②花丛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郑琚存始终没有提到住在二楼的那位客人,但郑安略发觉有专门的佣人一天三次定时去往二楼,照顾那人的饮食起居。 郑安略多的是闲暇时间,郑琚存不常在家,他就时不时约朋友出去打打游戏踢踢球,也不感觉无趣,几乎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忘在了脑后。 一次午后,郑安略外出归来,看见花园里鲜艳欲滴的佛罗伦蒂娜花丛,忽然想到虞映。 他为什么从来没从那个房间走出来过? 他是什么样子的? 他会戴上那双臂钏吗? 突如其来的强烈好奇再一次攫住郑安略的心神,他在入夜时分来到二楼深处。 还没有靠近门,“砰!”的一声,重物翻倒的沉闷响动传来。郑安略抬手敲门,没有得到回应。 “……虞映?”郑安略等了几秒钟,怕出了什么意外,赶紧转动把手打开门,三两步冲进房间。 室内灯光明亮,堆着洁白天鹅绒被褥的大床几近占了一半面积,地面铺满昂贵的白色长毛地毯。下一刻,映入郑安略眼帘的是一架倾倒的轮椅,和摔倒在轮椅边、只能以手肘撑地的虞映。 虞映浑身不着寸缕,海藻一般的黑发散在肩上,半遮住莹润如瓷的肩背肌肤,长发下面是纤细的腰肢、雪白的股丘和修长的双腿。 听见开门声,虞映惊惶地抬起头,灯光照在他脸侧,郑安略看清他的模样,意料之中是个叫那对宝石臂钏配得上的美人。 郑安略关上门,将地上的虞映打横抱起,突然注意到虞映的手竟然是被锁着的,同样雕纹繁丽的镂空银链一左一右拷住他的手腕,长度不足,令他连展臂都无法做到。 虞映被郑安略抱起来放在床上,他用被子遮盖好自己赤裸的身体,像是终于找到一点安全感,这才低声说:“谢谢你。” 郑安略扶起一旁的轮椅,问:“你不能走路?” 虞映拥着天鹅绒被,慢慢抿起唇,摇了摇头。他的睫毛浓密,垂敛时在眼睑落下长长阴影,说:“你快点出去,如果被郑琚存发现就不好了。” 郑安略却一动不动,停在原地迟疑着问:“你的手……是舅舅锁的?” 虞映的眼睫抖了抖,没有回答。 郑安略又问道:“你不是自愿的?” “那又怎么样?”虞映的声音忽而提高一个度,抬头直直看向郑安略。 沉默的对视中,虞映的眼眶渐渐红了,他难堪地别过脸,“我不是自愿的,我不喜欢这里,可是我没有办法。” 长发遮住虞映的侧脸,他不再看郑安略,只是轻轻地说:“今天谢谢你,快回去吧,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走到门边,郑安略忽然回头。虞映猝不及防对上郑安略的眼睛,出现一瞬的仓皇,很快又偏过头去。 “那……晚安。”郑安略说。 * 当天晚上,郑安略失眠了。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天快亮时才勉强睡着,结果没过多久就被自己吓醒。 因为他梦见了虞映。 白天管家发现郑安略脸色不太好,特意关照了郑安略几句,不料郑安略毫无征兆地问出口:“虞映是谁?” 彼时两人正在郑安略的房间,周围没有旁人,但管家还是难忍错愕,“小少爷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郑安略说:“我听见佣人在聊天。” “是我松懈了管教,以致于他们还敢在背后嚼舌根。”管家面色不悦,刚要走出门,却被郑安略叫住。 “杨伯,”郑安略说,“告诉我吧,我想听一听。” 管家停下脚步,回头看郑安略的眼睛,片刻后,他叹了口气。他是郑家的老人,算看着郑安略长大,这些时候总是没办法拒绝郑安略的恳求。 “先生曾经很喜欢虞映,想将他留在身边。”管家说,“虞映逃过三次,第三次用匕首刺伤先生,为此惹怒了先生。” “那他的腿……” “是被先生亲手折断的。” 郑安略半晌没有出声。 管家提醒他:“这些话,小少爷听过就好了,不要在先生面前提起。” 郑安略朝管家笑了笑,“我知道,谢谢杨伯。” * 不知道第几次梦见虞映。 洁白的长毛地毯里,美人全身光裸、肤白如玉,比地毯的颜色还更雪润耀目。他的长发蜿蜒,双臂上细碎的绿宝石莹莹生光,然后缓慢抬起头来。 他将手搭在郑安略膝盖,姿态温顺,指尖泛着微微的粉意。 他说:“郑安略,我知道你。” 郑安略醒来后换掉了床单和内裤,甚至冲了个冷水澡,可是身上蒸腾叫嚣的燥热感半点不曾消退,反而越来越烫,逼得他无法思考。 他对虞映、他亲舅舅的情人产生了欲望。 这不合理,也不应该。 郑安略在空调前吹了许久冷风,毫无作用。他控制不了自己,又一次来到二楼,虞映在的房间。 此刻是凌晨,门后传来沉沉的肉体撞击声,夹杂着含混的呻吟。 郑琚存在里面。 郑安略该在这个时候离开,然而他根本动不了,像被什么钉在门外,强迫自己听清楚他们做爱的一举一动。 虞映一直在推拒,声线沙哑,尾音抖得厉害,有时会变成隐忍的闷哼。高潮的时候他哭了出来,是那种羞耻却不得不被情欲折磨的哭,这时郑安略听见郑琚存的低笑。 郑琚存用诱哄的语气说:“听话,就是这样。” 最后,虞映的哭声一点一点湮没在含着水声的亲吻中。 那把火像被一盆水浇灭,郑安略手脚冰凉,差点没站稳踉跄一步。胸腔有不知名的情绪蔓延,他不明白为什么,却突然觉得极端愤怒。 虞映……虞映明明是不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