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地狱火锅
吴德纵情一晚的后果就是坐卧不宁，于是只能趴在床上数钱。江湖洗了澡出来看见他那幅样子像个蛤蟆，正要上前嘲笑他的时候一头撞在门边框上，于是换吴德笑话他说： “你这是还没酒醒呐小江湖，所以说不光假酒害人，好酒也害人，哈哈。” 江湖揉着发懵的脑袋，看了看门框骂道： “操，怎么这玩意突然变矮了一样。” 吴德收了钱夹子起身道：“或许是你长高了？你过来我给你量下身高。” 于是拿了皮尺从江湖的脚底拉到头顶，一看，吴德便道： “了不得，你比我都高了，不错不错，看来裤头山的几把餐真的有壮阳的功效，你上面下面都大了，不，是全身都大了。” 江湖道：“滚蛋，有什么不错的？长得比倭瓜高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切。” 吴德笑道：“哇，你操着倭瓜还说倭瓜不好，这谁家小孩真是讨厌死了。好了好了，你快做饭去，我要饿死了。” 江湖道：“我不去。” 吴德纳闷：“你又犯什么病？咋啦，又不听你师父差遣了？受了什么委屈怎么又逆反啦？” 江湖涨红着脸道：“今天我生日，我不做饭。” 吴德一愣，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看来今天对江湖意义非凡，于是心里暗笑江湖的较真劲儿，便上前亲昵地搂住江湖道： “你早说今天是你生日啊，之前在裤头山让你受委屈了，是师父的不是，正好趁今天都补回来！今天你想吃什么都带你吃啊，怎么样？” 江湖一听来劲了，眼睛都流油光，道： “老头，我想吃肉，越肥越好，先吃个二十斤再说。” 吴德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他一巴掌拍在江湖头上： “吃吃吃，吃你个头！光吃肉不见你长肉……个子倒是蹿得高，有什么用？吃了我那么多肉都吃哪儿去了？全拉了？” 江湖翻翻白眼，不屑地撇撇嘴。 吴德见他不以为然，于是拍拍他的屁股道： “你呀，你要多长胖点我摸着才有肉感，你看看你肚子瘪得跟个垃圾袋似的，要屁股没屁股要胸没胸，丑死了。” 江湖道：“要你管，我有啥你摸啥不就行了，事儿多的死老头。我要真长肉了，你不怕我在床上把你压死啊？” 吴德奸笑着，叠着双手搭在江湖肩上，眼睛笑得弯弯地盯着他看，道：“我不怕，只要你有那个本事，被你压着就不是受罪是享福呢。” 江湖瞪了他一眼，在他腰间掐了一把，道：“老色鬼，别废话了快带我去吃好吃的，这些天吃多了几把玩意我恶心得要死了，吃饱喝足回来再慢慢操你不迟。” 江湖看着瘦，但是光吃不长肉，把吴德气得半死，觉得浪费食物。他一开始跟在他屁股后面的时候，不分日夜地追问他们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夜宵吃什么，睡前再问一遍明天早上吃什么，成一个闭环，就这样无止境地循环下去，吴德被问得特别烦躁，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就起来掐他的脸。 “问问问，你一天天吃这么多要死啊！给我闭嘴睡觉！” 江湖把被子拉到头部蒙住脸，卷成一个团像个蚕宝宝一样，一面嘟囔道： “民以食为天，问都不让人问了，有没有天理了还。” 吴德想到之前的事就觉得江湖好好笑，于是拉着他说： “你老嫌师父不给你吃好的，今天师父带你吃点麻辣的，叫你要生不能要死不得，欲生欲死虽生犹死，怎么样？” 江湖感到不妙，被吴德骗多了他条件反射地皱了脸，道： “你少来，别又他妈玩我，事不过三，我可不吃你那一套。” 吴德说：“我有什么好骗你的，过生日嘛，你今年十八，就是成年人啦，成年人就得来点刺激的，师父带你去吃整条西街最辣的火锅，怎么样？” 江湖点点头道：“听着还不错，我可是很能吃辣的，你可别小瞧我。” 吴德会心一笑，不再言语。 两人在巷子里左拐右拐到了家不起眼的店铺里，甚至连个招牌都没有。一眼望去店铺里也是灰蒙蒙的，光线不明。两人一进门店主就认出了吴德，热情地招呼道： “老吴，好久不见啊？怎么，还带个尾巴？是你媳妇？” 吴德道：“不是，他男的。” 店主道：“啊，那是男媳妇啊，来来来，坐坐坐。” 江湖不满，道：“什么几把玩意，我是他债主，他欠我钱不还，被我逮到了好吗？” 吴德便上前小声跟店主道：“是我媳妇每错，他呀，精神不太正常，最近闹矛盾急着回娘家，这不，带他来吃顿好的养养胃，好哄回去嘛。” 店主会意，狠狠拍了拍吴德的肩道： “那你可得好好待人家，说吧，吃什么，要魔鬼辣吗？” “不用，地狱辣就行了。” 江湖点了十几盘肉，吴德眼看着一盘盘端上来的白花花的肉就把那些玩意都换算成白花花的银子，于是忍不住心里滴血。江湖拆开一次性餐盒的塑料纸，问吴德道： “哎，你刚跟老板说什么呢？鬼鬼祟祟的，是不是说我坏话呢？” 吴德笑说：“怎么会，我夸我徒弟天资聪颖，跟我学什么一学就会，通透得很，我为你自豪为你骄傲。” 江湖咬着筷子尖道：“这还差不多，我也知道我很聪明啦，嘻。” 店主端了锅子上来，江湖往里面一看，一面说，看着也不怎么辣嘛，连个辣味都没有。吴德全程只微笑不做声。江湖待那锅煮得翻腾起来就跃跃欲试，往里面疯狂下鲜红的肉片肉卷，吴德提醒他道： “你慢着点，我跟你说这个可辣，是地狱级的。” 江湖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道： “小爷什么辣没吃过？就这？我把汤底喝了都屁事没有。” 一口肉下肚，江湖抬头见吴德不吃，托腮盯着他吃，于是道： “你真不吃？你怕辣？你也太弱鸡了吧哎我跟你说这个真不辣。” 吴德笑眯眯地：“你吃你吃，你过生日嘛师父让你，师父最近减肥。” 江湖唠叨道：“哎呀你装什么蒜呀，减什么肥，就你那几两肉，做个爱骨头都能咯死我，你就应该像我一样，吃嘛嘛香……” 眼看着江湖半斤肉下肚了，吴德歪头观察他的脸色，奇了，还真是波澜不惊，于是他决定还是再等一等。 于是一直等到江湖吃完也没什么反应，他喝汤的时候吴德到底没忍住，拦住他道：“你悠着点，这玩意现在不辣，待会后颈上来你就完了。”江湖最不喜别人挑衅，于是不管不顾地真把汤喝了大半下去。吴德担着心惊，但看江湖没什么大反应也就作罢，于是被迫掏了几百大洋出去。他见江湖打着饱嗝摸着肚皮已经起身出了门，于是便跟店主耳语道： “你家地狱辣不中用了？怎么我媳妇还活泛得跟个大头虾似的？一点不像将死之人。” 店主道：“你急什么，等一会儿嘛，我预计用不了三分钟，你看着吧。” 两人沿街前后脚走回去的时候，江湖隐隐地感觉有些不对劲，他跟吴德说话的声音好像变粗了。吴德很快也听出问题来，于是转头去看他，发现他漂亮的嘴巴已经肿成了两根黏在一起的香肠。 吴德强忍笑意，憋得满脸通红，道： “徒儿，听为师一句劝，回家千万别照镜子，你会被自己丑哭的。” 江湖伸手摸了摸嘴唇，眼泪都差点流下来。 “吴德……我操你大爷的……” “肿吗？疼吗？” “肿，疼。”江湖道，“他妈的感觉被蜜蜂蜇了一样啊。” 一阵钻心的辣忽然涌上心口，直直冲向头部，江湖脑袋顶上差点被辣出个洞。他感觉身体各处都开始丝丝作响，被辣得就差冒白烟，于是整个身体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哎，你没事吧？快快快，先找个地方蹲一蹲，我去给你买个冰可乐来。”吴德见江湖状态不好，忙拉着他靠在墙角，江湖被辣得满脸赤红，头脑发胀，心口发热，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他不知为何想起他逃出家前的那些时日，被叔父劈头盖脸地暴揍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感受，许是因为痛苦都有相通性，能够通过一个痛苦联系到另外一个。他在混乱的记忆中发现自己非常需要有人在他身边陪着他，于是他伸手去抓旁边的吴德的时候却发现吴德不见了。 吴德跑到附近的便利店去给江湖买冰可乐，他这回玩得有点大，心里有些不安。急急忙忙地横穿马路跑回江湖身边的时候，看见江湖双手抱膝把头埋在手臂间蜷缩着，于是一下心疼起来。 “唉，江湖，起来，喝点这个。”吴德蹲身在他旁边轻声道。 江湖从痛苦的记忆中抽离出来，看见眼前的人是吴德不是叔父松了一口气，随后赶到嘴里流入咸湿的液体，他一抹嘴唇发现是血。 “天，你怎么流这么多鼻血！”吴德也吓住了，翻遍全身没有纸巾，于是便只能拉长袖子先抚在江湖脸上，替他擦血，那血哗啦啦地流，都流入吴德袖子里湿了大半。都江湖实在是被辣到不行，等到喝掉几瓶可乐彻底止住辣后才慢慢好转过来，这时候吴德已经满手满袖子都是血了。 江湖一双好看的眼睛也被辣得流泪，比鼻血还难止住，他一面吸着开始流清鼻涕的鼻子，一面恨恨地瞪着吴德道： “今天是我生日啊，你就不能做点人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