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用蛇鞭，蛋比金坚

    江湖趁着吴德跟老板聊天的功夫在潮人服装店里瞎转，扒拉那些奇形怪状的衣服，不知怎的就发现一个衣架下面的空间卡着一只半人大的米老鼠玩偶，于是欣喜若狂，便蹲下去把那米老鼠往出来生拉硬拽，弹弄了自己一身灰。他给那米老鼠擦擦眼睛，那米奇就扑闪着大眼睛可可爱爱地看他，江湖便抱着米奇跑到吴德那里，兴奋地道：

    “师父，给我买个米老鼠嘛。”

    吴德嫌弃看了一眼他怀里脏兮兮的东西，想都不想就道：

    “不买，滚蛋。”

    江湖见那米奇灰不溜秋的，觉得是老板不要的东西，于是又向老板哀求道：

    “大爷，你把这个送我好吗？”

    吴德差点一口水喷出来，这小子到底是真傻还是故意要气人？老板看着也不老，正值青春年华，怎么就被人张口叫大爷了。虽是愤怒，但是老板便也攒着一口气佯装微笑道：

    “小朋友，理想固然美好，但是现实依旧残忍。”

    江湖翻了翻那米奇脖子后卡着的标签，一看价格就死心了，于是又跑过去把米奇放回狭窄的空间里让他继续落灰。

    吴德捏着江湖的脸道：“多大的人了还玩毛绒玩具，丢不丢人，啊？”

    江湖丢了米奇，满不开心地摔门就跑了出去，结果一阵儿又风一样地跑回店里跟吴德说：“我也有要买的东西。”

    吴德不耐烦地说：“去去去，你个小孩子买什么买？还没孝敬你师父呢就开始跟师父要这要那的，成何体统！”

    江湖发急道：“我要买内裤！昨天他妈的跟你做完就湿得穿不了了！都洗了才晾上呢！老子现在里面挂的是空档！妈的叫拉链咯死我我他妈的一动不敢动，操！”

    吴德愣一下，于是转头跟老板道：“那你拿几条出来给我徒儿看看款式？”

    江湖跟在吴德身后，走两三步就停下来拽一下裆，一直这么拽着走到了人员来往密集的街道上。吴德再也忍无可忍，转身狠狠捶了一下江湖的肩膀，道：

    “干什么呢你，差不多得了，公共场合，注意形象，别老扯你的蛋！你蛋值几个钱，你是能扯出花来还是能蛋生蛋啊？”

    江湖涨红脸，低声咒骂道：

    “还不都他妈怪你，尺寸买小好多了！我说不要均码你非得给我拿均码，操蛋老头！”

    吴德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只能抬手扶额仰天长叹一声，道：

    “好好好，算师父对不起你，师父不该省那几两破银子的，下次师父挣钱了一定给你买世界上最好的内裤，让你再也不用受卡蛋之苦，好不好？”

    江湖道：“不用，你给我买米老鼠就行了。”

    吴德：“那玩意贵死！那是美国进口的，你要坑死你师父我呀。”

    江湖想想吴德这抠搜的铁公鸡样，也只能说说而已，于是道：

    “算了，你不靠谱，等我有钱了我自己买。”

    吴德在他脑瓜子拍了一巴掌道：

    “想得还挺远，马上师父就要带你收割第一把韭菜，赚到人生第一桶金，你先照镜子看看你那鸡窝头，丑不丑？谁以为你不是我徒弟是我从哪儿捡来的叫花子呢，丢人现眼，非常有损你师父我的名誉。”

    江湖回头见街上一家服装店的玻璃橱窗里映出自己的脸，于是对着玻璃来回拨弄自己的头发，吴德自己先朝前面大步流星地走去了，江湖冲他背后吐吐舌头，道：

    “鸡窝头怎么了？小爷我天生丽质，鸡窝头也能叫我帅得流油，糟老头子这是嫉妒我年轻，哼。”

    收拾完正要走，见橱窗里一个小女孩坐在转椅上扭来扭去，电视里放着米奇妙妙屋，“米奇妙妙屋，开启——快点来非常好玩——”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他小时候就一直追着看米奇妙妙屋，里面的台词都背下来了。于是立刻被吸引着脸蛋子贴在玻璃上往里面使劲儿看。小姑娘一余光瞥见奇怪的人黏在她家服装店橱窗上，就转头盯着他看，江湖见她看着他，于是也瞪着眼睛大眼瞪小眼，凶巴巴冷冰冰的，把小姑娘吓坏了，立刻指着他大哭起来，江湖想，哇，这么小气，不过是蹭会儿米奇妙妙屋她就这么大反应？米奇妙妙屋是她家开的？见鬼的小屁孩。于是就飞快地敲敲窗玻璃要跟她理论一番，店主听见孩子的哭声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跑过来一探究竟，江湖还没有要跑的意思，后衣领已经被吴德死死拽着整个人儿都拖走了。

    吴德一巴掌拍在江湖脑瓜子上，骂道：

    “你他妈三岁还是三岁半？无不无聊？跟小孩都能不对付？咋，你是要吃人啊？”

    江湖被吴德拽着，还往后指着那个服装店委屈地道：

    “你他妈就知道说我！那小孩小气死了，我看一眼电视就跟我喊，你怎么不说她？”

    吴德说：“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不是，你多大？她多大？就你这智商，我真心怀疑你之前都是怎么混过来的，看你嘴欠手欠哪哪儿都欠，没少挨过别人揍吧？从现在开始给我悄悄的！不许顶嘴！”

    江湖就低着头不再言语，嘟嘟囔囔地小声抗议一番也就罢了。吴德领着他打车去了郊区，江湖看着路两边的林木刷刷掠过，懒懒地瘫在出租车上道：“你不是要拐卖我吧？我可不值钱。”吴德揉着太阳穴说：“你别说话，老子被你搅扰得头疼。”江湖白了他一眼，见吴德真的不打算理他，于是心里不爽，突然开始在座位上把屁股扭来扭曲地乱蹭一气，动静太大惹得司机都忍不住在后视镜看他一眼。吴德忍无可忍，一脚揣在江湖身上道：

    “你他妈到底要干嘛！安静点！你是有多动症吗还是屁股上长鸡眼了你不蹭就难受？”

    江湖也不甘示弱，跟他喊道：

    “老子内裤卡蛋好不好！我难受！”

    司机怯生生地偷瞟了他们一眼，想笑又不敢直接笑。

    吴德有种死心的感觉，他想别说这辈子，就是下辈子摊上江湖这个孽种，他也得像这辈子这么无语。

    两人下车，江湖往四周一看，都是森林，隐约几间别墅林立。就拿手肘磕了磕吴德说：“哎，你把我卖到有钱人家里了？别是个死老头吧，我还是喜欢年轻点的。”吴德懒得理他，伸手给他拽了拽皱巴巴的衣领，道：“你给我老实点，别坏我好事，待会我按早上说的装瞎，你就给我机灵着点儿，千万别暴露，知道了吗？”

    江湖漫不经心地答应着，吴德见他脸上还是一脸戾气，便拍拍他的脸颊道：

    “你看你师父我这么笑容可掬跟个国宝似的，我徒弟却一脸死相瞪个死鱼眼，这合适吗？这不合适，你能不能笑一笑啊，脸上冷冰冰的，把我客户都吓没了怎么迎宾啊，你笑一下我看看。”

    吴德见江湖没反应，便用手扯着他的嘴往两边撕，江湖便皱眉推开他，勉强挤出一个可怖的笑容来。

    吴德闭上眼在胸口画十字，连连道：

    “算了算了，你还是别笑了，我还年轻，不想因为这个折寿。”

    吴德带江湖到了丛林阴翳的一栋别墅前，江湖看着那耸立的华丽欧式建筑吃了一大惊，他这辈子怕是都没见过这么豪华的房子，哈喇子都快飞流直下三千尺。吴德在他屁股上顶了一下，厉声道：

    “别做梦了，赶紧办正事。”江湖便擦擦口水，按照吴德的吩咐上门按铃。一阵有佣人来开门，江湖便搀扶着戴着墨镜装瞎的吴德缓缓地上了楼梯，那佣人没有很多话，只是引着他们二人进了会客厅。江湖看着里面金碧辉煌的内设忍不住偷偷在吴德耳边道：

    “我操，这是哪个龟孙子这么牛逼啊？这是活在电影里了吧？”

    吴德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道：

    “你小子瞎说什么呢？谁不是活在电影里？人生如戏，没听说过啊？”

    江湖便故意捏着嗓子道：“是——师父教训得是——”

    吴德瞪了他一眼道：“你老老实实跟着师父干，不愁以后吃不上金汤玉食。”

    江湖吐吐舌头道：“得了吧，我跟着你混最多也就是饿不死而已，我可是活得人间清醒。”

    两人坐在软绵绵的沙发上，江湖还在兴奋地左顾右盼，吴德真想把他头给他焊死在脖子上不要瞎扭，江湖对此毫不知情，只一个劲儿地“哇塞”“我操”，直到他听见佣人拿会客厅的电话给楼上拨通道：“对，是吴先生，嗯，还带了一个人来。”

    一阵儿一个衣冠楚楚的英俊富豪从楼上款款走下，一见吴德就热情地握手问好，又问吴德身后的江湖。江湖忍不住在内心咂摸，这也太帅了，还多金，看着不过四五十的样子，吴德要是真缺德把他卖给这位金主，其实也不算他太缺德。江湖胡思乱想的时候，吴德已经拿拐杖杵了一下他屁股，江湖立刻正经起来，也跟富豪握手道：

    “您好您好，我是老……我老师的学生，姓江名湖。”

    富豪也没正眼看江湖，已经是等不急，忙拉着吴德道：“好好好，那大师，咱们就开始吧？”

    江湖看着吴德装模作样地把那八卦图往地上一铺，拿个镀金的星盘就开始拨拉，嘴里还念念有词，把那富豪看得一愣一愣地——可他到现在都没搞清楚吴德到底是要怎么骗，他想，不就这么回事吗？至于吗还搞得神神道道的。

    吴德手里的星盘忽然脱落，随后大喊一声：

    “我操！”

    “大师！出甚么事了！”富豪也慌了，忙上前问道。

    “大凶！”

    “什么？”

    “刚给你占出来的卦，你看看，离宫直指十二星，危月燕冲月，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五行缺一味水，意味火灾将至，再过半月就是天狼星下凡，你此劫，难渡啊！……”吴德在旁边一顿胡诌八扯，说得他自己都快信了，江湖在旁边听得懵住，下巴都快掉地上，他没想到这货还挺能吹，还吹得跟真的一样。

    那富豪见大势不对，自己一算嘀咕道：“半月……那半月之后就是那婆娘回来的时日……这，这可如何是好……”于是站起身，一个不稳，踉踉跄跄地给吓得跪下，忙上前抱住吴德的大腿，哆哆嗦嗦地道：

    “求大师救命！大师，我该怎么办？”

    江湖心里要吐，刚还觉得这富豪又帅又多金，一下跪了叫他才在心里产生的崇拜形象破得稀碎，何况这还是跪给吴德这缺德老骗子狗男人，这也太操蛋了。

    吴德不疾不徐，慢慢搓着假胡子道：

    “不急不急，你看我今日身穿五彩神图，就是为了给你吸走霉运，叫邪魔淫物不能近你身。你放心，你看我领结为紫，祝你多子；外套宝蓝，三胎生男；赤红血裤，守你金库；绿色皮鞋，帮你驱邪；明黄丝袜，遇事不怕；还有我这硕大金链，堪比蛇鞭，叫你不用吃药，也能蛋比金坚。”

    一阵饶舌，江湖都给听晕了，他想，老头儿还有这么一手……难怪是吃这碗饭的料，看家本事啊这是。

    富豪听闻，小心地朝裤裆看了一眼，红着脸问道：“真的不用吃药也能治我早泄和疲软吗大师？”

    江湖脸上沉下来，心下道，这他妈都能随便跟外人说？这得多信任这老骗子啊我操！

    吴德道：“这都好办，我走后你去贴个符就行了，来，我现在就给你写。一张五百，一共是五张，五五二百五，你准备好你的二百五，我现在就给你写。”

    富豪点头如捣蒜，热泪盈眶，视吴德为救命恩人，反复道：

    “我就放心把我这软蛋就交给大师了，二百五有什么，只要大师能救我，五千我都给大师献上！”

    江湖见那富豪拿着吴德瞎写的一沓鬼画符千恩万谢地把他俩送走，自己欢欢喜喜地去了，于是回去的路上在出租车里问吴德：

    “哎，你真懂八卦？会看星盘？那符纸真的假的？”

    吴德叹口气说：“就你这智商，我与其收你为徒，不如直接把你卖了我他妈还能多挣点。”

    江湖没听进去吴德揶揄他的话，想到上回吴德给人看手相，便道：“哎，老滑头，你回去也给我看看手相呗，看我什么时候能发财。”

    吴德踩了他一脚道：

    “你不仅脑子不好使，还是个聋子。”

    江湖又按捺不住道：“不过那人是真傻吗？就这么把二百五给你了，他怎么这么信你啊？哎，师父，你教教我呗。”

    吴德道：“其实简单得很，会操纵人心就行了，你以为干这行有多难？不过是随便忽悠忽悠，忽悠到点子上，就是抓住对方的弱点，那就是成了。”

    江湖问：“不是吧？他早泄也是弱点啊？”

    吴德道：“虽然早泄的男人跟糖饼上的蚂蚁一样多，其实说来也不算什么大事，但这人有意思，他喜欢在外面乱吃，又怕老婆怕得要死，来来回回两边折腾，精神压力大，折磨得自己早泄了，这还不算，请了多少中医西医没治好，最后把我找来，说来也神，我来了一次他就正常勃起了，时间也长了，你说神奇不？从此就把我当成个救命稻草，他一泄我就来赚钱了，就这么简单。”

    江湖抓住重点，脸一黑道：

    “什么叫你来了他就勃起了？你也被他操过了？”

    吴德恨不得上去掐死江湖：

    “你他妈脑子是把人脑扒掉了装的猪脑进去的吗？我可不要老男人操我好吗？更不要在外面乱吃的贱屌。”

    江湖便欢喜地笑道：“知道啦，那就行，算你有职业操守。”一阵又道，“哎，但是为什么他后面能正常勃起？你不是个骗子吗？”

    吴德：“第一次来的时候，我从容玉那儿偷了点他自制的壮阳药，那玩意比中药西药都好使多了，容嬷嬷跟青龙在床上就用的那玩意，夜夜笙歌，老好用了。”

    江湖脸黑得更难看了。

    “师父，你还真是毫无底线。”

    吴德见江湖被恶心到了的样子很是可爱，便笑着捏了捏江湖的下巴：

    “没事，下次你早泄了师父也给你用上，保证你天天出门都是裤裆里藏枪时刻准备扫射一片统统击毙无限续航的水平。”

    “我操你大爷的！小爷怎么可能早泄！”江湖胡乱挣扎着，没注意便在吴德脖子上挠了一下。

    出租车司机在前排听得头皮发麻，连连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