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春酒
裤头山专治男科疾病五十年的医院里聚集着一群病友，他们闲得没事干就口耳相传，很快就都知道这儿来了个卖好东西的老骗子，带了个包屌的玩意。 “什么玩意？”有人边挠脚上的疖子便问，大家都嫌臭，躲得远远的，但依然有好心人不厌其烦地跟他解释： “他妈的，说了几遍了是包屌的，你个死聋子。” “真的假的，可别蒙我。包什么屌？” “包你的烂屌。”大家都哈哈大声笑起来，空气一下子就热腾了。 等再次安静下来，一个病友终于忍不住跟其他人分享他在吴德那儿的购物体验，并把那几十块钱的内裤慷慨地展现在大家面前，大家都好奇那老骗子裤裆里装的是什么鸡巴，于是纷纷凑上去围观那块抹布一样长着四个角的东西。 “唉，真好使，以前不用不知道，人家现在外面流行这个，你鸡巴多大，是不是长歪了长残了、蛋是不是不对称人家都不知道呢！藏在里面，塞点东西，相亲的时候女人看不出来，就都以为你很大呢！” 于是大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唉，我媳妇她最近迷恋那个明星，就是那个鸡巴贼小的叫大几把男孩的傻屌，听说前段时间叫私生追尾下面不得劲了，像是比以前还断了一截，然后他经纪人就带他去姓吴的那个骗子那儿定制了私人内裤。你看看人家现在，在舞台又唱又跳的，那玩意甩来甩去，跟个锤子似的，嘚瑟得要命。要是搁以前，他那么丁点大的豆瓜男人，谁看得上？谁看得起？” “哎哎哎，我可讨厌他了，就是他带得现在的小男孩也都开始穿这抹布一样的玩意，还说是什么时尚新潮，我可去他大爷的。” “但你别说，这抹布是抗冻的。” “抗冻？我裤头山的男人吃硬不吃软，怕热不怕冷！冻点儿怕什么？腿间有货，女人挑挑拣拣的时候咱那关才能过，知道不？” “可是我听我媳妇说，人家现在都喜欢这样的，不喜欢敞亮的，就爱这种藏着掖着，神神秘秘的。说这样的才叫性感。” “操，没完了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露阴的传统，就叫那姓吴的搅黄了可成了个什么事了？我们裤头山自古以来……” “得了吧你，叫外面知道裤头山漫山跑着不穿裤头的屌男人，不觉好笑么？我觉得人家带来文明进步，这是好事，没必要喊打喊杀的，我自己穿着挺好，省得人家对我指指点点，还有企业招人的时候白纸黑字地写着不要小屌，这他大爷的不是公然歧视是什么？咋了，鸡巴小就不配求职了？混口饭吃有错吗？” “哟哟哟，人家才来坑蒙拐骗几天你就把自己折里头了？你那脑子就是拿盐泡发了去腌咸菜的水平，你快闭嘴别说话！” “哎，也不能这么着，人家也说得有理，你们大几把男人们都是既得利益者，哪能知道我们小男人的痛苦，我们取悦女人，女人爱答不理；我们取悦男人，万般下贱，那我们怎么办？屌是爹娘给的我们又延长不了，难道就只能去死吗？” “哎，最近街头强奸小男人的事越来越多了……你们可得小心点。” “你别岔开话题，所以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小男人，所以说，把那裤头往身上一套，谁知道你大还是小，多还是少，省去多少麻烦事呢。” 大家都觉得有理，于是纷纷点头，连那些“既得利益者”也都无可辩驳。 “哎，所以说，你们谁有那个骗子的地址还是号码，说得我也动心了。” 吴德为了显出成熟稳重的样子，还是把自己行头整得跟个老大爷似的，嘴上黏一圈稀稀拉拉的胡子，猫着腰往摊位旁一站，一边淋漓着辛勤的汗水一边又开始蘸着唾沫星子数钱。 江湖也被热得受不了，蹲坑一样在医院门口的马路牙子上耷拉着，被迫吃鸡巴雪糕降温，吴德数完钱很是谨慎地把他心心念念的毛爷爷们都装回自己口袋里拍了两拍，见江湖在那儿不好好张罗生意就一脚上去把他从马路牙子上蹬下来，江湖直接跪在地上。便咬着雪糕恨恨地瞪了一眼吴德，吴德皱眉歪头看着他道： “没眼色，光知道自己吃独食，快给你师父吃一口，我也要热死了。”吴德俯身去抢江湖嘴里的冰，江湖不依，一个猛子都吞了进去，然后被冰得捂着胸口、剧烈喘气，五官都挤在一起。 “没良心，宁可自己被噎死也不孝敬你师父，操。”吴德搡了一下江湖的脑门道。“别跪着了，赶紧起来去照顾客人。” 江湖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踹之后还跪在地上，恨不得立刻把吴德生吞活剥了。 两人互看不顺眼，只能通过眼神在空气中激战，这时候开来一辆豪车，江湖一时间都认不出那车标，像是进口车，于是很快就被吸引过去。那车上下来几个全副武装——帽子墨镜口罩手套一应俱全，看着像黑社会头子——的人，吴德这善于伪装且善于识别伪装的老江湖骗子都一时间没认出来谁是谁，江湖感觉不太妙，绕到吴德边上问：“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吴德偷偷掐了他一把道：“你小点声，情商怎么这么低呢，没看出来是个大户人家吗？” “什么封建王朝了，还大户人家。” “嘘，闭嘴别说话。” “唉，他们都穿内裤唉，是不是老顾客了？” 不等吴德反应，那领头的蒙面人就上前热情地跟吴德握手道： “老同志，是我，我是大几把男孩。那个，我是公众人物，出行多有不便，所以打扮成这样，老同志别介意，并非鄙人无礼之举。” 吴德想起来他的经纪人跑到自己这里定制内裤的事来，于是故作夸张地喊起来： “是你啊，大几把同志，你好你好。我看过你演的和，哎呀特别好看，我看得泪水涟涟，哭得稀里哗啦的，真的，太感人了，简直是感人肺腑，动人心神，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江湖冷冷地站在一旁看吴德胡吹，那个什么什么鸡男孩还听得很是受用，两人相见恨晚一样聊个没完没了，江湖心已死，他对此已经感到麻木。 聊到嘴秃的时候那大几把男孩才注意到江湖，他一看江湖就警觉起来，觉得这男人长得让他有了危机感，他一直引以为傲的脸蛋在江湖的厌世脸面前像是被击败了一般，于是便试探性地问吴德： “这位是？老同志的什么人？” “啊啊，这是我儿子。”吴德笑道。 江湖的脸立刻绿了。 “老同志，你都这么老了，儿子还这么年轻啊，真好。看来是老同志的体力不错？媳妇多大？看你这死样子该不会是老牛吃嫩草吧？” 吴德心想，我他妈倒是想，可惜是小牛犊子吃我这颗嚼不动还硌牙的老草，这可真是太草了。于是他忙得拍拍江湖的肩： “其实也还好，不过还是我体力更好啦，大战三百回合不是问题，我儿子就不行，他跑个步都喘半天，踹一脚就给你跪地上爬不起来，体力差得很，一点儿不像我，遗传有问题，属于是基因变异，唉，我也发愁呢，到时候开学了就他体育不好大家都笑话他欺负他咋整，你说咋整？你是大几把文化人，你几把大你懂得多，你跟我说说……” 江湖一句都听不下去了，他被吴德这胡诌八扯的狗东西搞得牙根痒痒，心里已经咒骂他一万次：糙老汉老鸡贼死变态臭不要脸的老滑头老流氓老骗子，一天不占他便宜会死的神经病……江湖恨不得立刻弄死他。 “啊，差点忘了正事！”大几把男孩拍手叫道，“老同志，我是特意来感谢你的，上回出了车祸，我鸡巴又断了一截，脱粉无数，幸亏有你的抹……麻利的内裤，我现在星途璀璨，粉丝看我内裤顶起以为我是长出了新的鸡巴，其实是我塞的塑料软管。” 江湖颇不耐烦，推开吴德在旁边道： “你要感谢？拿什么来谢？就拿嘴吗？在这儿叭叭个没完没了了我看你是……” 吴德立刻捏住江湖的嘴把他反手一捆摁倒在身后，江湖呜呜啊啊地挣扎，大几把男孩却不受丝毫影响，依旧在口罩后面喜笑颜开，叫他身边两个差不多的蒙面人给他从车里提了一坛酒来，恭恭敬敬地送给吴德。那诡异的酒香从坛子里飘出来，幽幽地渗入人的鼻中，叫人骨头都酥软发麻，吴德禁不住深吸一口气入了肺腑，赞道： “啊，好酒好酒，怎么闻着这么香，这是什么酒哇？” “啊，那个，老同志您悠着点喝，是春酒。可不兴一口闷啊。” “啊，是春天酿的酒，藏到现在才拿出来？” “啊，那倒不是，是春天催情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