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人生海海(下)补了个知乎体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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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火车上韩烨失眠了,绿皮火车狭窄的卧铺让他翻身都困难,耳朵里塞着耳机循环黑租车上电台那首歌,意外刷到邱夏更新的朋友圈。火车呼啸经过隧道,信号断断续续,九宫格一张都没加载出来,但配的文字足以让他产生瞬间的耳鸣。 “学霸之间的神仙爱情:即使参加不同夏令营,也要斩获和你同样数量的项目金奖,也就是全部…” 西南山很多,隧道也很长,在驶出洞口前韩烨关掉了手机。 他紧紧攥着发烫的手机,把它夹在枕头下,脸埋进枕头,暗色的湿痕渐渐晕染开来。 一夜无眠。 他自虐般地又开始回想以前的事,习惯性想去掏钱夹,摸空了才意识到这次来得急,什么都没带,陈思宇送的那个小皮夹被他放在卧室的密码柜里。 皮夹不是真皮,钱夹里也没有钱,只有一张纸。 是陈思宇写给他的,某天上课像撕掉一张草稿纸一样草率地推给他。 韩烨从初一下就一直跟他做同桌,保持到现在上初三,瞟了一眼漫不经心地看上面写了什么。 “给我单词卡片干什么?”夹起那张轻飘飘的纸,上面只有一串英文。 “…你认识这个单词吗?”陈思宇埋头做笔记,神色淡淡,“如果你想弄懂自然会懂。” 韩烨翻了白眼,把纸揉成团随手揣进兜,他最烦陈思宇这幅说教的样子,搞得他好像真的很蠢什么都不懂一样。 他转过头趴着睡觉,撒谎嘴硬:“我当然懂,所以呢?我困了,帮我盯老师。” 挥动的笔尖停了几秒,又继续沙沙书写。 不懂的人装懂,懂的人又什么都不说。 那时十五岁的他们都不在意这些,总觉得以后还有时间,未来还很远,眼下的烦恼都先放一边,纵情享当下的乐是最简单。 韩烨侧躺在床上从背后抱住人,伸手撸动对方的肉棒,光是听着陈思宇刻意压低的呻吟他就硬得受不了,怎么会叫得比黄片里的女优还骚。像濒死的鱼剧烈跳动几下,肚皮都在痉挛,几股精液射在预先戴上的套子里,可能是次数太多,颜色都很淡。 韩烨贴得很近,近到能嗅到陈思宇发尾汗湿的咸味,“宇崽,你怎么流汗都比别人香…”比起跟他打球那群男生身上的酸臭,陈思宇简直就是极端。 才射完的人闻言又浑身抖了抖,他没接话,只是主动把早就抵着他屁股磨的硬棍子握住,然后塞进大腿缝隙,夹紧了就开始磨蹭起来。 韩烨受不住地弯腰,大口喘气,鼻尖贴在陈思宇肩胛骨翕动,有力地手臂紧紧锢在对方胸前。 “夹紧点,在夹紧点…好舒服啊宇崽。”嗓眼都在发涩,他想找点解渴的水源,嘴里迫切地需要吸住什么,他也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困兽般用唇摩挲、吮吸背脊突起骨头的小片皮肤。 白嫩滑腻的大腿根被磨得发红,陈思宇用手掌把射出来的精液接住,小心翼翼伸出被窝,握不住的白浊有些从指缝滑落滴到地板上。 韩烨不放他下床洗手,餍足后撒娇,“宇崽你真好,下周末秋游我让班长把我俩分在一个帐篷的。” 像只毛茸茸的大土狗蹭陈思宇背:“和你待着真舒服,比我其他朋友都要好…” 陈思宇突然睁开眼,嘴唇颤抖着张开又闭上,伸出被窝那只手捏得更紧,但手心的液体却流得更快。 他如梦初醒,又立刻放松手,不让更多精液被挤出去。 对,不能着急,别吓着他,现在不明白以后会明白的。陈思宇在黑暗中苦笑想道。 周五晚上回家收拾东西,陈思宇敏锐地察觉母亲停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变多,他镇静下来吃完饭照例帮忙洗碗收拾。 母子两人都不是爱说话的人,比起言语他们更多在默默行动中表达感情。 直到陈思宇上楼做作业她都没开口问,望着儿子清瘦的背影,安慰自己这件事应该和他无关。 韩烨就没那么幸运了,许久没归家的母亲今晚突然回来了,还把他叫到小阳台说话。 “怎么了?”他疑惑道。 李玲茜把一个小盒子使劲砸向他肩膀,不怎么痛,但等韩烨看清这是什么时心下大骇。 女人指着地上盒子,贵妇做派也懒得装了,大声质问:“你房间里的避孕套盒子,里面只剩两个了!阿姨收拾房间还从床底扫出了用过的!” 她都气笑了:“韩烨,这几年家里忙起来了没人管你了是不是?难不怪老师总给我打电话说你上课不认真,精力都放这些上面去了成绩怎么能变好!” 韩烨想,陈思宇也整天陪他疯啊,不还是第一吗。 打飞机跟成绩有什么关系。 没得到儿子的解释,李玲茜拍自己胸口顺气,转身抄起立在旁边的晾衣杆往韩烨身上打。 几乎破音:“还带人回家来搞!你能耐啊韩烨!哪个女生不长眼看上你这么个东西?!“ 韩烨被他妈打得满屋逃窜,大喊是他自己用的,他妈根本不信,追着人都跑上了卧室。 “小宇,你让开,我今天要揍死他!这么大点就敢搞这些了!” 陈思宇把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韩烨护在身后,开口冷静道:“李姨,那些避孕套是我和韩烨一起用的。” 抓住他手臂的指节猛然收紧,韩烨甚至有点颤抖,呼吸都停滞了。 陈思宇现在说这些干什么?!这不是火上浇油吗…是他们一起用的没错,但是、但是也只套在各自鸡巴上射的而已,说得像他们跟片里演员一样插进去了……根本没这回事啊。 这怎么可能啊?韩烨急得汗都出来了。 李玲茜还没反应过来,陈思宇继续道:“我们俩好奇这个东西长什么样,每次去超市结账时都能看见,就忍不住买了一盒回来研究。”抱歉又害羞地笑笑,“里面好几个被拆开后都被我们拿去灌水做当气球玩了…用过的那个,是我一个人用的,想体验戴上什么感觉。” 李玲茜看着对面一张通红小脸,哪能不懂陈思宇的意思,明白过来也不想让这个孩子害羞难堪,歇口气摆摆手。 “哦哦、也是,你们这个年龄对这些是好奇…以后别浪费东西了……” 离开之前瞪着韩烨警告:“多跟小宇学习书上的知识,少带坏人家!” 陈思宇自认为这一次是有惊无险地蒙混过去了,思考着下次还是在浴室弄完冲掉痕迹比较安全。 没想韩烨却不觉得是逃过一劫,反倒一整晚都没理他,第二天周六上大巴都故意没跟他坐一起。 陈思宇心里有些急,面上却不显,他等待惯了,便戴耳机闭眼听英语听力。 晚上回帐篷才找到和韩烨说话的机会,结果对方抱起背包就往外走,陈思宇垂头沉默一会儿,咬咬牙跟上去。 韩烨跑进旁边的小树林,身后人喊他站住, “你怎么了。”陈思宇不解道。 韩烨舌头顶着口腔,不爽道:“你不是什么都懂吗?你猜啊。” 陈思宇放缓语气:“猜不到,你能讲给我听吗。” 对方皱眉:“你为什么要骗我妈?那些就是我和你各用各给玩光的,这有什么好撒谎的?” “这只是,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善意的谎言。”陈思宇扭头错开视线,“这样解释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韩烨更烦了,他心里乱糟糟,快要堆满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 吼道:“不是…?你在心虚什么?!” “我们怎么了吗?我们做了什么需要去遮掩的,很正常的事情你为什么把它搞得那么奇怪啊?” 陈思宇盯着地上的杂草,全是被人们践踏后的垂头丧气。 “很正常吗?”他转头看向愤怒的韩烨,涩道,“…你觉得咱们做过的那些事很正常吗?” 陈思宇也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他憋太久了,声音越说越大:“正常的话你怎么不找其他人做?你也会和你兄弟们互相摸下面吗?他们会每晚上都帮你用腿、用嘴射出来吗?会——” “别说了!”韩烨捂住他的嘴,额头上青筋都绷起,慌张地环顾四周,沉声骂道,“你那么大声干什么?万一有人在附近呢?” 陈思宇眼眶里覆了层水光,闪动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韩烨没来由地感到心虚,想着是不是语气太凶,手上力度刚松了一点,陈思宇就挣脱开突然前倾! 准确地吻住了对方嘴唇。 如果初二乡下夜晚那个浅尝即止的吻还能解释成是当时氛围太好,那此时剑拔弩张的气氛里,陈思宇还奋不顾身扑上来。 没有解释。 无可解释。 陈思宇喜欢他。 韩烨猛地推开他!看都不敢再看跌倒在地的人一眼就跑回了营地,心神不宁到半路撞了人都无暇顾及。 一场秋游,兵荒马乱像突兀的秋雨,淋得人冰凉又清醒。 教室座位并没有调,但以前韩烨总喜欢把自己书和他的混在一块散落两张桌上,别样的交融满足了心底那点小心思。 但现在桌缝就是楚河汉界,韩烨也不会全然不理他,只是没再亲密过,躺在一张床上也绝不逾矩。 陈思宇苦笑道,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有一天他也成为了韩烨生命中那些重复的某某。 不特殊、稀松平常的某某。 这就是不够忍耐的下场,心爱的猎物都不喜欢自己这只诱饵,还不顾一切地放网,结局当然是一场空。 他还没来得及庆幸至少韩烨不躲着他,学校发生的一件大事彻底破了他最后那点希冀。 教导主任在厕所抓了两个逃课间操的高年级男生,本来这没有什么,即使躲厕所偷偷抽烟也只是通报记过。 但他们是在厕所做爱。 主任走进来时看得清清楚楚,两个男生前后站着,扶着墙壁的男生校裤堆在脚背,站在他后面的男生还在动着。 本该只有主任一个人看到的事情经过,在各方添油加醋后成了一段香艳恶心的桃色八卦,两个主人公第二天就被退学,家长半点没争议,据说其中一个都被送出国了。 全校上上下下都在隐秘地讨论,两个男生都被公开地一扒再扒。 陈思宇还是安静坐在自己位置上做题,听身后聚集的一堆男生大谈同性恋。 “他们都不嫌脏吗在厕所搞?男同性恋是不是都这样啊?” “差不多吧…你想他们搞的时候用的洞是干什么的…呕我不能再说下去了你们都懂哈哈哈哈……” “我姐姐的堂弟跟其中一个男生是同学,据说班里还有几对男同——” 坐在人堆角落的韩烨一言不发,只是望着窗子,透过倒影措不及防看到陈思宇侧脸。 目光像是被烫到了立刻移开。 突然有人笑嘻嘻道:“……咱们班不会也有吧?” 男生们互相开起玩笑:“你上厕所就爱盯我放水,是不是喜欢爸爸的大屌?” 也有人添柴看热闹不怕事大:“烨哥跟他的小媳妇算不算啊?哈哈哈……” 话题突然转到韩烨跟陈思宇身上,当事人一个就像听不见一样镇定自若,另一个慌得要命腿抖个不停。 下流的黄色开始讲起来,玩笑的成分却突然被打破。 一个男生小声道:“我看到过他们接吻,秋游那天。” 陈思宇的笔突然停了。 韩烨跳起来踢飞凳子:“他妈的你造谣谁呢?!”说着就要冲过去揍人,小弟们都把他拉住,劝说肯定是看错了、乱说的。 “没有就是没有!那种事怎么可能?!”韩烨气得脸漫上血红,转身环顾还有些人明显不信,眼神里带着探究和讽笑,韩烨被这些目光刺到了。 那天果然被看到了是不是?! 会不会不止这一个人?他们是不是都看到了、还是听说了?! 韩烨不敢想象别人私下会怎么说他。 大声吼道:“我喜欢女的!你们又不是没见过我追过女生,老子小学就谈过女朋友,不信问我兄弟!去啊你们!” 层层叠叠的人群,他还是在缝隙里和陈思宇转过头的视线对上。 那是他第一次在陈思宇脸上看见失望,就像再也不会有任何希望一样。 但这不是最后一次。 最后那次他都不敢回忆。 没有陈思宇跟着他,韩烨打架比从前还不要命,被对方社会上的哥哥用钢棍打断了小腿,进了医院扎进钢钉打好石膏吊着伤腿。 他每天都能喝到陈姨带来的汤,爸妈来看过一次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这时他就怀念陈思宇的沉默,可等人真的来了他又烦得不行。 “你来干什么?” 陈思宇举起手里的不锈钢保温壶,轻声说:“大骨棒汤汤。” “……什么狗屁玩意儿。”韩烨嗤道。 他当然记得这是他放过的狗屁,以前打架跟比他高比他壮的人拼拳头,陈思宇就会严肃地叫他下次躲开。 韩烨笑他:“那上次别人把你差点脱光弄在操场欺负时你怎么不知道躲,一个人跟六个人拼,还是我跳车跑来救你啊,我可是让省队兄弟们在大巴等了我好久!” 陈思宇不跟他多说:“李姨新买的铁条子打人应该很痛。” 大哥学会卖乖:“那等我真的被人揍进医院了你就给我炖大骨棒汤汤,喝了我就保证再也不打架进医院!” 看吧,总是随口一句话,陈思宇就能记这么久。 韩烨心烦得发酸发涩。 他没有喝那盅汤,即使知道那人一定按他口味放了很多冰糖。 陈思宇老家在西南,是爱吃辣的人,韩烨爱吃甜口,他们没有互相迁就过。 从来都是陈思宇陪他吃甜。 他却让陈思宇吃苦。 高三再被晏归揍进医院的时候,他忽然想,是不是因为当初没喝那盅汤? 韩烨在医院呆不住,还没好完就要强硬出院,没人管他便也随他去了。 回学校后兄弟们都说该找个嫂子管管他了,给他介绍了隔壁学校的漂亮女生,韩烨本能地想拒绝,有人在旁边笑问他是不是怕另一个小媳妇不高兴。 他当时怎么说来着。 他高不高兴跟我有什么关系。 随意地就答应了女孩的告白,晚上躺在床上睡觉时旁边人突然翻过身骑在他腰上。 韩烨在黑暗里瞪大眼睛,用气音让他滚下去:“陈思宇,我让你继续睡我床是不想你妈和我妈察觉什么,你要是再来挑战我底线就滚回那个小房间!” 陈思宇问他。 “做吗?” “插进来那种做。” 他把裤子脱下来扔在地上。 韩烨瞪大眼,气得说话都磕绊:“你有病是不是?!我不喜欢捅屁眼,我也不是同性恋!” 陈思宇定定地看着他:“我是。” 他摇了几下腰,屁股把韩烨那根大东西蹭得硬起。 “我洗干净了的。” 韩烨气笑:“你还要不要脸了?上赶着求我操啊?”挑眉嗤道,“你跟厕所里那个男生有什么区别,掰着屁股求男人干,下贱又淫荡。” 陈思宇想,不是的,只让你操。 那晚上谁都没感到爽,都是第一次,一方又紧又干,一方存心要对方痛。 不痛不长记性,陈思宇用行动交给他的。 他还给陈思宇。 床单染了血,陈思宇后面被撕裂,抹了药伤口还是裂开继续淌血,裤子都洇出暗渍,被他妈妈发现后立刻带到医院。 离开韩家前李玲茜都跪下来求陈玉,这事双方都不光彩,这事合该藏在最阴暗的角落。 韩烨一句话不说,任由父母怎么打,什么都不解释。 陈思宇直接揽过全责,说都是自己干的。 把青涩禁果说成下作勾引,把两厢情愿编成一人犯傻,把他的喜欢踩成地下尘埃。 屋漏偏逢连夜雨,陈父在工地被掉下来的钢管砸伤了腰,因为是临时工老板钻空子不想赔钱,他们都是乡下来大城市打工的,蚂蚁一脚被踩死都不稀奇。 李玲茜立刻开条件,说了个很大的数字,让陈玉忘了这件事。 “我能忘吗?这能忘吗?!”眼泪尝进嘴里都是苦的。 “求求你,你理解我行不行,都是当妈的。”李玲茜哭得快断气,她以前也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城女人,一朝发达了富太太圈也挤不进去,此刻头发卵糟一团,“是我没管好他,是我天天出去玩没教好他,我一定、一定会帮小宇打他!” 陈玉根本不想要那些钱,这钱拿了就是他卖儿子! 陈思宇收好小小一包东西,带来的不多,带走时更少。 他温言劝他妈妈收下,父亲的病还需要钱,就和李阿姨签个借条,他以后一定能还上。 “跟韩烨我是自愿的,真的。”他轻拍陈玉的背,本还瘦弱的少年就已经要扛起家庭重担,“我喜欢男人,你会伤心吗?” 陈玉哭得背都抬不起来,陈思宇就这么静静托着他。 声音沉稳有力,让人安心:“我们可以熬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你相信我吗。” “信、信…你是妈妈的骄傲、你是最好的……” 陈思宇轻轻笑道:“那我们回家吧。我想爸爸和爷爷了。” 中考前的一个月,不知道从哪里流出来的消息,坐实了陈思宇是同性恋,即使全年级第一的成绩,学校也取消了他的奖学金保升资格。 最难的不是上高中的学费,是最后一个月跟全世界对立的感觉。 但他比谁都勇敢,他可以面不改色地在旁人恶意问他性取向时,坚定道。 “我是。”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不心虚。 也不需要心虚。 有贵族私立高中向他抛来橄榄枝,签下合约如果高考排名达到要求,为学校增添了升学名声,不仅奖励五十万,大学学费也全包。 陈思宇让陈玉把钱都留着给父亲治病,自动放弃了一中尖子班的名额去了另一所高中。 他没有告诉妈妈他在这里又碰上了那个让他疼的人。 不痛不长记性,他长了,他这么聪明一个人,痛了这么多次才明白。 他们有过最亲密的触碰,现在是形同陌路的同学。 韩烨比以前还要过分了,没人管的野孩子路越走越偏,他变本加厉地做出些奇怪的事,他在等陈思宇什么时候走到他面前,然后露出标志性冷淡正经的脸让他别闹了。 他还是爱去打架,还是出手不要命,但没人会再关心他了。 韩烨注意到了班上新来的男生,他一眼就看出这个人和晏归之间那种微妙的氛围,有时候他也恨自己这个功能。 他猎奇又恶心地靠近,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同性恋。 他们不觉得恶心吗? 别人会怎么看他们? 韩烨长大了些岁数但智商还没长,学校里人人非富即贵,像他家这样的暴发户除了多砸钱请客,别的地方都排不上号。 高中关于陈思宇的记忆变得很淡,那张脸仿佛透明如水般混进他的生活里。 唯一两次接触,一次陈思宇在课堂上支持邱夏言论,直接跟老师对着干站了出去。 视线交接瞬间,韩烨觉得自己无处遁形。 另一次就是他发失心疯一样找了一群以前的兄弟去堵邱夏。 他想知道凭什么邱夏和晏归就能活那么好,他们难道不应该像那两个男生一样被开除,然后像老鼠一样各自逃窜吗? 从警局出来时,陈思宇蹲在路灯下写题。 这场面,多像曾经。 但他们已经不是曾经的人了。 他打了陈思宇,眼镜飞摔到操场远处。 为什么自己总是要给他那么多苦和痛,韩烨打完又开始后悔。 陈思宇却没哭,两双眼睛对上,韩烨被他的话击碎得溃不成军。 “韩烨,你就是个胆小鬼。” 你变成了你以前最看不起的人。 时间把人变高、变老,也会把人变好变坏,蝴蝶扇动翅膀,一点小改变就是截然不同的结局。 高二分了文理他甚至只能偶尔在食堂看见陈思宇。 高考结束后,在官方查分前就已经有陈思宇是状元的消息放出来,校领导高兴地合不拢嘴,合照签名发钱一样不落。 韩烨回教室搬书那天看见校园里到处挂满横幅,公告栏里是陈思宇的证件照片,以后他还会永远留在校史馆长廊里。 他抱着书隔着玻璃盯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心里突然漫起莫名的情绪。 这会是最后一次见面吗? 没想到他这种笨蛋,曾经也和状元这么聪明的人一起玩过。 睡在一张床上,吃同样的菜,分享同一首歌,钻同一个火车卧铺床。 韩烨被自己逗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他发现自己好像真的从来都不懂。 - 闹钟响起,韩烨起床洗漱开车上班,今天是星期五,下班后周末就开始了。 他翻出电子票刷码进了当代艺术博物馆,脚步放慢,心下却想,这都是画的什么啊... 自己实在没什么艺术细胞,只是前几天刷朋友圈发现邱夏办巡回展,也有几个老同学晒了打卡照片,韩烨就想着反正下班了也闲,不如过来支持一下。 他特意过了几天才来,是估摸不会碰上认识的同学。大学毕业后他直接参加工作,而出了社会他才发现原来象牙塔里的世界那么美好。 工作了每天才有做不完就会扣钱挨骂的指标,他每天活得像狗一样,靠着爹妈的人脉和钱财各种找关系爬到了今天的位置,但比起班上混得好的同学也不过如此。 邱夏除了很多年前发过一次关于陈思宇的照片,就再也没发过了,韩烨觉得应该只是屏蔽了自己。 但以前的日子已经太远太远了,远到他都没空再去怀念以前那些模糊的记忆。 都已经二十八了,可乐罐捏扁投进篮球筐成了桌上一瓶瓶啤酒白酒,只放得下几堆书的课桌成了一方加班无数深夜的工位。 什么都不懂的少年长成全都懂得的青年,又老成要装不懂的中年。 他坐了一会儿慢慢往前走,这个区的画作他倒是能看出形状了,配合简介名字读一读也算能欣赏。 场馆很大,人群分散,这里就只有他和一个背影修长的男人。 韩烨一幅幅看过去,走到了男人停留很久的画框前。 好像是一副烟花的图,但背景又像银河系。 宇宙里放烟花?邱夏有毛病吧,艺术家脑回路都这么清奇吗? 这个男的看这么久是想买回家吗,他侧头想看看这位人傻钱多的兄弟长什么样,视线刚落就愣住了。 侧脸的线条他太熟悉了,无框的眼镜依旧淡淡的瞳色,不过曾经是一块冷玉,散发阴郁沉闷的气息,现在成了一块温润暖玉。 陈思宇长高了,背挺得更直了。 对方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视线,转过头时也轻轻愣了一下。 但很快他微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 韩烨在心里快速算了一下,十八岁到二十八岁。 原来已经十年了。 他张张嘴,愣愣地嗯了一声,又找话:“你喜欢这幅吗?好像站着看了很久。” 陈思宇现在说话语调轻柔舒服,虽然神色还是淡的但不冷了。 “这是我的记忆。”他指了指区域展厅名字。 ——“Memory” 他继续道:“这里都是邱夏几年前的画作了,当时他让我们几个都给他提供一个美好的回忆,有纪念意义的,只能属于停在过去的。” 韩烨奇道:“那你这个什么意思啊?” 陈思宇笑了笑,眼神示意他看标签名字。 -Spark 只消一眼,那颗长在他心里的刺,痛了很多年,又安稳地和肉长在一起后不再痛的刺,此时又一点点被拔出来。 陈思宇当年在课上给他递过来的纸。 就是那张只写了一个单词的纸,被他揣进裤兜后来又放进皮夹,隐约懂一点意思但又不确定的词。 “火花的意思。” 陈思宇低头轻轻笑了一下:“我觉得我当时高估你了。以你当时的智商,会翻词典查中文意思都算好学了。” 那根刺久违地又动了起来。 “把你名字拆开,把我名字合进去。”陈思宇随口解释道,又盯着那幅画分析,“颜色用得挺好看,寓意倒是得配合简介。邱夏的想法总是很奇怪,不过很符合我当时。” 韩烨手心都在冒汗。 烨,火花,宇宙。 简介是—— 你是燃烧我宇宙的一朵小火花。 两个人并排往场馆外面走,就像普通老同学一样聊着近况。 韩烨挑了个礼貌的问题:“你现在在哪工作?” “国家保密单位。”陈思宇耸耸肩,“我本硕博都是能源方向,现在做的核相关。” 韩烨胡乱点着头,没想自己第一个问题还是踩雷了。 又问:“你有空吗?我们在附近找个咖啡店坐下聊聊?” 陈思宇笑着摆手:“下次吧。” 哪有下次啊,他们明明默契地连号码都没交换。 两个人刚出场馆,一个两三岁小女孩歪歪斜斜跑过来抱住韩烨小腿。 “爸爸!” 韩烨叹口气无奈笑笑,把她抱了起来放在臂弯稳当坐着,动作很娴熟。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还有一会儿钢琴课才结束吗?” 小女孩长得很可爱,两只羊角辫机灵乖巧,小奶音绵绵地解释,韩烨能从不成句的词里听懂意思。 陈思宇伸手摸摸小朋友脸颊,眼睛笑得弯弯的:“真可爱。” 他抬头假装生气:“你结婚都没跟我发请帖?” 韩烨有些尴尬,他整个大学都没谈恋爱,把他爸妈急得半死,其实他清楚自己并非同性恋,他看黄片时能对着女人硬,在酒吧玩也能欣赏辣妹的身材,他只是那四年陷入了懂得的痛苦。 毕业了隔三差五被安排相亲,他拒绝了好几次没效果也懒得再拖,索性认真应付,最后和父亲老战友的女儿结婚了。 两个人说爱谈不上,说喜欢也不算,只能说是合适。 可是结婚最重要的就是合适。 责任感和亲情或许是他们这样的婚姻赖以生存的。 陈思宇见他不说话,失笑:“跟你开玩笑呢,你以前不是挺能说笑话吗?” “你以前也挺不能听笑话的。而且我发了请帖你会来吗?” 陈思宇笑出声,又摸摸小女孩的头,看向不远处停车口边站着的女人。 他看向对方,眼神真挚,神色从来都是这么认真,好像一点没变。 “韩烨,我是真的希望你幸福。” 他笑道:“看到你现在很好,我觉得也很好。” 那根刺仿佛又在动,但不痛不痒了,长在那儿太久的东西都快被忽略了。 陈思宇忽然抬手看手表,说自己该走了。 韩烨点点头让他去忙,他盯着陈思宇修长的背影,掂掂手臂上的女儿,故意道:“你是不是最近吃胖了?” 小姑娘嘟嘴反驳:“帅哥哥说我..我可爱。” 韩烨笑起来,眼尾泛起笑纹。 他看着陈思宇一路往前,越过重重人海,停在尽头红绿灯处。 和一直等在那里的男人接了个吻,两个人好像说了些什么,陈思宇就被逗得大笑。 然后他们牵着手过马路,面对涌来的人群依旧拉得紧紧的。 小火花可能短暂地点燃过那座宇宙,但终有一天自己燃烧发光的恒星会找到围着他转的行星。 他们会在太阳光下诉说爱意,全世界站在哪边无所谓,他们站在一边就行。 陈思宇一次都没转过头,韩烨觉得这样也很好。 那根刺被拔出来了,时间太久,除了一点痕迹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站在街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生活就像潮水般往前流。 人生海海,手若是不握紧点,一个浪头打来,便不见了踪影。