩。 他也确实成为了一个优秀乖巧的好学生。 可不论他多么拔尖，多么听话，多么为老师所喜欢，都换不来林霜枫一句对他价值的肯定。 眼中的光暗淡。 这一定是因为他还不够优秀，他想。 他没有发现，他正在与世界渐行渐远。 直到林挽十三岁，黑暗里的那个人爬上他的床。 此时他已经接受了性教育，也终于弄明白了那些他曾经看不懂还试图学习的事。 他第一次，产生了想要逃离林霜枫的念头。反抗的情绪从心底泛起，愈演愈烈。 他开始厌恶起了自己“继承人”的身份，也开始把目光从林霜枫身上移开。 他一头扎进学习，试图淹死自己。 可惜他没有。 他依旧拔尖，依旧懂事，依旧为老师所喜欢，依旧被同学们视为孤高的“神”。 只是他不再期待。 有什么好期待的呢。 他考进全市最好的重点高中，继续当他那孤高的“神”。 这似乎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他逼着自己去渡那无涯的海。 他终于知道了什么是“价值”，却不再奢求所谓的“投资” 他一刻不停地忙碌，扎入一本又一本书中，用文字抚平他的不该有的情绪，裹上一层又一层冷漠。 没有人敲响他的门，他一个人藏在世界的角落。 这样的生活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而意外却在大二的那个九月从天而降。 他“失手”打翻了一瓶水，一包纸巾敲响了他的门。 尹疏把他揪了出来。 …… · 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旁边几个实习生看了他一眼又一眼。 这让林挽想到了尹疏。 他问了一句：“怎么？” “董事长，”旁边工位的女实习生手往上指了指，冲林挽眨眼，“是不是真有传闻里那么帅啊？” “还行。” 说完又想到那只天天围着林挽说什么“学长你好帅哦”，什么“学长最好看了”的大狗。 于是他嘴角弯起一个很小的弧度：“没我帅。” 女实习生看愣了，脸颊通红。 原来大冰山笑起来……这么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