鹄国战败

    “太子殿下，国主在正殿内等您。”

    侍女静跪在一旁的地上，额头抵着木板，不敢多言，唯恐惹怒了面前这喜怒无常的太子殿下。

    诸江白净稚嫩的脸上面无表情，只见她神色淡淡，琥珀色的瞳孔夹杂着几分显然阴郁，步伐稳健的向殿内迈步。

    自始至终都没将多余的目光赏给跪在一旁的侍女们。

    ……

    正殿座位上，正坐着一个眉头紧锁、胡须浓厚的中年男人。

    这个男人便是这个国家的君主：诸天。

    诸天脸上沉重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太子的到来有所好转，反之愈加沉重复杂。

    “父王。”

    诸天一手拿起桌上的册子，目光愧疚又觉得自豪的看向自己这位孩子。

    毫无意义，在他所有的子女中，诸江是最优秀的那一位，年仅14尚未到达分化年龄，但身体各方面的力量、速度却远胜于同龄人，甚至可以媲美一些下品级别的亁元君。

    否则他也不会早早就立诸江为鹄国太子。

    诸天本意是借这次与大周的战争胜利凯旋后，立皇帖昭告众人，诸江在一众皇储中脱颖而出的资质与能力，替她建起一个未来年少国君应该拥有的名气。

    谁曾想，他刚立好诸江是继位鹄国太子的诏书，王室皆知尚未大肆宣扬，大周便带兵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尽管鹄国的战士们犹如狼兵骁勇善战，最后也是棋差一步败给了大周，身为鹄国君王的诸天，绝不可能像其他国家一样，甘愿向大周臣服，做大周的附属国。

    事实上大周的军师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于是竟然向他们提出了联姻交好的谈判请求。

    大周将他们的长公主和千万黄金送来鹄国联姻以示真诚，就在诸天皱着眉头不知道该送谁去大周时，对方信使送来的信封却点名要现如今的太子殿下：诸江。

    诸江是鹄国太子这件事是只有王室之间才知道的消息，这下诸天哪里还不明白，他们之中出现了叛徒。

    只可惜这个叛徒逃得快，诸天命人去抓他的时候，早已不见踪影。

    而剩下给他们的，只有这封点名要诸江前往大周，以生活三年作为交换的信封。

    ……

    “父王。”

    还没有经历变声期的稚嫩声音在空荡的正殿回响，清脆响亮。

    诸天回过神，一双有些浑浊却依旧闪烁着锐利光芒的双眸看向下方身形板正的诸江。

    诸江身上还是一身墨色便服，下摆处沾染了点点泥土，想必一定是刚从训练场出来还未沐浴便匆匆赶来。

    此时她轻轻低着头，一双手不卑不亢的维持着行礼的动作，虽然如今才14岁，身为女子身姿清瘦欣长，也许诸江不如男子魁梧有力，但诸天心里知道，诸江可比大部分男子要厉害多了，更别提将来分化后会是怎样的一个场面。

    诸江的成就将注定要高于鹄国历代的君王。

    但前提是…她能够顺利的活到登基成为鹄国新一任君王的一刻。

    诸天摸了摸浓厚的胡子，先是叹了口气，接着面色无奈的说道：

    “…与大周一战，鹄国…败了…”

    诸江低头敛下的眉眼微怔，随后犹如野狼般的琥珀色瞳孔掠过一丝凶恶，她并不认为自己的国家是输给大周，鹄国只是因为某个该死的叛徒，让大周这个卑鄙的国家占了一次便宜。

    高台上的诸天看不清诸江低下头的神情，只听见诸江有几分微顿略重的声音响起：

    “孩儿知道。”

    鹄国的士兵生于草原，骁勇善战、无畏无惧，就犹如是天生为战场而生的战斗民族，在一次次交战中，他们的凶狠与威名早已名扬天下，更是被外人称为：狼兵。

    如今的局面，是谁也不想看到的，但他们不得不接受这件事，不管里面掺杂了哪些因素，他们这一次是确确实实的输了。

    诸天的左手艰难的不知道该拿手中的册子怎么办。

    大周的长公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他们的太子殿下…却还没能得知自己即将要被送到大周的这个消息。

    诸江在殿下等了许久，在一次次的捕猎磨炼中，她的耐心足够沉稳，但同时敏锐的直觉也在告诉她，父王还有最重要的事情没有告诉她。

    ‘究竟…会是什么事情让父王无法开口？’

    聪明如诸江，怎么也想不到为难住诸天的不是金银财宝、田地美人，而是诸江她自己。

    诸天再三张嘴，还是没能把这件事亲口告诉诸江，他只能无能的闭上嘴，把手中的册子往下扔在诸江的脚下。

    诸江捡起，一目十行翻阅，眉头紧蹙。

    ‘原来，父王无法开口的原因就是这个吗？’

    诸江合起册子，单膝跪在地上，左手握着册子，右手成拳放在最靠近心脏的胸口处，高昂的头颅微微低下。

    这是鹄国一种无上行礼，可以视为对某种承诺的重视、或者是甘愿、臣服、接受。

    尽管这位太子殿下高傲的头颅低下，但异域风情的眉眼依旧微挑，琥珀色的眼眸深邃又凶狠，挺翘的鼻尖附有一层薄汗，哪怕是跪下，她的身姿也依旧笔挺，犹如松树，同时也透露着长久生存在草原上的鹄国人才有的野性与难驯气息。

    诸江：“儿臣愿意前往大周，请父王准许！”

    看见这幅模样的诸江，这好似有天生傲骨谁也不肯屈服的劲，就让诸天倍感担忧。

    诸江是一个人，去到大周会遭受到什么无人知晓，但绝对不会是好的。

    现在他们最需要的，就是让诸江将身上这锐不可当的傲气藏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是诸天在书上看到的道理，与他经历过的现实完美重合。

    只见诸天喊来副手：“诸诚！”

    “拿起抽马的鞭子，打太子殿下的背部，三百下。”

    “若她叫出声一次，加罚十下鞭子。”

    诸城不敢犹豫，诸江的锋芒太过锐利，犹如一把刚炼好的剑，未经过人血来献祭就永远只能用来观赏，随手一挥就会断开。

    只有经历了无数次的血祭，并在一次次的战争中越来越锋利，才算得上是一把真正的剑刃。

    但这些对于如今只有14岁的诸江来说，还没到那个时候。

    她需要隐忍。

    鞭子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的抽来，夹杂着破空的声音，起初的时候，诸江凭借着超出常人的体质和毅力，还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但随着时间的迁移和鞭子抽来的次数叠加。

    她的姿势无法再维持，抽到两百鞭的时候，她自己双膝跪在地上，双手明显颤抖的撑在地上，任由汗水随着鬓边模糊了双眼，火辣辣的刺痛从背后传来，直到失去知觉。

    背上的献血渗透衣物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她的周围都是她的鲜血，而她跪在这刺眼的血滩中，直到三百鞭结束，她才放任自己重重摔倒在血泊中。

    一旁执行这道命令的诸城手握鞭子的手在微微颤动，尽管身为国君的诸天什么也没说，但他们之间的默契都明白。

    诸江太倔了。

    她不肯服输不肯投降的态度在鹄国也许值得夸奖，但大周是一个充满阴谋与诡计的国家，也许大周的兵不如他们鹄国的骁勇善战，但大周的军师绝对是个阴险小人，而这样的阴险小人在大周，遍地都是。

    诸江只需要走错一步，也许三年后回来的诸江就不再会是现在这个意气风发的诸江了。

    还剩一个月，这一个月，诸天暂停了诸江的训练，他命令诸城变着法子来折磨、打压诸江，为的就是看到她的一次次服软，看到那势不可挡的锐利一点点被藏好。

    同时他们也会将大周的历史与历代君王的信息输送给诸江的脑子。

    这一去，生死难料。

    ……

    诸江离去的那天，诸天仅给她分配了共二十余人的侍从、侍卫。

    远行的衣物少之又少，唯一说的过去的就是他们身上可用的财两还算充足，如此窘迫的环境让他们看着根本就不像是鹄国尊贵高傲的太子殿下以及她的随从们。

    说是个进京的小暴发户还差不多。

    当然，作为回礼，鹄国自然有另外的金银财宝要送给大周，只不过是和诸江她们兵分两路来运往大周罢了。

    ……

    “这就是鹄国的太子吗？怎么看着像个被酒色掏空了的废物？”

    “鹄国不会是随便送了个人来糊弄我们的吧！这小脸苍白的、身板瘦弱的，我一拳能直接给她打死！”

    “这太子殿下虽然长得挺好看，但看着活不久的短命样子，我想不明白为什么陛下指名要她，而且看着命短就算了，身上的衣服也是穿了好几天了吧？鹄国人都穷到这个地步了？”

    诸江面色坦然的接受着周围大周的人们对她们的嘲讽和调侃。

    ‘如此鼠目寸光的大周！果然也只能凭借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来险胜她们鹄国。’

    ‘三年！三年后她回鹄国后势必要将大周一举歼灭！’

    大周来接待的使臣似乎有事耽误，诸江和她的一行人只能犹如摊上的物件，任人观赏、讨论、讽刺。

    好些个脸皮薄或性子急的随从，都在再三忍耐的情况下憋红了脸脖子。

    也许是羞愧，也许是愤恨，也许两者都有。

    但唯有一旁坐在马背上的诸江，垂眸不语、神色淡然。

    风尘仆仆的衣物衬托着消瘦的身体，还未痊愈的疤痕在赶路的时候隐隐作痛，这才导致诸江面色苍白一副风吹就倒的模样。

    好奇来围观的人无论近看还是远看，都觉得鹄国的太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甚至看着比他们大周一些吃喝玩乐的公子哥还要不如，渐渐的失了兴趣，人们开始四下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